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没来姨妈,对面的男医生问:「除了我,还有别的男人?」
我勃然大怒:「你谁啊!」
他挑眉:「你老公,不认识了?」
1
出差归来,我请假去医院看病。
原因是姨妈迟到了一个月。
坐在诊室里,对面的男医生低头写字。
阳光被葱翠的树叶过滤,落在他极简风格的白大衣,配上无一丝褶皱的衬衣领带,浑身上下散发着清冷禁欲气息。
四周静悄悄的。
他端坐电脑前,高大的身躯遮住了窗外投落的阳光,勾出肩宽窄腰优越的轮廓。
「说说,怎么了?」
他低着头,语气是公事公办的冷静。
我撤回落在他手上的眼神,紧张地挺直腰板,硬着头皮道:
「额,我一个月没来月经了,肚子偶尔会绞痛……不会有什么……妇科疾病吧?」
他突然透过眼镜上方,扫了我一眼。
清峻的眉眼掩在镜片之后,高挺鼻梁下,是薄削的唇,此刻紧紧抿着。
似乎很不待见我这位倒霉的患者。
「除了我还有别的男人吗?」
我愣了一秒,才意识到面前这个衣冠整洁的男医生,在调戏我!
虽然搭讪的方式有很多,但利用职务之便,调戏已婚妇女,很下头的好吗?!
我勃然大怒,带着一种羞愤,「你谁啊!怎么跟患者说话呢!」
他钢笔尖一顿,推了下眼镜,正式抬头,冷静自若地说:「你老公,不认识了?」
我腾地起身,抓起小挎包,面红耳赤,「我有老公!你不要乱讲话!」
就在一个月前,我刚拿到结婚证。
谁知他合上钢笔帽,抱臂倚在滑椅上,用平静的目光审视着我。
眼神坦然,暗含一丝看好戏的揶揄。
我语气骤然弱下去,飘忽不定地哼道:「小心我……我待会……投……投诉你——」
还没说完,目光落在他桌子角落里摆放的一张合照,突然卡壳。
这是一张放大版的结婚照。
照片上,我笑得像花儿一样灿烂,旁边,赫然就是这位不苟言笑的男医生。
卧槽!
我竟然把一个月前闪婚的老公忘得一干二净!
2
结婚这件事,十分突然。
我是个小有名气的少女漫画家,签了经纪公司,满世界采风搞创作。
结婚是听从父母的安排。
只记得我老公在医院工作,比我大四岁,性格好,顾家。
爸妈的眼光一向好,于是我闭着眼跟人家领了结婚证。
领证第二天就去外省采风,一个月才回来。
目前婚宴都没办。
此刻,诊室里一片死寂。
对面就是那个被我无情抛弃的男人。
我两手交握,像个犯了错的学生,乖乖站在他面前,底气不足道:「老公……」
原来他是妇科的。
早知道他就在这家医院,提前联系他好了。
现在弄出这种乌龙,好尴尬……
我刚才是盯着他看来着是吧,他会不会以为我是个走在大街上,随随便便看帅哥的人?
江砚闻的目光暗含压迫,似乎等着看我怎么解释。
这时,门猛地被保安撞开,「江医生,谁要投诉!」
他表情有些微妙,半笑不笑地盯着我,好像在说:不是要投诉吗?去啊。
啊…… o(╥﹏╥)o
我无地自容地遮住脸,在保安大哥震撼的眼神中鞠了一躬,
「抱歉啊,他是我老公……我没认出来。」
3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
他领着我做了检查,此刻正帮我提着行李箱走在前面。
我妈听完我的遭遇,隔着电话痛骂:
「刚结婚就丢下人家出差,你单身算了!天天赚钱赚钱,钱多了有什么用?孩子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
我做贼心虚地瞥了江砚闻一眼,捂住听筒:「你别骂了,我紧张死了!」
「那是你老公,紧张什么,今晚主动点,年底前给我抱上外孙。」
我不排斥有孩子,但也要人家原谅我才行啊……
出差一个月,刚回来就要投诉人家,晚上还对人家动手动脚,一点矜持都没有,算怎么回事?
再说了,这种回头率百分百的帅哥,没准就是拿我当挡箭牌呢,怎么可能真的愿意和我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突然,江砚闻转身看着我,问:「想吃什么?」
我吓得摁掉我妈的电话,乖乖回答:「我想回家,吃你做的饭。」
说完又想咬掉自己舌头。
我和他什么关系啊……回哪个家?吃谁的饭?
江砚闻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忍俊不禁,「好,上车。」
婚房是江砚闻买的,我连去都没去过。
正值下班高峰,路上开始堵车,江砚闻盯着前方的车流,似乎没有跟我说话的意思。
突然,我接到上司发来的催稿短信。
「白小乔,对家的预告都发到我眼皮子底下了,你加把劲,今晚交封面人物图,咱们说什么都不能输。」
我叫白荞,白小乔是我的艺名。
以大胆开放的画风吸引了不少粉丝。
笔下的二次元男神远销海外。
我无奈回复:「老大,男主毫无灵感啊……我不想每个男主都千篇一律。」
上司隔了几秒钟,发来语音,我毫无防备的点开。
他标志性的粗嘎嗓音传来:
「拿你老公当素材啊,晚上多看多学,造福粉丝。你以前不是说,如果结了婚,就会榨干你老公的所有价值,给你赚钱吗?」
我疯狂点暂停,结果手机屏幕就像死了一样,一点动静也无。
直到老大的语音放完,原本嘈杂的鸣笛似乎商量好一般,集体哑巴。
车里静得可怕。
我像个木偶人,僵硬地转过头。
看见江砚闻的眼镜松松地架在鼻梁上,侧脸清隽。
修长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反向盘,双目淡淡盯着前方的车流,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是……嘲笑!
他不光听见了,还听懂了。
羞愤的热度一层层铺满我的脸。
最后弥漫到了整个空间。
江砚闻突然扯了扯领带,松开衬衣的第一粒扣子,露出两痕凹凸有致的锁骨,和修长旖旎的颌颈线。
空气突然有些燥热,我口干舌燥,只觉得夕阳的余晖落在我的黑裙子上,激发出奇异的灼痒。
「看够了吗?」
他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打断我的愣神。
我眨眨眼,硬着头皮解释:「我是画漫画的……」
「嗯,我知道。」
江砚闻语气平平,无名指上戴着我随便选的铂金戒指,闪闪发光。
而我,手上空荡荡的,好像当时嫌勒得慌,就收起来了。
在令人窒息的死寂里,我扭过身子,急切地开口:
「我的男主都是自己想的,没有借鉴过真人……」
他轻咳一声,撇过头,「嗯,我看过,人体构造很完美。」
话梗在喉咙里,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所谓的人体构造,大概指那些只穿裤子的长腿猛男。
虽然江砚闻面色如常,但还是被我捉住一丝潜在的无奈和揶揄。
他又在嘲笑我!
医生不是很忙吗?
看什么漫画啊……还研究人体构造。
我决定不说话了,默默读秒,漫长又窒息的等待后,车终于驶出车流,停进一个高档小区。
四周绿树成荫,环境优美,不远处还有喷泉。
我下了车,温柔的晚风吹不散心里的寒冷。
我跟在江砚闻后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诚然,他是个形象优越的男性。
高学历,家境殷实。
但我单身许多年,还是头一次在陌生男人家过夜。
而且,是合法过夜。
我该做些什么?
直接睡了他?让我妈明年抱上外孙?
进屋我就要把他摁在墙上吗?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高个儿的江砚闻身后,虎视眈眈。
他家住在二楼,一开门,客厅的灯光自动亮起。
江砚闻弯腰,从鞋柜里掏出一双精致的女士拖鞋。
一个随意的姿势,艳压漫画书中的众多男主。
他的身材简直就浑然天成。
我突然就来了灵感。
见我愣在门口,江砚闻顺手把我的行李箱提进去。
家里干净得过分,像极了他本人的风格「干练」「简洁」。
我盘算着压倒他的可能性,身高差距悬殊,似乎不太行。
「右手边还有一串钥匙,你的。」
他提醒完,顾自走进屋。
我脑海里存留着他弯腰时露出的一抹惊艳的弧度,急吼吼踢掉鞋子,拖着行李箱找到书房,一头扎进去。
透过书房的玻璃窗,刚好能看见江砚闻站在宽敞明亮的厨房里。
他肩膀宽正,夕阳染红了白衬衣,紧实的小臂在水槽里忙活着什么。
银框眼镜为他添了一份禁欲的美感。
我不禁想到了剧本里的设定。
西装翘臀的高冷男医生,大长腿,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还有老大的一句话:「往大里画。」
我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把要点打印出来,贴在屏幕上,以提醒自己的创作目标,是迎合大众胃口。
脸……就带入江砚闻吧,毕竟他真的很帅,又是市场上很喜欢的禁欲系。
他的腿确实很长,符合粉丝的要求。
至于腹肌,我也没看到啊,依据经验画一个吧。
于是我凭着想象,给江砚闻构造出一个比较诱人的躯体。
紧实优越的腰线,圆润挺翘的臀部,露出黑袜子的西装裤,锃亮的皮鞋……
以及……修身的白大衣。
初稿中的清冷男人双眸冷冽,慵懒地翘着二郎腿,坐在老板椅上。
我露出满意的微笑,给老大发去一张截图,并贴心地补充一句:
老大,臀部需不需要画得更翘一点?这样腰线能更加诱人。
等了约莫五分钟,我没接到老大的回复,于是睁开疲惫的眼,点开对话框。
嗯?
图片呢?
我和老大的对话,还停留在他催我稿子的那一刻。
脑袋嗡的一声,我打了个哆嗦。
要命!我发给谁了?
可别是我爸妈啊!
我还想好好做人。
翻来翻去,最后,在我和江砚闻的对话框里找到了那张精心设计的图。
以及那句……殷切的修改意见。
啊啊啊啊!
我到底干了什么啊!
书房的门被砰地打开。
我头发凌乱地冲出门,祈祷江砚闻还在厨房忙活,并没有看到手机消息。
然而展现在我面前的场景是:
餐桌上摆着热腾腾的四菜一汤,江砚闻穿着围裙,衬衣挽起,露出纹理紧实的小臂。
他两手撑在桌子上,拿着手机,修长的手指一寸寸滑过屏幕。
眼镜片上反射出画风大胆的……禁欲系男医生。
咯噔。
是我心脏骤停的声音。
他似乎在打字,没过多久,我的手机当啷一声响,江砚闻回复:「可以。」
可以什么?
臀更翘一点?
江砚闻缓缓抬眼,看不清神色,「不是饿了吗?过来吃饭。」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神游一般坐在桌子前,局促地低着头。
哪怕不与他对视,也能感受到他暗沉沉的目光。
要死了……
我刚说自己的作品纯靠想象,就被他抓包就地取材,该怎么解释?
「我不介意你亲自量一下。」
我正埋头喝汤,江砚闻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成功让我呛住,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惊悚地捂着嘴,从头到脚像个熟透的虾仁儿。
这么劲爆吗?
江砚闻把自己的手机推到我面前,目光锐利严谨:「既然要拿我做原型,就该尊重事实。」
他指尖落在两个半开纽扣里露出的胸肌。
我长舒一口气,讪笑:「好的!」
4
饭后,江砚闻在厨房洗碗。
我匆匆溜进卧室,打算趁他刷完的功夫,赶紧洗澡。
结果在墙上摸了半天,没找到开关。
这么高科技吗?难道是人工智能控制?我应该没权限。
屋里黑漆漆一片,正准备退出去,背后突然传来江砚闻的声音,「怎么不进去?」
温热的呼吸扑在我后颈,脖子上的细小绒毛被吹得发痒。
我猛地缩起脖子,惊魂不定地回头。
江砚闻的衬衣上溅了几滴水,贴着前胸。
他高出我一头,低头看人时,有种淡淡的压迫感。
我瞬间升起一种被当场抓住的心虚,连连道歉,「对不起,我走错——」
「没走错。」江砚闻止住我关门的动作,反向使劲,推开即将闭合的门,一步步将我逼回卧室。
直到他高挑的个头挡住了客厅的灯光,黑暗袭来。
视觉被弱化,感官被无限增强。
他靠得很近,气场很快将我镇压。
我鸵鸟似地低着头,一句话不敢说。
「去换衣服。」一瞬间,有种他要亲上来的错觉。
脸变得滚热,我支支吾吾道:「我的衣服在……在行李箱——」
「衣柜里也有,去拿。」
江砚闻不为所动,将我堵在卧室。
前路不通,我只好摸黑走到衣柜前,随便拉开一个抽屉,手伸进去。
很软,很滑……
我有这种料子吗?
超薄哎。
江砚闻倚在门口,不咸不淡地提醒:「那是我的抽屉。」
我突然意识到手里冰凉丝滑的布料是什么,触电般缩回手,耳根滚烫,「对不起……」
江砚闻发出一声不痛不痒的笑,并没有把灯打开,而是倚着门看笑话。
他绝对在报复我。
我拉开旁边的抽屉,飞快抓起几件衣服躲进浴室。
似乎为了迎接我的入住,洗发露、护发素、身体乳一应俱全,牙刷和毛巾都是双份,情侣款。
我企图用水流带走身上的热度,却发现越洗越热,最后任命地擦干头发,准备开门。
展开衣服一看,是一件宽大的衬衣,因为我发梢的水滴,洇湿了一大片。
而我误以为的贴身衣物,则是……一双黑丝袜。
「……」
水和衬衣的结合,无疑会叫人想入非非。
我白荞这辈子都没丢过这种人。
我紧张地躲在浴室,向闺蜜求助。
她:「哈哈哈哈哈哈你有病吧,让我跑几公里去浴室救你?」
我颓废地套着江砚闻的衬衣,胸前湿漉漉的,拎着丝袜,「你不来,我就会死。」
「老公面前,有什么害臊的。穿吧,我保证没事。」
我痛苦地拍着额头,「我不敢……」
「不敢什么?不敢扑倒他?」
「白荞,你在 23 岁的时候写下了 26 岁生娃的计划。距离你 27 岁生日,还剩整整 10 个月。天时地利人和,你不出击,难道等着我把江砚闻捆了送你床上吗?」
我是个耳根子软的人,极容易被人洗脑。
她三言两语,勾起了我的使命感。
我 26 了,想要个娃过分吗?
不管怎么样,我和他是合法夫妻。
我奔放点怎么了?
推开热气蒸腾的浴室门,客厅只开了壁灯,昏暗不已。
死去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我。
无数个漫画女主浮现在脑海里,之后是令人脸红心跳的马赛克剧情。
我后悔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飞快往卧室跑,在即将进门时,突然与人撞了个满怀。
淡淡的消毒水味将我顷刻围拢。
「急什么?」
喑哑融进了暗夜,暖黄的灯光将暧昧朦胧。
我像突然被打了一针肾上腺素,心跳居高不下。
「你很热?我的衬衣不凉快吗?」
他的声音贴在耳边,湿气在耳蜗里打着旋。
「还是因为你多穿了一件?」
我挣脱不开,思维滞缓,「我错了……求你放了我吧……」
他笑了声,「这才到哪儿,没出息。」
我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已经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江砚闻手臂突然用力,抱起我。
炽热的吻随之落下。
我仿佛看见远方的闺蜜对我投来赞许的目光。
一朵朵绚烂的烟花在脑海中炸开。
然而就在我准备继续的时候,江砚闻的电话突然响了。
他平复了呼吸,接起电话。
声音染了一些沙哑。
「好,我马上回去。」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利落地穿衣下床,把我努力的成果悉数掩盖在衬衣之下,发出了不满的控诉:「你这就走了!」
江砚闻遗憾地低头,给了我一个吻。
「太太,我要去救别人了。」
我突然意识到,他正学着粉丝称呼我,一时愣在原地。
江砚闻笑了笑,「等我回来,继续教你。」
苦大仇深的表情成功取悦了江砚闻,他把领带塞进我手里,俯下身:「帮我系个领带吧。」
我并不擅长这个,生怕耽误他工作,弄得一团糟。
他也没计较,轻轻吻了吻我的指尖,迷人的眼睛扫过我绯红的脸颊,轻笑一声,出门了。
5
我是被工作电话吵醒的。
晨光透过严丝合缝地窗帘,投在枕头上。
早上 9 点整,我神志昏沉,贴着电话,听老大在那头气急败坏:「你是不是泄露文稿了?」
「泄露文稿」四个字成功让我从床上弹起,我头发蓬乱,浑身酸痛,一动就疼得龇牙咧嘴。
「没有啊。」
他气疯了,「那怎么有个叫白阿乔的新手画师发布了你昨晚那篇文稿?」
「啊?」
我打开链接,突然沉默了。
昨晚我发给江砚闻,又发给老大的照片,在改变一些细节和动作后,上传到社交平台。
评论区很热闹:「白小乔太太,这是你的小号吗?」
「是白小乔太太的画风!」
「蹲后续!」
就在我愣神的功夫,白阿乔的账号刷新了一条新博客:
「@白小乔 太太,我是您的粉丝,模仿您画画好多年了。但这幅图灵感来自我前男友,我想把他追回来,希望能得到太太和大家的支持。」
转瞬间,评论一边倒。
「祝福!一定要长长久久!」
「@白小乔 太太,快来当红娘!」
「哈哈,小乔太太真的是红娘体质,我在签售会上遇见了现任老公,你一定会心想事成。」
这位白阿乔的签名是:「我依然爱你。」
老大还在喋喋不休,突然白阿乔回复了一条高赞评论:
「谢谢祝福,我正在去见他的路上,大家等我好消息!」
这一刻,我毫不犹豫地挂掉了老大的电话。
这次我有个非常明确的目标:查岗!
6
江砚闻的诊室一如既往的热闹,说明来意后,我被指到一间公共休息室。
正值上班时间,休息室里没什么人。
我对着镜子,拉了拉宽松的 V 领衬衣,露出几个吻痕。
不够。
远远不够。
现在敌暗我明,最好的办法就是宣示主权,钓出那个可耻的小偷。
至于图片是怎么传到别人那儿的。
第一种可能:江砚闻转发给别人。
第二种可能:我或者老大的电脑被植入了病毒。
合同已经签了,老大也给甲方发去了初稿,这种时候被别人抢先发出,会对项目造成极大的损失。
所以我们商量好,在事情查清楚前,保持缄默。
不管怎么说,事情的突破口在江砚闻身上。
突然,门从外面推开,一个肤白貌美的女医生走进来。
看见我坐在沙发上,她先是一愣,「请问你是……」
我连忙站起,「你好,我是江医生的爱人,白荞。」
她眼睛渐渐睁大,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幸会幸会,我叫许岑。」
许岑热切地坐在我对面,用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打量着我,
「你比我见过所有的追他的女生都好看。」
嗯?
江砚闻被很多人追过吗?
她读懂了我的疑惑,微微一笑,「医学院院草,不是白当的。」
看来她对江砚闻的往事了如指掌。
我突然开窍,「那……他有没有前女友?」
许岑嘬了口咖啡,认真思考半天,满含歉意道:「抱歉,他的私事,我还真不清楚。」
刺探失败,我尴尬地抿着茶,看看时间,江砚闻应该要回来了。
许岑突然指着路过的一个小姑娘说:「前几天,她好像给江砚闻送花来着。」
「谁?」
「他的一个老患者,好几年了,几乎隔一阵就能看到她,来得比较频繁。」
「送花……没什么吧?」
老大也经常给我们送花啊。
许岑无奈地摇头,「每次都是四朵红玫瑰。知道四朵是什么意思吗?」
我摇摇头。
「至死不渝。」
许岑喝完咖啡,突然有人喊她,于是换上拖鞋,健步如飞,消失在门口。
我心事重重地打开手机。
事情经过一上午的发酵,白阿乔的评论区热闹极了。
艾特我的人越来越多。
不大一会儿,上司发来样稿:
「这是对家新发布的少女漫画预告,他们把白阿乔签下了,还把你的男主用作他们的宣传海报。真是抄得彻彻底底。小乔,你就没有怀疑的人吗?」
我顿了一下,问:「有没有可能,是对方在我老公手机上植入了病毒?」
我们两个都沉默了,目前看来,这种可能性更大。
如今的评论区十分热烈。
「男主是医生哎!」
「好想看制服 play。」
「冲冲冲!你是我最喜欢的太太!」
「长江后浪推前浪,只有我觉得白阿乔太太的画风成熟很多吗?」
「白小乔也很成熟啊。」
「楼上,人家刚出道哎,就能与白小乔媲美了,谁强谁弱已见分晓。」
「卧槽,我看她刚发布了半身出浴照!」
我迅速切回去,一瞧,她继续沿用我的画风,把江砚闻原样复刻,连他身上哪里有疤,哪里有痣都画得一清二楚。
我心态崩了,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毫无疑问,他有情况。
等了约摸半个小时,江砚闻推开门走进来。
还是那身白大衣,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经过一夜的忙碌,他略显疲惫,摘掉眼镜,径直朝我走来。
「有事吗?」
我本来就委屈,眼下更生气,一把拽住他的领带,拉近:「我来查岗。」
江砚闻顺从地撑住沙发,俯身被我拉到跟前。
胳膊上喷薄的青筋隔着衬衣凸显出来。
没了眼镜的遮挡,他那双蛊惑人心的黑眸,肆无忌惮地落在我脸上,让心湖一点点泛起涟漪。
他总能用这张冷淡的脸,叫我面热耳赤。
「手机拿出来。」
他摸出手机,交给我:「没有密码。」
我心里难受,情绪并不高涨,打开聊天记录,发现密密麻麻一堆置顶,不是同事就是患者。
朋友圈的内容精彩纷呈,他自己却一条都没有。
江砚闻敏锐地察觉到我的情绪,「怎么了?」
「你有前女友吗?」
「没有。」江砚闻答得很干脆,「放心,我身心都很干净,完完全全属于你,这是订婚时我就保证过的。」
我举起白阿乔的博文,「可是你的前女友找我的茬。」
他眯眼,细细读完,眼神锐利。
「交给我处理。」
「嗯?你认识吗?」
「还不确定。」江砚闻搂住我的腰,拉正,「但至少有一点你可以放心,我没有前女友。我会全力追责的。」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哄我?」
江砚闻笑了,「夫妻即是利益共同体。我既然享受了丈夫的权利,就该履行丈夫的义务。」
他并不会像许多人一样,喊我宝宝,或者说一些甜言蜜语,可每句话,都像颗定心丸,轻而易举扫平我内心的慌乱。
「哦,合着昨晚你只是在行使权利。」
我酸溜溜地说了一句,引得江砚闻勾起唇角。
「你也行使了,似乎还乐在其中。」
我闹了个大红脸,往外驱赶他:「去忙你的!我要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老大打来电话:
「小乔,你的创作底稿还在吧,今晚公司会发布律师追责声明。我得给你提个醒,短期内,你可能会收到很多恶意私信,不用理会。」
「好。」
「对于剽窃者,我们绝不妥协。」
老大的话给了我坚持的力量。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我没有任何经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捱到晚八点,大家吃完晚饭,我发布了一条声明。
白阿乔人物图系我本人创作,附上草图构思及成稿时间线,该行为属于剽窃盗用,请删除并向我道歉。
舆论炸了锅。
「白小乔撕白阿乔」
「白阿乔抄袭」
两条热搜顷刻登顶,我猜老大应该没少砸钱买热搜。
有了我的底稿,他们纷纷要求白阿乔也公布创作时间线。
不出所料,白阿乔拿不出来。
热度到了第三天,开始缓缓下降。
故事似乎以胜利告终。
可是到了晚上,老大突然打来电话,「小乔,那个声明,能不能删了?」
我精准地捕捉到他声音里的歉意,一愣,「为什么?」
「两家公司达成了合作,决定让你们两个共同参与漫画的制作,但是前提是,不能内讧,引起负面舆论。」
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共同的朋友。
我虽然深谙这个法则,但真正面对这种情况,我还是忍不住心里发酸。
这件事,该到此为止了。
「好啊,让她私下里道个歉,我不会吵的。」
这里指她剽窃画稿的事,至于她和江砚闻的感情纠葛,属于私人纠纷,我不想占用大家的公共资源。
那头沉默了很久,老大叹了口气,「小乔,需要你道歉。」
我脑袋嗡的一下,语气飘忽,笑了,「老大,你睡迷糊了,为什么要我道歉啊?」
「漫画如果要顺利上架,就不能陷入任何抄袭风波。」
所以,即便她抄了我的画,但为了共同的利益,我必须承认,是我错咬了人家。
酸涩瞬间倾泻出来,我不知不觉湿了眼眶。
「老大,你应该知道,我道歉意味着什么。」
我低着头,一种委屈油然而生,「你要毁掉我吗?」
实锤不成反被打脸。
我会成为一个笑话,一个人见人打的「酸菜鱼」。
我会接到数不清的谩骂,甚至人身威胁和攻击。
「小乔……我们会买水军,控制舆论。他们可以出双倍稿酬,你跟我最久,我们谁都不愿意看到最坏的结局。你考虑一下,明早给我答复。」
老大似乎很忙,匆匆挂掉电话。
我知道这是他能给我争取到的最大利益,即便我不答应,他们照样有办法把黑的说成白的。
但我没想到,事情还没到第二天,对方就开始了反击。
白阿乔公开了一条时间线,和我的一模一样。
「我没有抄袭任何人。如果小乔太太介意,我可以改掉这个画风。」
底下突然涌现一大波评论。
「@白小乔 这样不太好吧?你是不是嫉妒人家啊?」
「酸鸡,怕被后辈抢了风头,故意的吧?画风很好,不用改,气死她。」
「我是内部人士,两个公司目前都谈成合作了,让两人一起参与制作。小乔看不上新人,想以大欺小,结果粉丝不买账。」
紧接着,制作公司一条官方声明证实了这个「业内人士」的话,宣布两家公司开始正式合作。
不知道是谁先把我的联系方式抖出去了。
电话开始一个接一个。
短信接踵而至,一大半都是谩骂。
最后,我不得不关掉手机,疲惫地躺在床上,想睡,又睡不着。
江砚闻到家的时候,我正一动不动躺在被窝里,旁边的电脑界面是一封已经编辑好的道歉信,还没发送出去。
他换上衣服,走近卧室,熟悉的消毒水味让我睁开了眼。
「荞荞,晚上想吃什么?」
我轻声嘟哝了句:「我什么都不想吃。」
江砚闻听出不对,绕到床边蹲下,拨开我凌乱的头发,蹙眉:「怎么哭了?」
「他们要我道歉。」
我干巴巴地说了一句,突然泪腺崩盘,带着哭腔,「明明我什么错都没有,为什么要我道歉?」
江砚闻扭头看向电脑屏幕,神色一点点冷下来。
他智商一向高,很快就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在医院待了一天,你就被他们欺负了一天,是吗?」
他语气说不上温和,甚至有些尖锐和严厉。
「我能怎么办呢?连老大都妥协了,我怎么跟他们抗衡?」
江砚闻一言不发地点了取消按钮,并放弃保存文稿。
「我写了一个小时,谁让你给我删了的?」我抹了把鼻涕,鼻音浓重。
「妥善利用舆论,还是有希望的。」江砚闻合上电脑,「荞荞,放心,我会帮你。」
我眼睫毛湿湿的,手漫无目的地在他身上乱抓,「这样会干扰你的工作吗?」
他是医生,一个最不应该陷在舆论中心的职业。
如果这件事对他造成干扰,我会非常愧疚。
「我们是利益共同体,就该荣辱与共。」
我突然想起闺蜜的口头禅:「这不得给人家飞个孩子并写入族谱?」
飞三个……
我闷闷不乐地抱膝坐在床边,心想,飞多少都不够,我给他生一个连。
「走,吃饭。」江砚闻将我从床上拉起,擦干眼泪。
我斗胆张嘴:「老公,我不想吃饭。」
他实在无法理解我突如其来的,理直气壮的语气,耐着性子问:「那你想做什么?」
我突然跑下床,咔哒,将卧室门完全反锁。
随后一把扯住他的领带,拉进,再用双手摁住他的双肩,让后背抵在墙上。
江砚闻眉尖轻轻一挑,慢悠悠摘掉腕表,眉眼染上笑意,「不饿?」
我笨拙地去解江砚闻的领带,「我想补偿你。」
他按住我的手,眼中染上层层污浊,
「荞荞,我胃口大得很,尤其没吃饭的时候,脾气可不太好。」
「哦。」
我随意应着,手上动作不停。
「待会我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说话。」
我羞恼地瞪他,完全不理会他的警告,「你这个领带怎么打不开啊?」
江砚闻突然反客为主,五指划进我的发丝,扣住后脑压向他的唇。
炙热的触感舔舐着我脆弱的感官,像火苗,贯穿心底,起先是电击般的酥麻,进而转化为痒。
他扣住我的手指,引导我解开领带,随后,慢慢向下,来到腰带的位置。
「荞荞,我只教一次,以后打不开,我也不会帮你。」
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扣撞击声,我早已陷入被子中,因紧张而微微喘着。
四肢再次失去了力气,软成一滩水。
江砚闻似乎并不打算饶过我,将我的手摁在自己身上,学着粉丝的称呼,
「太太,男主的身上要不要加点细节?」
我面色红润,眼眶里泛着水光,「加什么?」
他眼神意有所指,「你自己亲自体验过,难道不知道吗?」
我忙不迭点头。
他继续问:「那女主呢?」
「嗯?」我的声音细弱的如同猫叫。
他节奏缓慢,带动着我迟钝的思绪,一点点引向早已布置好的陷阱。
「不如就拿你做原型,好不好?」
我似乎要被大海淹没,大脑宕机,支支吾吾地答应了他。
江砚闻亲了亲我,「很好,太太,我喜欢纯洁的小白兔,记得画出来。」
后背已经被他的大手占领,顺着一滑,我便软成一滩水。
江砚闻满意了,在我耳边道:「太太欠我的新婚夜,今晚补上吧。」
7
由于遭遇网络暴力,我几天不敢出门。
江砚闻给我办了新的手机卡,又换了一部新手机,里面只有几个亲朋好友。
他把自己设成了置顶。
傍晚,我接到他的微信:「今晚带你聚餐。」
「有谁啊?」
「科室同事。」
我犹豫了,他似乎怕我不答应,补充道:
「餐厅环境不错,人比较少,我晚上要喝酒,你不去,没人领我回家。」
他成功说服了我。
一个小时后,我出现在小区楼下。
穿了江砚闻送我的淡黄色连衣裙,优雅里带着点俏皮,长发用夹子固定在脑后,无名指上戴了我们的婚戒。
江砚闻从车里出来,眼神在我身上打量个遍,仿佛在拆一件精美的礼物。
我小跑过去,「你同事呢?」
「已经过去了。」他扶住我的后颈,在唇上亲了一口,「很漂亮,晚上我会注意的。」
我倏然缩起脖子,躲避他炽热的气息,「你干什么呀……」
江砚闻愉悦地笑出声来,拍拍我,「上车。」
市中心还是一如既往地堵车,车窗半开,温柔的晚风吹进来,抑郁的心情缓解了许多。
「我把手机交给技术侦查部门了。」江砚闻等红绿灯的空挡,递给我一只冰激凌,「我们等消息就好。」
我想过江砚闻帮我的方式,可能是找到白阿乔,然后跟她谈判,达成和解。
可是我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将手机交给了警察。
查到白阿乔的 IP,以蓝底白字的通报,结束这场疯狂的舆论战。
四周车水马龙,江砚闻半倚在斜阳的余晖里,目光温柔:
「当被金钱蒙蔽了头脑,对错就显得不再重要,这很正常。」
「但我想让你知道,这世上仍有善恶对错,我来做那个挑明善恶的人,你什么都不要怕,只管好好看着。」
我突然想起相亲当天,江砚闻坐在对面,对我说:
「结婚后,我会履行身为一个丈夫的责任和义务。我很忙,也许给不了你足够的情绪价值,但我会尽力。」
也许就是那句话打动了我。
真诚直白,始于感动。
出差回来,则是出于对皮囊的喜欢和追求刺激的天性。
而这一次,在半落不落的余晖里,我爱上了这个人。
这是一种深入到骨子里的冲动,想和他长长久久地走一辈子。
红灯闪烁几下,跳转到绿灯。
车流像蠕动的毛毛虫,缓慢前进。
到达餐厅时,屋里乌泱泱坐了一堆同事。
看见我都分外激动,纷纷站起来迎接。
我尴尬地摸摸头发,「大家好……我叫白荞,是江医生的爱人。」
众人起哄,「江砚闻,以前滴酒不沾,这次可没借口了啊!」
江砚闻笑了,「家属在,悉听尊便。」
聚餐没我想象中的严肃,往日里不苟言笑的医生们,此刻叽叽喳喳吵成一团。
期间少不了灌江砚闻酒。
他来者不拒。
我担心都望着他,在桌子下面偷偷捏他的手,「你还好吗?」
江砚闻反牵住我的手,没有放开,表面上照旧与别人谈笑风生。
突然,我听到有人提许岑,望过去。
「许岑没有来吗?」
江砚闻的同事惊讶道:「你认识许岑?」
我点头,「见过一次。」
那人叹了口气,「前几天被人打了,就是江砚闻的老患者,在家养伤呢。」
难道是那位坚持送玫瑰的年轻女孩?
江砚闻攥紧了我的手,低头在我耳边说:「荞荞,我和她没什么。」
我当然相信他,只是有些心有余悸。
「她为什么打人啊?」
江砚闻的同事笑着说:
「大概是过于痴迷江砚闻了吧,像个疯狂的粉丝。许岑工作上和江砚闻有交集,人又漂亮,被人盯上也说不准。」
「别吓她。」江砚闻捏捏我的手心,眼神迷蒙,「荞荞,该回家了。」
我点点头,扶着他起来,对大家说:
「不好意思啊,我们先走一步,今天多谢招待,改天大家来家里做客。」
大家都是熟人,也没有硬留人的习惯,帮我把江砚闻扶上车,叮嘱我一路小心。
车驶出餐厅的小院,江砚闻仰躺在座背上,闭着眼。
「她真的纠缠你很多年了吗?」
我没忍住问道。
江砚闻半睁开眼,侧头盯着我,
「不算纠缠。她家庭不幸,我当时看她可怜,就垫付了一笔医药费,之后,大学毕业,她有了工作,开始隔三茬五给我送花。」
「有没有可能是她?」
江砚闻思考了一会儿,「据我所知,她并没有绘画功底。」
也对,我练了好多年,才小有所成。
完全没有绘画功底的人,怎么可能盗完图之后,又进行了修改,甚至模仿我的画风创造出第二幅。
事情完全没有头绪,我甚至想过,可能是对家找来的枪手,来拖垮老大的实力。
车停在楼下,只剩不远处的一盏小灯还亮着。
我突然发现江砚闻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手机屏发出微弱的光,我好奇地凑过去,发现他正在翻我以前的漫画。
男女主刚好也在车里。
他眉眼低垂,「荞荞,试过吗?」
要是往常,江砚闻绝对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在酒精的麻痹下,我稍一愣神,江砚闻便将我横抱过去,掌住我收在连衣裙里纤细的腰。
「你疯了……」我羞赧地撑住他。
江砚闻不容拒接地按下我的头,以便吻住我:「是啊,血气方刚,疯了。」
我预想中的婚后生活,是平淡如水,而然现实的婚姻生活,属实有点吃不消。
没过多久,许岑给我打了个电话。
说要请我吃饭。
我有些诧异。
许岑在电话里说:「偶然得知你是有名的漫画家,我朋友特别喜欢你的漫画,一直想见见你。」
正好,许岑生病的事,应该去看一看。
趁着江砚闻上班,我打车去了许岑家。
她家住在富人区,人比较少,我站在一栋别墅前,不确定地摁响了门铃。
许岑亲自跑出来给我开门。
记忆中白皙的脸,此刻糊了一块小小的纱布,就在她腮那里。
「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许岑摸了摸,无奈笑道:
「没办法,慢慢养呗。今天不说这个,我姐妹要亲签,你可一定要给啊。」
许岑家的别墅很大,刚进屋,就有人递上拖鞋。
茶几上早已堆了不少漫画书,许岑满含歉意地递上笔,「不好意思啊,有点多。」
「没关系。」
在这种时候还能继续喜欢我的,我心怀感激。
许岑给我端来好多点心,盘腿坐在旁边,认真看我签字。
天气热,我一直没喝水,有点渴。
许岑似乎突然察觉到了我的窘迫,突然跳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兴奋了!可以过来帮我一下吗?茶盘太大,我端不过来。」
我点点头,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起身时,手机突然亮了,是江砚闻给我发来的语音。
许岑提起滚烫的沸水冲入茶壶,有些吃力地端起茶盘,我见状匆忙往那边走。
又割舍不下江砚闻,贪心的拿起手机,点开语音,边走边听。
谁知他的第一句话就是:「离许岑远一点。」
我下意识顿住脚。
原本照这个速度,我已经走到许岑面前了,可因为江砚闻的提醒,我晚了一步。
当许岑松手,茶盘落地的那一刻,盛满热水的茶壶错过我的手臂,在地上迸溅开来。
下一刻,滚烫的热水尽数泼在我脚背上。
短暂的麻木后,剧烈疼痛瞬间席卷了我的大脑。
我咬着牙,冷汗刷就淌下来。
许岑远远站着,没有说话。
旁边的保姆阿姨第一个叫出声,「哎哟,烫着了,快点用凉水冲!我叫车送你去医院。」
江砚闻的电话打进来,我接起,扶着大理石吧台,动都动不了,更别说冲了。
「喂,荞荞,你从许岑家离开了吗?」
我憋下生理性的泪水,摇摇头,「没……我烫着了……」
那头呼吸一窒,「等我。」
许岑冷眼看着保姆忙忙碌碌,一言不发地上楼。
我等了好一会儿,突然从外面闯进一个人来。
江砚闻白大衣都来不及脱,将我抱起,坐在吧台上,扯住两条腿,就摁进旁边的洗手池里,水流打到最大。
冰冷的水流减缓了皮表的灼痛,我经历短暂的蒙圈之后,突然没出息地哭出来。
江砚闻憋了半天,突然低骂一声,「你看见热水不知道躲吗?」
「我躲了,没躲开。」
近乎委屈的语气。
江砚闻额头的青筋暴跳,差点没被我气死。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跟阿姨要了一块冰摁在通红的皮肤上,重新将我抱着,一路走出门。
车停在门口,还没有熄火。
他把我塞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一言不发地绕过车头,上车关门。
江砚闻似乎还在气头上,我不敢说话,一边憋着委屈,一别忍着疼,只剩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车穿过涌动的车流,很快到达了医院。
江砚闻穿着白大衣,背着一个狼狈的我,分外显眼。
急诊的医生认出了他,打招呼:「哎,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家属,烫伤。」他言简意赅,「简单处理过了,起了水泡,需要包扎一下。」
医生简单看过之后,待我去处置室包扎伤口。
被人用轮椅推出来时,江砚闻正倚在玻璃门外,跟人打电话。
侧脸是我从未见过的冷峻,薄唇紧抿。
随着距离缩短,我听见他冷冽的声音:
「我不接受和解,她对我太太造成的伤害无法通过道歉和赔偿来弥补。」
「江砚闻。」我轻轻叫了他一声。
他瞬间低头,明显注意力还在电话里,但动作自然地蹲下来,替我整理好裙摆。
他显然没有接受对方的建议,挂掉电话。
抬眼跟我四目相对。
我小声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江砚闻摸了摸我头发,指尖摸过我泛红的眼尾,「还疼吗?」
「有点儿……」我笑着朝他伸出胳膊,「但是幸好你来了,不然我会更疼。」
江砚闻眼底的浓墨划开些许,转身蹲下,「走,背你回家。」
8
后来,我才知道,许岑原本想将整盆热水倒在我手臂上,毁掉我的手。
幸好江砚闻提醒及时,避开一场横祸。
养伤期间,我接到了老大的电话。
「荞荞,白阿乔被警方抓走了。」
其实许岑是当天被带走的,江砚闻的态度极其坚决,不接受和解,剩下的交给国家相关部门处理。
我简单地寒暄几句,再也没有了以往的热络。
老大似乎也察觉到我的疏远,有些尴尬,简单嘱咐几句,就挂掉了电话。
我打开了很久没登录的个人主页。
突然就被艾特进一个话题:给小乔太太道歉。
白阿乔的新闻铺天盖地。
非法窃取他人信息,已被拘留。
世界上总也不缺消息灵通的人。
「据说报警人是小乔太太的爱人,白阿乔是他同事。」
许岑从大学时期就暗恋江砚闻,由于长期缺爱,性格上有些缺陷。
但谁都没料到,她会在江砚闻的手机里植入病毒,通过长期窥探他的私生活,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后来,江砚闻跟我结婚了。
这个消息彻底击垮了她,许岑固执地认为,是我抢走了江砚闻,于是密谋展开一场报复,让我身败名裂。
据说她情绪十分激动,要求见江砚闻一面。
江砚闻没有答应。
后续许岑可能要接受心理治疗,医院也已经将她辞退。
漫长的夏天接近尾声,我的漫画终于登录了各大平台,这场风波无疑为它赚足了热度。
由于男主的形象过于鲜明,江砚闻很快就被人扒出来,还有粉丝带头嗑起了真人 CP。
在结束赶稿的一天清晨,我趴在马桶里吐得昏天黑地。
江砚闻刚下夜班回来,僵在门口。
「荞荞,怎么了?」
他衣服都没脱,把浑身虚弱的我从马桶上扶起来,喂了点水。
胃里恶心劲挡都挡不住,我眼前发昏,头晕目眩地栽倒在床上,发誓自己再也不熬夜了。
客厅传来防盗门开合的声音,接着,江砚闻拎着一个塑料袋走进来。
「荞荞,验一下。」他脸上挂着值完夜班的憔悴,但眼神很亮,透着隐隐的兴奋。
我狐疑道:「不能吧……我有月经不调。」
但江砚闻盯着我,没动。
结婚后,他对我的经期了如指掌,我严重怀疑,这个男人用了什么特别的手段,有效备孕。
从厕所出来时,我傻愣愣地走到江砚闻面前,举起东西。
显而易见的两道杠。
喜悦还没升起,江砚闻突然意识到,自己下夜班的福利没有了。
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了矛盾的表情,笑得前仰后合。
他不甘心地摁着我,狠狠亲了半天,才一言不发地去厨房做饭。
我趴在被窝里,跟双方父母汇报了这个天大的喜讯。
挂掉电话,我突然发现朋友圈更新了。
万年不发一条动态的江砚闻,罕见地晒了张我的睡颜照,配文:白荞有喜,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