辞职回家后，我奶给我介绍了一份工作。
给刚到我们村养病的江爷爷带孙子。
我拎着土豆，推着婴儿车上门。
门开了，一个身材高挑，和我年龄相仿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我：「找谁？」
哇！
年纪轻轻，就有孙子啦？
「您好，我是许欢，来给您带孙子的。」
对方沉默三秒，「带我？用不着婴儿车。」
1
老板画的饼太大，我消化不良，辞职回老家了。
回得不凑巧，正赶上我奶种的 10 亩土豆地丰收。
她挥挥手，左手牵我，右手拎筐，再招呼上她请的小工，去地里挖土豆去了。
我才不是娇滴滴的小女生，有的是力气。
一钉耙下去，我傻眼了。
一挖一个眼，一挖一个眼。
一定是土豆长太密。
我正准备毁尸灭迹，我奶揪着我的耳朵把我拎出去了。
「哎呦你个瓜娃子，你挖个铲铲哦，都遭你毁球了，滚滚滚。」
滚一半，把我喊回去，给我介绍了个活。
给刚回来的江爷爷带孙子。
一个月 4000，管吃。
年纪轻轻当上保姆，少走几十年弯路，这活好，我去了。
走时我奶给我装了一袋子土豆。
我回家把我小时候坐过的老式婴儿车推上了。
敲门，等了会儿，门开了。
「江爷爷好，我是许欢，张婉清孙女，来给您带孙子。」
我笑得和向日葵一样灿烂，等看清人，傻眼了。
我那么大个江爷爷呢？
怎么是个和我年龄相仿的男人？
男人穿得挺休闲，一张脸跟雕刻出来一样，抛开那副全世界都欠他一个亿的表情，实在帅得有点过分。
我福至心灵，重孙子吧，我奶整错了。
男人扫了眼我推着的老式婴儿车，「带我。」
「啊？」
「用不着婴儿车。」
我在风里凌乱了三秒，追了上去：「那个，你是江爷爷孙子？」
「江选。」
我奶坑我。
这么大个孙子，我咋带？
没等我回神，男人自顾倒了杯水喝，「我饿了，做饭吧。」
我没动。
「不是我爷爷请你来给我做饭的吗？菜都买了，做吧。」他挑眉，盯着我手里拎的土豆。
「你等会儿，我打个电话。」
我去院里摇了个电话给我奶，老半天她才接。
「啥子？不想干？不得行，我钱都收了，再说你厨艺不是很好蛮，你就做几顿饭塞。」
我其实不怎么会做饭。
每次我奶打电话来都问我是不是又点外卖了，我为了让她少唠叨，就吹牛说自个做的，把自个厨艺吹上天。
这下好了。
我苦着张脸进厨房。
半个小时后，端出来一盆带眼的水煮土豆，外加一碗单山蘸水。
对上江选怀疑人生的眼神，我干笑两声，「万物皆可单山嘛。」
「谢谢，六婆更好。」
「……」
晚饭，我端出来一盆炸土豆，并笑盈盈地递上蘸水：「你的六婆。」
江选很无语，不过还是吃了。
嗐，面上看着冷冰冰的，人还挺好相处，和我奶猪圈养的两头大母猪一样，给啥吃啥。
第二天早上，当我端出一盆烤土豆时，江选终于忍不住了：「就没别的菜吗？」
我很委屈，「你也没给我买菜钱呀。」
我也跟你炫了三顿土豆好不好？
江选沉默三秒，加上我微信，给我转了三万过来。
备注：生活费。
他恐怕不太了解这的物价，人傻钱多。
2
菜买回来后，我跟着抖音学做菜。
没多久，三菜一汤上桌。
我一脸期待地盯着江选，等他吃了后问：「咋样？」
「你说呢？」
要不是他筷子不停，我真以为他在反讽。
我果然干啥啥都成。
我拿了碗筷和他一块吃。
呕……
再看江选，脸上毫无表情。
不是，你真不觉得这菜难以下咽吗？
下一秒我悟了，我是他的天选厨娘。
我吃不下，和他闲聊。
我才知道，来养病的不是江爷爷，是江选。
不过具体什么病，养多久，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3
晚上回家，我奶边看电视边和我闲扯。
「你在他跟前冒神搓搓呢。」
我话都不多说一句好不？
「听说江选有个女朋友，跑球了，他脑子瓜得很，想不开，不想活了，还闹进医院，城里也待不下去了，才来这养病，你多看哈哈他，莫闹出事来，我不好和你江爷爷交代。」
好惨一江选。
我洗漱完，准备上床睡觉，江选电话打进来了。
我秒接，他也不说话，只传来有气无力的喘息声。
「江选？」
不会出事吧？
我飞奔去他家，开门进去，顺手开了灯。
江选蜷缩在沙发上，脸色极其苍白。
我慌了。
「你坚持一下，我打 120。」
他抓住我手：「桌子上。」
是车钥匙。
我扶着他往外走。
他病挺重，大半身子都压我身上了。
我真行，都这种时候了，我竟还感慨他小腰挺细，屁股挺翘，差点就想揉一把。
我把他塞进后座，启动开去医院。
食物中毒，要吊水。
「吊完针你男朋友就没事了，你别那么紧张，给他喝点热水，饮食要注意。」
我哪顾得上纠正护士江选不是我男朋友。
等护士走了，我问：「你晚上没吃别的东西吧？」
江选给我一记「你觉得呢」的眼神。
我的错。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太会做饭，我看你没说难吃，以为你爱吃。」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你男朋友有你可真是他的福气。」
「我给你接杯热水。」
我岔开话题，那狗男人，不提也罢。
等我回来，江选已经睡着了。
没了睁眼时那副清冷淡漠的模样，一张脸好看得不像话，睫毛又长又翘，怎么长的？
我凑过去数。
数到一半，底下的人冷不丁睁眼。
我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哪晓得江选忽然抬手，死死扣住我手腕，眼底还有没来得及褪去的防备和警惕。
我一个趔趄，差点摔他身上。
四目相对，呼吸交缠，他身上的木质香很好闻。
我很没出息地脸红了。
三秒后，他撒手，神色烦躁又阴郁。
我揉着手腕，「要喝水吗？」
「不喝。」
话里带着一丝恐惧未退的颤抖，以及满头的冷汗。
毕竟是我把人弄进医院的，于心不忍，我替他擦擦汗，像哄小孩一样：「别怕，你放心睡吧，我不走。」
他一瞬不瞬地盯了我会儿，慢慢阖上眼。
唉，好可怜一娃。
等打完吊水，已经凌晨三点了。
送完江选，我打着哈欠准备回家。
才到门口，天空一声巨响，大雨倾盆而下。
我立马折回，江选刚好从房间里出来，「伞在门口。」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我心肝一颤，就听见江选道：「既然不着急，就谈谈吧。」
我要失业了。
其实我也挺愧疚的。
「我把钱转还给你，不过我奶那边，暂时别告诉她。」
「饭做不了，其他事总能干吧。」
我眼睛一亮，「说来听听？」
「假扮我女朋友。」
天高皇帝远的你扮给谁看啊？
江选看出我疑惑，解释：「可能以后会来人。」
「可以是可以，不过钱……」
「翻倍。」
「成交。」
这活不比做饭轻松？
「不过说好了啊，不能太过分，只限牵手，撑死亲一下。」
江选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你想得倒挺美。」
4
假扮江选女朋友后我过上了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
他没再让我做饭，我只需要把菜准备好就行。
一个男人做饭那么好吃，多半是为女朋友练出来的，现在便宜了我。
而我，一有空就带他四处转悠，不到一周，把我们小镇转熟了。
这人心里也不知道藏了多深的事，去到哪儿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
我干脆把他带去挖土豆。
他上手很快，他挖，我捡。
我奶很满意，我俩走时一人拎一大袋土豆。
别说，干完活的江选食量见长，精神也比一开始好很多了，话也多起来了。
「你家很缺钱？奶奶一大把年纪，种那么多土豆吃得消？」
「我奶有退休工资的，她闲不住，也不乐意进城，她爱种就种呗，她很会照顾自己，你看她今天不是光收钱？」
「你呢？为什么回来？」
我眸光闪了闪，「想老太太呗。」
江选明显不信，我也问：「你好好的城市不待，跑这养病？」
「想我家老宅。」
话音落下，响起敲门声。
我起身开门，一个脚踩高跟鞋，身穿小短裙，打扮得非常时髦的女生拎着个 LV 包包站门口。
看见我眉头一皱，「你谁，怎么在阿选家？」
还没等我回答，女生掠过我径直过去，冲过去抱住江选：「阿选。」
江选面无表情，往后一撤，轻飘飘避开。
女生差点摔了。
「你还在怪我嫁给你哥对不对？我也没办法啊，我本来找的人是你，我走错了房间。」
嫂嫂？
和小叔子。
哦莫哦莫，这是不要钱就能听的吗？
「我拿到离婚证就来找你了，我都知道了，你为了我把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养病。」
「你是真的想多了，我有女朋友，大嫂要是来玩，我欢迎，要是别的，慢走不送。」
女生一愣，扭头瞪我，「就她，豆芽菜一样，我不信。」
我可真谢谢你。
江选看了我一眼，「随你。」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我麻溜过去，被江选一把搂住腰，我很上道：「大嫂好。」
「她冒充的？你故意气我，想让我吃醋对不对？」
我脑子里脑补了他俩一出狗血爱恨情仇，总觉得掺和进他们中间有点不太好。
正纠结，耳畔传来苏掉渣的声音。
「宝贝。」
「啊？」
我看过去，眼前落下一片阴影，江选吻住了我。
5
「啊！」
一阵土拨鼠尖叫，女生拿着 LV 包包疯狂砸我。
江选把我拽到他身后，全砸到他身上了。
「你闹够了没有？」
女生不说话了，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我有没有说过，别来找我，别来纠缠我？」
女生跑了。
江选脸色十分难看。
「不追吗？人生地不熟的。」
江选一言不发，转身回屋。
他状态不对劲，我怕他被刺激得想不开，去敲门。
「江选，你不开门我砸了啊？」
里面没声。
「我数到三。」
「一……三……」
门开得猝不及防。
「二被你吃了吗？」
我一个熊撞，撞得江选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而我趴在他身上。
温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衬衫传递来，我手心瞬间烫得不行，不自觉摸了一把。
紧实有力。
「好摸吗？」
我连忙起身，不甘示弱：「你都亲了我，我摸了一把怎么了？又不会掉块肉。」
这人又不理我了，走到窗边，打开窗户。
我才发现房间里有淡淡的烟味。
看把孩子愁的。
「有误会就说，人姑娘还没走远，说开了就好了。」
江选漆黑的瞳仁盯着我，无端有些瘆人，「你都把自己男朋友往外推的？」
「假的也能算？」
6
江选大嫂来过后，他电话明显多了起来。
他也不嫌烦，铃声一遍遍地响。
十三遍后，我终于忍不住了：「咱能关个静音不？」
江选扫了我一眼：「你接。」
我接了。
「阿选，我身份证丢了，买不了机票，我在机场，又累又饿，你能不能来接我呀？」
这咋回，我用眼神请示江选，江选理都不理我。
我自行发挥：「江选睡着了。」
对面安静如鸡。
三秒后。
又是一阵高亢的土拨鼠尖叫。
我挂断电话，终于清静了。
下一秒，又响。
哦，我手机。
陌生号码，我接起，熟悉的声音传来。
「欢……」
我秒挂。
对方又打。
我烦得不行。
江选挑眉：「帮你接？」
「接。」
江选点了接听，「喂」了一声。
我没听见对方说什么，只见江选笑了一声，「能替她接电话，还能是谁？刚睡，累的，回头孩子满月请你，挂了。」
瞎说八道果然管用，我电话没再响了。
「谢了。」
我心情有点不好。
我辞职回家，工作不顺心是一方面，最关键的原因，还是躲人。
我的男朋友，沈延，和我在一起的理由竟然是为了帮自己小青梅出气。
就因为她小青梅看我不顺眼，所以让沈延来追我，等我爱上沈延后，再把我甩掉。
我没办法忘记，我拎着蛋糕，去找沈延给他庆生时。
他小青梅躺在我给他挑的沙发上，一脸嫌弃地把我给沈延买的那件衬衣剪碎，扔进垃圾桶。
过后他来找我，说一开始的确如此，可他也是真喜欢我，就再没有那种心思了。
行，一开始好说。
后来呢？
明知道我和她小青梅不对付，让她频繁地去我给他布置好的家？
扔我放在那的东西。
剪我给他买的衣服？
他分得清主次，分得清亲疏，分得清谁才是他女朋友吗？
谁稀罕。
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
趁老太太睡下，我蹑手蹑脚跑出去门外深夜 emo。
心酸还是有的。
好了一年啊，掏心掏肺的，我都想好和他结婚了。
我摘了个石榴。
酸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我擦了一把，眼前杵着一个黑影。
「卧……」
黑影捂住我嘴，清冽的木质香送来，「别叫，是我。」
我眼泪哗哗流。
是我要叫的吗？
你大晚上不睡觉出来吓唬谁呢？
许是被吓了一跳，也许是心里积累的委屈找到了宣泄口，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头一次见江选无措的模样。
「真没想吓你，我站老半天了，你都没发现我。
「我的错，给你加工资，请你吃烧烤，你随便挑成不？
「再哭下去奶奶该醒了。」
我没哭了，「工资要加，烧烤也要吃。」
「行，祖宗。」他笑了，眼睛里有星星，在黑暗夜空下格外灼目。
我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甚至有点看入神，「江选，你原来会笑啊，笑得还挺好看」
他深邃的目光盯着我。
深夜，孤男和寡女。
明明吹着凉风，我却觉得燥热得很。
我摁下慌乱的心，「还吃不吃烧烤？」
7
我和江选都喝酒了。
我酒量和酒品都不怎么好。
喝多了开始放纵自己疯。
「沈延，你个大渣男，王八蛋。
「你和你小青梅锁死吧，祝你新婚夜不举，永远不举。
「我许欢，再也不喜欢你了。」
我喊得没力气了，身子一歪，倒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江选把他身上的衣服给我穿了。
我看了他很久，双手捏他脸颊，「长得好看的都是渣男。」
他揽住我的腰往上托了托，「我好看还是你前任好看。」
「那还是你好看一点。」
「那你记住，好看成我这样的，很专一。」
「我不信。」
「那试试？」
试什么？
脑子不够用，不懂。
我只觉得他今晚特别不一样，尤其路灯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他逆光站着，又喝了酒，唇红艳艳，眼睛水润润。
很勾人。
我脑子一抽，亲了他一下，盯着他笑。
「许欢。」
他扣在我腰间的手微微用力。
「有句话叫不作死就不会死。」
我肯定在做梦，江选怎么会亲我？
8
我被江选背回去的。
到他家门口时，有人喊了我一声。
「欢欢？」
我应了声，抬头去看，被江选摁下脑袋：「做梦呢，睡吧。」
「噢。」
我困得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第二天睁眼，我在江选床上。
还好，就我一个。
还好，衣服还好好的。
我拎着鞋子探头探脑出去，发现江选懒懒散散靠在沙发上看着我。
「早啊。」
他目光幽幽，指着自己脖子：「许欢，酒醒了就想当什么都没发生吗？」
我都记得，还很清楚。
昨夜虽然我们没干荒唐事，可我确确实实，把他折腾得不轻。
太羞耻了。
「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能反抗一下？」
「难道不是你先动嘴的吗？」
「我喝醉了。」
「喝醉了就能不负责？」
好有道理。
「许欢，我们……」
门被敲得砰砰响，江选脸上有话被打断的烦躁。
门外站了一个我不想看见的人。
沈延。
他「欢」了一下，卡壳了，目光晦暗地盯着江选脖子。
沈延动手动得猝不及防，我吓了一跳，忙挡在江选面前，又被江选拽开。
沈延拳头到底没落下，死死盯着我：「你护着他？」
「我不护我男朋友难道护你？沈延，一个月前咱俩就分了。」
他眼眶红了，「我没答应，不算。」
过了会儿又说：「你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不公平。」
「那我呢？你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你为了你小青梅，从没和我提过，这是你选的结果。沈延，好聚好散，别闹得难看，江选，我们进屋吧。」
「欢欢，你恨我骗你，你了解你身边的人吗？知道他是谁吗？知道他瞒了你多少事吗？
「你信不信他比我更过分？他是……」
江选忽地转身，眼神里那一瞬间的阴鸷骇人，是我从没见过的。
9
沈延没走。
拎着大包小包杵在我家门口，我和我奶一出门就撞见他了。
「奶奶，是我，沈延。」他十分热情地打招呼。
我奶眼睛一亮，拍了我一下：「你这孩子，小延来了也不说。」
沈延笑得有些得意，「不怪欢欢，是我想给您一个惊喜。」
我奶生病住院那次，沈延也去探望了，忙前忙后的，比我这个亲孙女都贴心。
他很会哄人，把老太太哄得开开心心。
老太太出院，认准了他这个准孙女婿。
别看老太太揍我的时候一点不含糊，可她受不了刺激，我也就没把我和沈延分了的事告诉她。
沈延明显抓住了我这个心理，而且他知道他一落单肯定被我轰出去，死死黏着我奶，我一时没办法把人弄走。
晚上我奶做了一大桌子菜招呼沈延。
我一个劲地给沈延使脸色，他压根不看我，气得我在桌子下踹了他一大脚。
偏偏江选还在这个时候发消息摇我。
「罢工了？」
我没心情回。
「待会你把客房扫出来，让小延睡家里。」
「他睡酒店。」
我奶倒也没意见，又问：「你们两个打算啥时候结婚？」
沈延看了我一眼，从兜里摸出一个盒子。
我心里警铃大作，就见他单膝跪下：「欢欢，来的时候我就想好了，之前的事都是我不对，以后我保证，不会让你难过，嫁给我好不好？」
我隔夜饭都要呕出来了。
我冷沉着脸，打算和他避开我奶谈谈，就听见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我扭头，差点没认出站门口的人是江选。
他弄了头发，西装革履，一扫往日慵懒随性的样子，骄矜禁欲，手里还拎了一堆高档营养品。
沈延就是这个时候强行把戒套我手上的。
江选也看见了，和我对视的眼神暗沉无光。
10
我奶一拍大腿：「把他搞忘喽。」
钻厨房抬碗筷了。
我趁机把戒指还给沈延，他死活不接，我死活要还。
「都不要，给我吧。」江选从我手里接过。
沈延立马抢回去了。
戒指到手，他看看我，再看看江选，脸黑沉下来，「姓江的，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奶正好出来，一场闹剧这才结束。
吃过饭，我奶串门去了，就只剩下我们仨。
我前脚收拾了碗筷进碗池洗，后脚沈延就跟上来了：「我来吧。」
我刚说了个「行」，不知道何时倚靠在门口的江选也开口了。
「有感冒药吗？」
他西装外套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了，只穿了件衬衫。
腰窄肩宽，尽显身材。
「在我房间。」
沈延丢下碗也跟上来了，却在要进来时，被江选一把摁了出去，他反手关上门，并且锁了。
沈延气急败坏地在外面砸门。
「江选，你特么故意的？」
「不行？」坦荡到让人无法反驳。
沈延油盐不进，比起江选大嫂可难缠多了，要是这法子能让沈延死心，也挺不错的。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我奶奶的声音。
我一个激灵起来，沈延的事都没解决，这要是让我奶知道我和江选待在房间里，指不定闹出什么事呢。
我挣扎着起来，被江选一把摁住。
「你干吗？」我压低声音，指指外面。
「只要你不出声，奶奶不会知道我俩在房间。」
「你当沈延是哑巴？」
「他不会说。」
房间没开灯，昏暗光线下，他漆黑的瞳仁看不出情绪。
我静静听着外面的对话。
沈延还真没把我和江选在房间里的事供出去，只说我们出去了。
牛哇牛哇。
我冲江选一笑，他以为我要和他讲话，坐了过来，又低头迁就我的高度。
他温热的气息洒在我脸上，我无端慌乱，心跳不可抑制地加快，一时竟也忘了和他拉开距离。
院子里，我奶则和沈延在话家常，声音时不时传来。
出是出不去了。
「一直没问你，你到底什么病？」
「没病。」
「没病你跑这儿来干吗？」
「躲人。」
我又感兴趣了：「躲你大嫂啊。」
江选意味深长地睨了我一眼：「脑子里都装十八禁了？」
「这你都知道？」
「你不也知道？」
得，话题被聊死了，我坐得累，拽了个枕头，往后一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睡会儿，待会他们走了喊我啊。」
11
江选没喊我，我一睁眼就是第二天了。
床头的手机震了一下，我看了一眼，是我投简历的公司回复了，让我周一去面试。
洗漱完我和我奶说起这事。
「小延昨晚走的，早晓得你俩一路。」
我奶说，沈延昨晚接了个电话，神色大变，急匆匆回城了。
我没心情关心他的事，给江选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要回去，顺便把他的钱还给了他。
我拽着行李箱出门，江选连人带车就在我家门口。
「上车。」
「你要送我去高铁站？」
等车上了高速，我才觉出点不对劲：「你也回去？」
「不回。」
我心里警铃大作：「是你要送我的啊，我可不付你路费。」
江选懒得理我。
五个小时，车驶进主城，下了二环，等红绿灯时，我瞥见江选看着一处出神，我顺着他视线扫了一眼，忽地凑过去喊了一声。
「江总？」
江选缓缓扭头，眼神有些变味。
我讪笑两声，指指面前高耸的建筑：「难道这不是你公司？」
没错，我左边的男人，大小管了家公司。
我也是在给他当保姆后才查到的。
江选沉默了会儿。
「现在不是了。」
「我懂。」
豪门里争家产，兄弟反目的事多了去了。
江选就是那个没争赢的倒霉蛋。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从他带我去吃饭，进的这家私房菜店我就知道。
味道挺好，分量挺小，江选说随便我点，我一点没客气，让服务员上了三轮菜。
才吃人家的喝人家的，等他把卡递给服务员，我客套询问：「待会要不要上我那喝点茶？」
「不用。」
「抱歉先生，您卡刷不了。」
江选眉头一皱，抽出另外一张递过去。
半分钟，服务员又回来了：「还是刷不了。」
如此换了五张卡，江选沉默了，我也沉默了。
「我来吧，多少钱呀。」
「七千八百八十八！」
我点付款码的手一抖，倒抽一口气，「七千八……」
吃唐僧肉了吗这么贵？
付完款，服务员略带鄙夷地看了江选一眼，仿佛他是个骗吃骗喝的小白脸。
我攥着他赶忙离开。
「你把钱收了吧。」
我早上微信转给他的钱，他一直没收。
江选没接我话题，反说：「不是说要喝茶吗？导航。」
我麻溜钻进副驾，把他带回我家。
我房子是买的，小两室，七十多平，平时住不觉得小，江选一进来，我瞬间觉得逼仄。
「你先坐。」
江选站着没动，盯着我沙发一隅若有所思。
「怎么了？」
我顺眼看去，恨不得扒个地缝把自己埋了。
我脸红到了脖子根，迅速抄起扔在上面的内衣，揣怀里回屋了。
等我出来，江选靠在我的小沙发上，一手端着水，一手拿着我摆在茶几上的毕业照，「没看出来，咱俩还是校友。」
「你也是 A 大的？」
不对啊，以江选这条件，大小得是个风云人物吧？
我上大学那会一点没听说他啊。
「读了两年，出国了。」
「那可惜了，毕业那年有一个富二代开了辆兰博基尼打算和他喜欢的人表白，结果他家里不同意，来了一群保镖把他架回去了。
「以前我一直认为这种段子只在小说里有，没想到亲眼目睹。」
江选攥着杯子的手蓦地收紧，「看清人了吗？」
「没有，就记得那一长车队，真壮观，不过你也不知道吗？我以为像你们这种富二代都有个圈子呢。」
江选没回我，不知道我的话勾起了他什么回忆，他神色有些阴鸷。
我没敢打扰他，神态恹恹地玩手机。
半睡半醒间，江选喊了我一声。
「进屋睡。」
我「噢」了一声，起身进屋，到门口猛地转身：「你不会要住我这儿吧？」
「不行？」
当然不行了。
我话没说出口，就见江选双腿交叠，「我替你家挖了多少土豆？
「给你做了多少顿饭？
「给你买了几次奶茶？」
说得我像个白眼狼。
「次卧归你，自己收拾。」
还有。
我从屋里探出一颗脑袋：「住我家这些天，你做饭。」
12
面试结果很顺利，成功入职，我开始忙碌起来。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我中午下楼买个咖啡的工夫，都能遇见江选大嫂。
这人一见我双眼放光，却又在下一刻变脸：「死女人，你把阿选勾搭去你家了？」
我否认三连：「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
「别想狡辩。」她拽着我衣裳，「你自个闻闻，你身上都是他的味道。」
「你们干什么了？」
她声音很大，惹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我微微一笑，「孤男寡女，你说能干什么，当然是干快乐事喽，大嫂。」
我格外咬重最后两字。
我这人就这样，你要好好和我说话，我也尊重你，你要过分，不好意思，一个字都别想从我嘴里套出。
「你……」
「呀，江选。」
趁她扭头的工夫，我溜了。
晚上我拎着菜回去时，江选在客厅里办公。
他住进我家后，很少出门，要了我电脑，一天到晚守着，时不时打几个电话。
我瘫在沙发上：「万恶的资本主义。」
吐槽完反应过来，我旁边就坐着一个曾经的资本主义。
「我遇见你大嫂了。」
他偏转过头：「她欺负你了？」
「那倒没有，只不过她一直堵我，我也不好办，要不然你去找她谈谈？」
「嗯。」
吃过晚饭，我洗完澡出来，江选在阳台打电话。
他坐在高脚凳上，一只脚支着，很随意慵懒的样，另外一只手还夹了根烟。
他眼尾挑起的光融入身后的万家灯火，比平日多了几分烟火气。
我看得出神。
「管好你的女人，别让她来招我。」
「是你的女人。」
江选手机漏音严重。
虽然理智告诉我，偷听不好，可对话内容太有料，我没忍住，还悄悄挪过去一些。
江选冷笑一声，「不管是吧？我女朋友跑了，你也别想娶媳妇。」
他哪来的女朋友？
对方也很惊讶：「你有女人了？
「大学那个？到什么地步了？弄到手没？没弄出人命？」
「江智！」
对方笑了，「几年了，忍得住？」
所以，江选从大学起，就有喜欢的女生，那他为什么还要住我这儿？
我生出一抹烦躁，弄出些动静，江选扫过来一眼，干脆利落挂断电话，起身朝我走来。
「我困了，先去睡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慌，好似走慢一些，就会被他发现我隐藏的秘密。
「许欢。」
他敲门。
我躲在被子里，故作轻松的语气：「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他真的不敲门了，我又有些失落。
偏偏这时，沈延电话打过来了。
在老家时，他整天缠着我奶，我怕中途有什么事，把他电话从黑名单里拖出来了，忘记拖回去了。
「欢欢，奶奶说你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我去接你。」
「用不着。」
「你是不是生气我突然离开？宋清阑尾炎，我没办法不去……」
宋清宋清，又是宋清。
为什么我都和沈延分手了她都还阴魂不散？
「你就是和她去结婚，我都不介意！」
对方被我吼得一愣，继而道：「有一件事我想让你知道，江选当初和你上的一所大学，他在大学就有喜欢的人，欢欢，你别被他骗了。」
我挂了电话，把他电话加了黑名单。
我有点睡不着，百无聊赖地刷朋友圈。
一个小时前，宋清发了条朋友圈。
她抱着花坐在副驾的自拍，和她一块入境的，还有副驾上贴的女朋友专属的贴条，上面还有一只小黄鸭，我亲手画的。
并配文：回家啦，谢谢好朋友这些日子不分昼夜的照顾。
谁接的她，不言而喻。
我删了她微信，关机睡觉，什么事都不能耽误我明早上班，赚钱最重要。
13
我不知道这个月是不是水逆。
加班又暴雨。
这就算了。
沈延是怎么知道我新公司地址的？
昨晚我说得不够清楚吗？
他下了车撑着伞跑过来：「我送你回家。」
「不用。」
「这么大的雨，你打不到车的。」
「真不……」
「许欢姐，上车吧，天够冷的，当心感冒。」
宋清跑下车，她打扮得挺得体，比起工作了一天尽显疲惫的我，精神不少。
「你别误会，我路上遇见她顺路捎她一段。」沈延解释。
他没看见，他身边不远处的宋清朝我挑眉一笑，继而重重咳了几声，捂着右侧肚子，发出细微的哼声。
沈延立马扭头：「怎么了？」
「可能冷到了。」
「你先上车，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沈延说完才想起还有个我，一脸歉疚。
看啊。
他嘴上说不会让我委屈，可事实上呢，他的小青梅稍微有点事，他的天平就歪了。
不过我早已经不在意了。
「有人来接我，你们先去医院吧。」
沈延没动。
宋清咳得更重。
恰好天上一道闪电掠过，雷声轰鸣，沈延知道我害怕打雷，下意识伸手牵我，却被快步过来的人抢先一步。
是江选。
我被他揽入怀，他单手撑伞，漆黑的双眼融入浓浓夜色。
「冷吗？」
刚开始不觉，他一说我才觉得有些冷。
他把伞塞给我，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走吧，想吃什么，回家给你做。」
「你们……住在一起了？」沈延一脸受伤地看着我。
我没回答，江选也没答话。
「江学长？」
宋清打破了这份沉默。
她看看我，又看看江选，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样，「江学长，怎么会在这儿见到你？你和许欢姐合租吗？」
宋清喊过我许欢，许小姐，许学姐，可从没喊过我许欢姐。
我见她像只发情的公孔雀一样朝江选开屏，心里了然。
呵。
但凡和我沾点边的，她都想抢。
「对了许欢姐，我差点忘了，之前是我不好，没和你说清楚，我和沈延真的就是很单纯的关系，我把他当哥哥的，你别生他气了，他为了你，没少喝酒买醉。」
「而且，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她眨眨眼，把沈延往我身边一推，「沈延，你还不送许欢姐回家？」
沈延连忙道：「我送你回去吧。」
「江学长，我能搭你车吗，雨太大了。」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宋清表情一僵，「江学长……」
「抱歉。」江选声音冷凛，「我对不怀好意的女生，没兴趣！」
「江……」
「还有。」江选一字一句，「我不认识你，也并不想认识，我和许欢，也不是合租，是同居。」
我头一次觉得这般解气。
以至于上车前，我还很好心地和宋清建议：「实在不行，我觉得，你要割的不是阑尾。」
14
回家的路上，我心情好，哼着歌儿。
「这么高兴？」
「当然了，你不知道我和沈延在一起的时候，宋清有多气人，偏偏他俩是青梅竹马，沈延也看不出她那些小动作，每次都是我的错。
「话说你们男人是不是都看不出来啊？还是故意装不知道？」
江选略微沉吟，「别人不知道，我能看出来。」
「那你觉得宋清怎么样？」
江选认真看了我一眼，「没你可爱，也没你好看，更没你坦率，我更喜欢你这种性格。」
我脸红透了。
明明他说的是，喜欢我这种性格，我四舍五入成，喜欢我。
只是这种窃喜持续不到三秒，我就高兴不起来了。
他是有喜欢的人的。
别动心，会受伤。
回到家，江选大嫂就干杵在我家门口，浑身湿漉漉的。
今天到底什么日子啊？
前任爱慕者全吹来一遍？
我借给她一条毛巾，把空调打开后搬了个小板凳坐不远处看戏。
江选似是烦到了极点，「你大半夜来找我，我大哥知道吗？」
「我和他离婚了。」
「他对你不好吗？」
「好。」
「你和他没夫妻之实吗？」
「有。」
「我大哥没钱吗？没颜吗？」
「都有。」
「那你为什么放着他那么好的人不要，非要来倒贴不喜欢你的我？」
江选大嫂不说话了。
「我有女朋友，你知道这种行为叫什么吗？插足别人感情的小三。」
江选大嫂哪还有之前嚣张的样，咬唇辩解：「我才不是小三。」
「那难道你要加入我们？」
「……」
「……」
「抱歉啊，精力有限，我只服务我女朋友。」
江选大嫂「你我」了半天，起身，愤愤道：「不就是一个男人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以后再也不会找你了。
「不对，我和你大哥复婚，长嫂如母，她要进门，我给她脸色看！」
「也行。」江选说完，从兜里摸出手机，嗓音低沉，「听到了？要和你复婚，赶紧来领人！」
「你手机一直保持通话中？」
江选挑眉，不置可否。
江选大嫂尖叫一声，捞起包，头也不回地跑了。
我竖起大拇指。
你可真损啊。
15
晚些时候，江选大哥江智来了。
文质彬彬，很温和的一个人，和江选性子天差地别。
「许小姐，能否借一套你的衣服？」
「好。」
我翻出套干净的递给他，江智收下：「下次再请你吃饭。」
「江先生。」我喊住他，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的人，压低声音，「要不你把他也一并带走？」
江智笑了，「我们爸妈早就离婚了，各自有了家庭，也不住一起，况且我还要处理家事，不太方便……抱歉。」
……
公司事忙，我每天早出晚归的，这几日江选也经常看不见人影。
好不容易迎来了周末，我奶打来电话问我和沈延的事。
我告诉她我们分手了，只说和平分手，没说具体原因，怕她受刺激。
我奶沉默了一下，倒也挺开朗，还鼓励我，实在不行就相亲，多接触几个，总有合适的。
我连声说好，拽了个抱枕垫着，躺在沙发上。
就在这时，大门开了，一整晚不见人的江选回来了，他应该整夜没睡，眼底有些乌青，看见我后道：「许欢，替我解一下领带。」
我奶没声了。
江选压根没看我，「对了，我前晚放浴室的裤子你给我洗的？」
纠正一下，是顺手，给扔洗衣机里了。
我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一把捂住他嘴。
我奶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那个声音，是你江爷爷孙子？你把人拐你屋了？」
我尴尬得要命，「没有没有……」
「我都听到了，你还骗我，你只要告诉我，你和小延分手，是不是因为他？」
「不是，沈延他……」我说不出来。
「行了，不是就成，你的事你自个做主，不过孤男寡女住在一起，记住保护好自己，你喊他用措施，我去打麻将了。」
电话挂得猝不及防。
我还得解释一遍，我和江选不是男女朋友。
「奶奶挺有趣。」江选低下头，眼尾上挑，瞳孔里含着丝丝缕缕的情绪，「帮我解。」
我烦躁得厉害，一把推开他。
他被推得微微一愣。
「江选，你明明听见我在打电话，为什么要说那种让人误解的话？」
「你介意了？」
「是，我很介意。」
为什么男人都这样，明明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还来撩拨我，做些暧昧的举动？
他们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分寸？
16
我和江选闹得不欢而散。
同在一个屋檐下，我俩居然也能做到每天完美错过。
要不是他每天给我留饭，我都觉得这个家我一个人住着。
而宋清，自见过江选后，她来找我的次数就多了。
并且和我保证，会和沈延保持距离。
这会知道避嫌了，之前呢？
算了，天塌下来都不归我管。
工作要紧。
只是我没想到宋清居然追到了我家。
并且趾高气扬地和我炫耀：「许欢，你新男朋友好像没那么爱你哦。」
我懒得理她。
「不然他这几天去医院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江选去医院了？
「你真不知道啊？」
我开门进屋，没让宋清进来。
推开次卧门，一室昏暗，江选安安静静躺着，脸色有些苍白，旁边柜子上搁了些胃疼药，还有一杯水，看来吃过药了。
我伸手贴在他额头，不烫，转身出去，被他蓦地扣住手。
「许欢。」他嗓子哑得厉害，眼眶也是红的。
「吵醒你了啊？你好些了吗？用不用给你女朋友打个电话？」
「我哪个女朋友？」
「你还有很多个女朋友？」
江选忽然笑了声，「是啊，外面一个，这里一个，你满意了？」
意识到这人在说气话，我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开，反被他扣住往他身侧拽。
我手撑在床边，才没被他全部拽过去。
「许欢，宋清来找我了，她说她喜欢我。」
我真是太讨厌宋清了，无非就是大二那年舞蹈比赛，她央求我跳得差一些，她想拿第一给她喜欢的男生看，可我也想拿第一啊，我就没让。
以至于我和沈延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到后来，渐渐走向不可挽回的地步。
这一刻，我理智全无，甚至是带着刺的，「你要觉得可以，答应她好了。」
「许欢！」
我用力拽了拽，挣脱开，转身就走，却在下一刻，整个人摔进江选怀中。
他一个翻身，轻轻松松和我对调位置，双手虚虚地撑着，眼底却是浓浓的嘲弄和狠厉。
「你有没有良心？
「我对你不好吗？你听不出来我在说气话吗？
「我明明有那么多地方可以选，为什么偏偏去了……」
他闭了闭眼，「你是真的觉得，我那么无聊？无聊到每天陪你上山干活，给你做饭？陪你逛街买奶茶？还和你同住一个屋檐下吗？
「不喜欢我？介意和我扯上关系，那次喝醉酒为什么纵容我亲你？
「你明明，也很有感觉不是吗？」
我被铺天盖地的信息砸晕了。
江选喜欢我？
他喜欢我！
他居然说喜欢我！
「许欢，我就该狠一点的。」他低头亲我。
「等等。」我双手撑着他，「那……你那个女朋友是怎么回事？」
他被气笑了，「你平时的聪明劲呢？我身边除了你，还有谁？」
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我一个人在误解在难过？
他又要亲我。
「你……你为什么不说清楚？」
「我没说过吗？」
他的确说过。
我缩了缩脖子，「我以为你开玩笑。」
「怪我？」他勾了勾唇，「那就把关系坐实，你就不会觉得我在开玩笑了。」
事实证明，在某些方面，不管女生看了多少小作文，都不及男生片刻的领悟力。
我有点遭不住，可又心动，拒绝得不彻底：「会……闹出人命的。」
「不会，拆开。」
手里被塞进一个小袋子，我脸滚烫，「什么时候？」
「你奶奶的话，要听。」
我又想起一件事：「宋清还在外面。」
「那让她进来？」
「……」
17
第二天早上，我无比困难地起床，再看着不用打卡上班的江选，越想越气，踹了他一脚。
「小说上都是男生起床给女生做早餐的。」
江选看向我的目光有些失神，脸色也比昨晚更白了些，「有点上头，没缓过来。」
我忘了他还病着。
「要不去医院看看？」
他无语片刻，「再不走你就不用去上班了。」
我秒怂溜了。
等洗漱完出来，发现桌子上放着楼下我经常买的那家的早餐。
以及出门时，他拿着外套跟在我身后，送我去上班。
和江选在一起后，我发现他的胃是真不好，一顿都不能饿的那种。
要不是我知道他的习惯，再难吃的东西也会面不改色地吃完，我还以为他是挑食养成的坏毛病。
「你以前吃饭很不规律吗？」
「还行。」
他眼底掠过一抹极快的晦暗，我没来得及捕捉。
「以后再忙也要吃饭。」
那之后，我四处打听，终于打听到一个老中医，趁着周末，我和江选出城了。
闻名而来的人挺多，一直折腾到下午，我俩才返程。
回去路上，他手机响了好几次。
「帮我接下。」
「好。」
接听后，我点了免提。
江智温和的声音传出来：「不回来了？」
「再看吧。」
「还是回吧，妈也在，总好比你单独带弟妹去见她。」
「挂了。」
我疑惑地问：「你怎么没告诉我，你今天要回去？早知道我们就推迟一天去的。」
「不是什么大事，回我爸家吃个饭而已。」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收紧，手背上青筋凸起。
等红绿灯的时候，他扭头问我，表情认真下来，「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可以呀。」
情侣之间水到渠成后，见父母不是正常操作嘛。
「可我什么都没准备，空手去不太好，时间来得及吗？不然我们先去逛逛，给你家人买点礼物？」
说到这，我挺犯愁。
有钱人家送礼是什么标准我不知道。
「我妈很不好相处。」
江选似是有些紧张，骨节分明的手指松了又握紧。
我笑，打趣：「多不好相处？见面砸钱让我滚的那种？」
他明显放松下来，勾了勾唇：「很有可能。」
「咱俩都缺钱，有个送钱的那不正好？你妈不抠门吧？」
江选漆黑的眼眸望过来，沉寂清冷，却又在下一秒生生长出了裂缝，似是有光照进了黑暗中，他低笑，「那你记得多要点，我很贵的。」
18
江家别墅远离市区，环境清幽。
从一进门我就感慨，有些人出生就是罗马，像我这种普通人，得从新石器时代开始打工，才能买得起这样的房子吧？
「回来了？女朋友也来了，快进来。」
「我爸。」江选介绍。
「伯父。」我忙把茶叶递过去，「来得匆忙，也没什么准备，这是我一点心意。」
「人来就好，有心了，对了，这个你拿着，也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他爸应该才回来，外套都没脱，手里还拎了个袋子，等他从袋子里掏出五六块金条塞我手里，我人都傻了。
有钱人家送礼这么豪横吗？
出手就是金条？
这不得小几万？
虽说我买的普洱茶也贵，可一对比，好像有点不够看。
「我爸逢人就爱送金条，我和阿选从小就收到不少，收着吧。」
江智领着江选大嫂下楼。
我把给他们挑的礼物递过去，江选大嫂哼了一声，没搭理我。
江智伸手接过，道了谢后和我道歉：「抱歉，她和我闹了点小别扭，不是针对你。」
台阶都替我找好了，我笑笑，算过了。
「真是稀客呀。」
高跟鞋有规律的声音伴随着高亢的声音，进门的女人气质脱俗，眉眼间和江选有几分神似。
江选父亲介绍：「阿选妈妈。」
「伯母，这是给您的礼物。」
来的时候江选告诉我她妈妈平时爱用的化妆品牌子，我斥巨资去专柜买了一套。
她妈睨了一眼，没接，「什么不入流的东西？都往这送了？」
我没想到江选妈妈这么不给我面子，一时有些尴尬。
「妈！」江选出声提醒，很是不悦。
她妈这才看了我一眼，不情不愿地接过礼物，却反手递给保姆：「给你了。」
这下就连江选他爸也没忍住了，刚要说话，江选大嫂已经接过化妆品：「这很贵的，妈你不要我要了啊，我正好要买。」
江选他妈绷不住了：「江智，管好你媳妇。」
「连妈都管不住，我哪管得了？」
「你……」
「行了。」江选他爸冷声道，「今天阿选带女朋友回来，都给我消停点。」
一场闹剧这才结束。
我以前知道豪门媳妇不好当，没想到这么不好当。
江选把我带上楼后给我拿了台电脑就下楼了，我百无聊赖地刷电视。
不知过了多久，门敲响了，江选大嫂进来，在我旁边坐下，盯着我看了很久。
「我脸上有花吗？」
「还以为你哭了呢。」
我笑笑，「不至于，不过谢谢你刚才在楼下替我解围。」
「不是为你，我和江智刚结婚时她也这样为难我，纯粹看不惯而已，不过……」
她得意一笑。
「再怎么说江智跟着他爸的，你不一样，老太婆战斗力变态，你能不能嫁进来还是二话呢。」
「你那会打江选主意，又和她大儿子结婚，没被她打死吗？」
人类的本质是八卦的，我也不例外。
「我家有钱，她不敢对我太过分！」
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19
稍晚一些，保姆来喊吃饭了。
下楼时还隐约听见吵闹声。
「提醒你一句，坐的时候不要离老太婆太近。」
我压根没机会坐她旁边，我和她中间，隔了一个江选。
一桌六个人，寂静无声。
真令人窒息，早知道我来之前应该先垫垫肚子的。
「试试这汤。」
江选刚把碗递给我，江选她妈就把勺子丢碗里了，瓷器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江选动作一顿，神色未变，「喝你的。」
「说吧，要多少钱才能离开我儿子？五百万够不够？」
「李雅茹！」江选他爸出声警告，「这是在我家，你别太过分。」
「我管自己儿子，关你什么事，管好你儿子吧，还有她。」江选她妈剜了一眼低头认真吃菜的江选大嫂，「像脑干缺失一样。」
「反弹！」江选大嫂轻飘飘道。
江选他妈脸色瞬间黑成锅底，「脑子有病。」
「再反弹！」
这么严肃的场合，我差点笑出来。
只不过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他妈盯着我，趾高气扬，「说吧，要多少钱，你才能离开我儿子。」
「这话你不如问问我。」江选慢条斯理地擦了手，「到底还要让我做什么，你才能不干涉我的生活？」
椅子和地面摩擦的声音格外粗嘎。
「我不会让她进门的。」
「我入赘她家也一样。」
他妈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愣怔了好大一会儿才激动道：
「你要逼死我吗？」
那样子，我完全相信她妈妈会以死相逼。
他妈的战斗力远远超出我想象，我真的有点被吓到了，想好的说辞全没用上，只是轻轻拽了拽江选衣袖。
他反握住我手，掌心凉意彻骨。
讲真，有一瞬间我觉得都闹成这样了，还不如算了。
就听见江选说：
「行啊，那就一起死好了，去了下面，咱俩还是母子。」
「你……」
「从小，你喜欢什么，就要强加给我，学校，大学，专业，出国，甚至替我决定公司的方向。
「大学那会，我连向我喜欢的人表白都不敢。我生怕被你察觉，你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伤害她。
「回国后，我终于有机会了，结果呢？还是被你架回了家。
「现在我终于有机会了，你又要来拆散是吗？
「是不是我喜欢什么人都要你安排？那你喜欢谁，你把她娶了不更省事？
「我怎么会是你儿子呢？我是你傀儡吧？
「公司我不要了，这个家我也能不要，你也不用动不动就拿死威胁我。」
江选牵着我离开，到门口时，撂下一句话：「如果你不想婚礼变葬礼，尽管来闹。」
20
坐上车，我心情还没平复。
不仅仅是江选混乱的家庭，彪悍不讲理的妈妈。
还有他口中说的。
「我大四毕业那会，开着兰博基尼来的那人，是你？」
「嗯。」
「噢。」我心跳得有点快，明明答案就在眼前，我却不敢确定。
倒是江选开口了：「想问什么就问。」
「是我吗？」
「嗯。」
「为什么啊？」
他捏了捏我鼻子，「你长得好看，成绩好，人还优秀，我喜欢你有什么问题？」
我不是问这个。
「我们好像，没交集吧？」
「有。」他幽幽看我，「大二舞蹈表演那次，你曲子出了问题，我替你伴的奏。」
我想起来了，我拒绝了宋清后，临上场，我伴奏的曲子出问题了。
我都打算直接跳了，主持人告诉我，有个男生会钢琴，又刚好会那个曲子，可以替我伴奏。
我那会第一反应。
弹钢琴的男生有两把刷子。
等我下了台，换了衣服，想道谢，哪还找得到人？
「不过你妈妈，一直那样吗？」
「是不是挺让人窒息？」
「你胃病，和她也有关系吗？」
「嗯。」江选蹙眉，「我爸妈离婚离得早，那会她还没再婚，一个人带我，只要我不听她话，她的手段永远都是把我关着不给吃饭，久而久之，就这样了。」
我心疼得厉害，「哪有这么对孩子的。」
「许欢，你想好真的要跟我吗？我现在什么都没有。」
「咱不是说好了让你妈给我砸钱，一块花吗？」
他拥我入怀：「那还是我给你赚算了。」
「对了，怎么没看到江爷爷？」
「我妈每次来江宅都闹得不安生，他搬出去住了，改天带你去见他。」
21
我挑了个日子，带江选回家了。
我爸妈都很满意。
这天周末，他陪我去市区买项链，我妈生日要到了，我打算给她挑条项链。
逛着逛着，逛到了戒指区。
「有喜欢的吗？」
我看了下价格，倒抽一口气，好家伙，都能买半个卫生间了，笑道：「再挑挑？」
「行。」
挨个看下来，我挑了款五万多的，款式样式我都喜欢，「就这个。」
江选也没意见，交了钱后约定了日子带我离开了。
「我去买杯奶茶。」
「要什么？」
我眯眯眼，说出种类，江选排队去了，我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等他。
沈延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他低头看了我手里珠宝店的袋子，眼神晦暗，「你们……要结婚了？」
其实里面是我妈的项链，我的戒指还没拿到手呢，不过也没差，我点点头：「快了。」
他眼眶瞬间就湿润了，「我们真的没机会了吗？」
「没有了。」
他苦涩一笑，「我有些话还是想和你说。」
我忽然发现今天天气很好，不远处的梧桐树叶子黄了，阳光洒在上面，是温暖的颜色。
江选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过来的，眼底醋味十足。
我忽然就释怀了，也能心平气和地和沈延谈起过往，「稍等。」
我跑到江选身边：「我和他说几句话？」
江选捏了捏我脸颊，「不准太久。」
「我很快。」
我和沈延就在旁边谈。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你和宋清大学时的过节。」
「她告诉你的？」
「嗯。」沈延情绪很低落，「还有一些，她都说了，她其实是故意的，对不起，是我没平衡好你和她之间。」
已经不重要了。
「真的，连一丝机会都没有了吗？」
我忽然好想和江选结婚啊。
「沈延，如果我和宋清同时掉水里，你会先救谁？」
沈延想了会儿，「宋清。」
「看吧，这就是你的答案，你选择她。」
「可那是因为你会游泳，她不会。」
「那重要吗？」我答，「有的时候，我要的也仅仅是一个态度而已，真到了那个时候，不用你救，我也会拉她一把。」
沈延彻底没话了。
我拎着包起身：「我男朋友还在等我，走先了。」
「许欢。」沈延喊住我，「祝你们新婚快乐。」
22
我过去时奶茶还是热的。
「喝吗？」
「十分钟。」
「什么？」
江选冷哼，「够培养一段感情了。」
这人醋得没边儿了。
我乐不可支，故意逗他：「我也觉得，有可能会旧情……」
「旧什么……」江选看过来，眸色危险。
我把吸管塞进他嘴里：「你尝尝，这奶茶还没你甜。」
……
我和江选结婚的时候，他给我戴了一枚我没见过的钻戒。
足足有鸽子蛋大，水滴形状，很纯粹的蓝色。
我对闪闪发光的东西毫无抵抗力，也知道这东西很贵，悄悄问他：「这得几十万吧？」
「没那么贵。」
我放心了，偶尔也会拿出来戴戴，「你新公司才有起色，别乱花钱。」
后来某一天，我和江选大嫂逛街，她很吃味：「你那枚钻戒应该是我的。」
不是，这个家还有我不知道的狗血秘辛吗？
就听她说：「他们哥俩一块去的拍卖会，拍了两枚戒指，一枚粉色，一枚蓝色，你这个更好看，也更贵，没想到被江选抢走了。」
「有多贵？」
「我这六千万，你这七千万，足足贵了一千万。」
这哪是戒指啊，这是祖传的宝贝，得供着。
回去后我问江选，他正在书房里忙，老半天才抬头看我。
他戴了个金丝眼镜，和平日不一样的感觉，十足禁欲感，「这枚戒指的确是有收藏价值，不过倒也不用供着。」
他公司才正常盈收不久，哪来那么多钱？
这人一听，「噢」了一声，「有没有可能，我本来就有钱？」
「所以饭店那次，你故意的？」
「套路得媳妇，有时候必要的手段还是要的。」
后来，我又知道了一些事。
江爷爷告诉我的。
他说，是江选自己提出要去老家的。
也是他提出，让江爷爷给他找个保姆的，还点名道姓就要我。
原来，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就已经爱了我很久。
幸运的是，在经历了一些不快后，我仍能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