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来临前,我接到了高中同学的电话。
她神神秘秘地告诉我,自己有小道消息,世界末日要来了!
提醒我回乡囤货避难,我信了。
回乡了,囤货了,加固了房子,阻拦了一批又一批的丧尸攻击,却还是死于人心险恶。
被人一刀砍在后脖颈的时候,我想着自己大概是没有这个末日主角命了。
明明提前知道了消息,明明做了这么充分的准备,却还是死了。
明明,是我救了他们啊……
重生回来,我决定带着家人远离活人聚集地,去坟头求祖宗庇佑。
1
手机铃声响起,邻座那一向手欠的同事猛地推了我一把,我原本支着脑袋的胳膊撇了开去,下巴磕在办公桌上,刺痛让我惊醒。
前世被人围攻的记忆和现在被人推的感觉错乱地混合在一起,我当即拍开那人的手,脱口而出:「滚开!」
大概是临死前的愤恨让我此刻的眼神变得十分可怕。
吓得原本准备拍桌子还嘴的人,不由自主地挪着椅子往后仰。
离得我远远地后,才磕磕巴巴又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嚷着:「神……神经病啊!电话响了也不接,上班时间开小差,难怪别人不辞,光辞退你……还叫我滚,该滚的是你才对!」
我默默转过头,前世这个时候我也和他吵了一架,那时候他也说了差不多的风凉话。
这次我不想再理他了,和他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时间。
何况,这个嘴贱又手欠的人在末日第一天就在茶水间被变丧尸的同事咬死了。跟死人没什么好计较的。
我看了眼手机,田多多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着,接起电话,田多多故作神秘的声音传来,我终于确信自己是真的重生了。
「苏苏,我跟你说一个秘密……苏苏,你在听吗?」
「嗯,我在。」
前世就是田多多给我打电话,说世界末日快要来了,让我回老家多囤些东西避难,毕竟我所在的城市是出了名的人多密度大、生活节奏快、房价高。
即便是我这样的外来高级打工仔也大多都是租房子住,还有跟别人合租的。
日常不是在格子间里上班,就是回鸽子笼公寓里休息。一旦出现丧尸爆发的这种末日情况,连躲都没地方躲。
接到田多多电话的这天,公司新调来的总经理的亲戚要取代我的位置,还要直接接手我已经快要做完且能拿到高额提成的项目。
我当然不服气,便跟上司吵了起来,于是人家干脆直接随便找了个理由要辞退我。而且连正常辞退该给的三倍工资都想省。
虽然 996 已经被取消,但在经历过疫情时代的资本家很清楚怎么在员工不到公司的情况下压榨劳动力。不过是从明面的加班转到暗地里的加班,双休日还有做不完的报告和线上会议。
所以田多多的电话打来之前,我已经决定了要离职,并准备给劳动仲裁打电话。
这样的公司我也是待够了,但该我的一分也不能少。
前世我拿到了三倍工资,又信了几分田多多的话,再加上许久没有见爸爸妈妈了,便干脆退了租,回了老家。
果然,田多多絮絮叨叨地说完自己的小道消息和推断,提醒我记得一定要囤物资后挂断电话。
人事经理便施施然地出来,她是个圆滑的,一向见人三分笑,此时便笑着过来想要拉我的手。
我躲开了,她也不尴尬,端了杯水在手上捧着,继续道:
「Zoe,你在公司也这么多年了,说起来当初还是我把你招进来的。
「我知道你能力强,业务好,就算离开公司也不怕找不到好工作。
「可你也知道,法律虽然可以保护你的权益,但自古以来法外还讲人情呢,是不是?
「到底官大一级压死人,总裁又不在,人家大小姐指名要你这个位置,我也没办法。我也是为你好,这行业里消息多少都是通的。你以后少不得还要找工作,在行业内闹得太难看也不好,你说是不是?
「有些事情我也只能私下跟你讲讲……」
我知道空降的人为什么非要我的这个位置,无非是因为我们公司的总裁是个刚接手家族企业的高富帅。
我这个被总裁从业务部调到总裁办公室的人是跟总裁在公司里有最多接触的人。
某家的大小姐看中了总裁,把我当个假想敌,想要挤走我顺便取代我的位置,好跟总裁近距离接触。
前世听过一遍的话,我也不想再听一遍。
何况那个一心想要业绩证明自己、但却能力不足、只能死命压榨我却不给我明面上算业绩而私下补贴、以此占用我功劳的傻艾克丝总裁,我早就不想伺候了。
如果不是他将我每次做好的项目成果据为己有,我也不至于表面上业绩惨淡,轻易地被人找个借口开除。
前世,为了以后不影响找工作,我听了人事的劝,拿了所谓她给我争取的三倍工资,就交接工作就回了老家。
但这次我知道我没有机会再找工作了。为了能在末日多一份保障,我需要争取更多的权益。
我浅浅一笑,对人事说道:
「Kylie 姐,正因为我是你招进来,所以有些事情别人不知道,但我是跟你说过的。
「我坦白跟你说,现在康氏的那个项目是我在对接,已经谈得差不多了。
「现在我要走了,有些数据我能记得也能忘了。
「毕竟之前许多项目也没人知道是我做的,这个也一样。
「现在不仅是公司辞退我,我也无意再留下来。康氏的项目还要不要,就看 Kylie 姐跟总经理怎么谈了。」
如我所料,Kylie 姐既然在知道我在帮总裁做事的情况下还默认总经理辞退我的举动,自然是因为她已经和总经理达成了共识,想要趁总裁不在夺权。
毕竟总经理可是公司的第二大股东。
常言道,没有不想上位的二把手,只有能力不足的混子。
听完我的话,她意外地看了我一眼,便转身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五分钟后,我不仅拿到了该得的三倍工资,还拿到了一张五十万的支票。
我看着写着劳务补偿的支票感叹,这总经理比总裁可大方靠谱多了。
总裁占用我的业绩,还从不给我超出业绩金额的多一分钱。但总经理却给了我双倍业绩金额,买我手上这份半成品策划书。
即便他是借机排除异己,我都不得不夸他一句大气。
交接了工作,我一刻不停拎着包边走边打车,一上车就订机票。我要去 H 市接外公外婆!
2
飞机上,我闭着眼睛一边思索这次该躲在哪里。
又该怎么囤物资才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外公是 H 市一所小学的退休教师,外婆年轻时靠手艺开了间手工制衣坊。他们那个年代正是计划生育抓得最严的时候,所以二老便只生了我妈一个。
秉承着富养女儿的原则,他们的大半积蓄和所有精力都用在了我妈身上。
后来我妈嫁给了我爸去了我爸所在的城市,虽然每年都会回来陪他们一两个月,但二老到底还是孤独,便将买来的商品房大平层租了出去,自己搬回到年轻时单位分的职工房里住。
外公外婆的商品房在 H 市最繁华的市中心还是 H 市最好中学的学区房,当初买的时候是为了给我妈上学。周边配套设施齐全,轻轨地铁公交车、路路通达,医院超市大商场、样样俱全。如果是平时居住无疑是非常便利的。
但在末日,这样的地方就是丧尸爆发处、死神聚集地。
而他们现在住的职工房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低楼层、高密度。
前世我对田多多的话半信半疑,辞职、回乡,大多是因为感觉自己从业几年精神内耗太大,想要回到家人身边寻求治愈。
但只是半信,我也不敢将二老置于险地,便跟他们借口说自己放了假,接他们去跟妈妈一起旅行。
我妈是城市独生女,我爸也同样是那个年代的农村少有的独生子,两家六个长辈只有我这么一个独苗苗。
外公虽然因为工作缘故,对孩子教育严格,但其实不管是对我妈还是对我都十分宠溺,鲜少有拒绝我们的时候。
我来接他们,又是去见我妈,两位老人家丝毫没有质疑,便收拾了行李,跟我回了老家。
上一次我不知道末日到底什么时候会来,总还有些散漫心思,又有外婆变着花地给我做好吃的,便拖拖拉拉地拖了两天才买票回乡。
可现在我重生回来,很清楚,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上飞机前,我给外公外婆打了电话,让他们到机场直接跟我一起离开。两位老人家虽然念了句「这么急啊?」。
但听着我哽咽着说想他们,便什么也顾不上问,连连表示他们马上出发。
飞机停稳,我因为没有任何行李,只拎着个包便飞速挤过人群冲了出去。
看着外公外婆大包小包地提着行李在接机口张望,前世今生所有的委屈终于抑制不住,眼泪开了阀的水龙头一样哗哗地往外流,哭着扑进外婆怀里。
外婆慌乱地抱着我,老人粗糙的手在我脸上不停地摸着,帮我擦去眼泪,紧张地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外公也急得直跺脚,问我是不是在公司受了委屈,让我告诉他,说他教书几十年桃李满天下,总能找几个有出息又现管的去给我出气。
机场里人多口杂,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因为「虚假宣传、制造恐慌」而被拘留,所以前世的遭遇我一个字也不敢说,对于一个月后世界末日的恐惧,我也不敢说起。
只抹着眼泪说想他们了。
然后拉着他们一起推着行李去候机。
二老年过七十,这趟出门带了两个行李箱,两个大背包,还有几个手提着的塑料袋。其中他们自己的换洗衣物只占了一个背包,其他的行囊全都用来装了我和妈妈喜欢吃的 H 市特产,还有现买的几大盒妈妈从小吃到大的沈大成条头糕。
上飞机前,我给爸爸妈妈打了电话,说我和外公外婆要回来了,让他们去镇里接上爷爷奶奶,晚上一大家子一起吃个饭。
妈妈在电话那头喜得一拍手,说自己马上去菜市场买五花肉和鲈鱼,说晚上要给外公做红烧肉、给外婆做她最爱的松江鲈鱼。
外婆在电话这头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又交代:
「囡囡啊,你记得买猪大肠呦,妈妈带了草头,你好久没吃草头圈子咯!想不想啊?晚上妈妈给你做呦!」
妈妈在那边兴奋地大叫,直说最爱妈妈。
外公便在一旁哼哼着故作吃醋。
我看着快到登机时间了,便从外婆手里拿回手机,跟妈妈说了几句,又交代她今天就我们一家子人聚会,让他们去接爷爷奶奶的时候千万别带表伯表伯母他们过来。
妈妈知道我素来不喜欢他们家重男轻女,表伯母在我小时候常在我面前说我家到我这儿要绝后了,让我妈再生个弟弟。
爸爸妈妈虽然从未受他们影响,且将我视作唯一的掌上明珠,但我从小还是因为他们的话而受过不少委屈。
所以即便那一家子是我爸那边为数不多的近亲又跟我们老家祖宅是贴着墙的邻居,但只要我说不愿意,妈妈就不会让他们上门。而爸爸一向是妈妈说什么,他就应什么的。
下了飞机,爸爸拿着我熟悉的小红旗在接机口挥舞着。
自从我大学去了外省念书,每年寒暑假回来,爸爸来接机的时候总是挥舞着这个小红旗。
后来上了班,过年回来也总是会看见。
那小红旗是我小学的时候做的手工作业,这么多年,爸爸妈妈一直好好地保存着。
用来迎接我每一次回家。
见到爸爸的时候,我想忍住不哭,但真的忍不住。
前世表伯用奶奶平时给他的备用钥匙开了我家院门,带着一群亡命之徒闯了进来,想要霸占我家牢固的房子和囤积的食物。
他们凶神恶煞,家里一屋子的老弱妇孺,爸爸便想着息事宁人,让出房子和物资,只求能带一家人离开。可那些人见我长得有几分姿色,便起了肮脏心思。
爸爸为了护着我被那些人用消防斧活活砍死,临死前还拿着菜刀护在我的身前,不让那些人靠近我一步。
前世最后的画面在我眼前闪过,我扑进爸爸的怀里哭得直抽抽,眼泪鼻涕一起流。爸爸手足无措地不停地拍着我的背,哄着不哭不哭。
外婆在一旁急得团团转,直喊:「宝儿,我的宝儿,这是怎么了?」
这一次,外公怎么也不信我只是因为想他们了。
但机场里来来往往的人不时地停下围观,他也知道我不可能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告诉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外公脸色一沉,喊了我爸去提行李,自己从口袋拿出手帕让我擦脸。
对着我轻声细语道:「宝儿不哭了,回家再说,有什么委屈,回家告诉外公,外公给你做主。」
爸爸提了行李,开来七座越野车,载着我们回了县城的家里。
3
我家在县城的房子是一套四室两厅一厨三卫的商品房。买的时候考虑到将来会把两家老人都接过来,所以买的低楼层。
小区临街的一楼都是商铺,不临街的一楼的正常商品房附赠十五平小花园,除了外围靠近栏杆的绿化灌木为了小区美观不能动,其他的随业主处置。
我家的小院里被偶尔过来小住的爷爷奶奶搭了支架种满了时令蔬菜和百香果、无花果。
为了防蚊虫,奶奶还在菜园一侧的墙根旁种了一圈天竺葵。
这套房子有两个大门,一个通地库上楼的电梯一面,另一个则朝着小菜园。
小区周围有商圈,隔一条街的地方有县人民医院,南门出去过了马路有个湿地公园,公园设步行道,每天夜里周围几个小区的人都会过来散步乘凉。
这套房子用来养老再合适不过。但是用来末日避难却显得有些脆弱不堪。
成熟社区,入住率高,人口密集,物业太过负责,装修改建都要提前打报告,院子更是不可能修围墙。
我不是没想过租个新社区的顶层复式或者郊区别墅来建造末日堡垒。
毕竟田多多当时推断出末日即将到来的那两户人家就是这么操作的。
田多多家是做防盗门、防爆门生意的,她二舅卖玻璃,大伯搞装修,一家子生意做得很大,几乎垄断了我们这个县城的新房装潢。
田多多大学金融管理毕业,毕业后却回了县城在一家连锁超市做采购经理。
她妈妈在县里的粮油市场有一条街的商铺,日常收租,闲时就跟租客摊主打打麻将。
前世田多多告诉我,她之所以断定末日就要来了,是因为她爸和她二舅、大伯都同时接到了同样相似的单子。
加倍或者干脆以数倍的价格让他们在短时间内给自己的房子装防爆门,换防弹玻璃,装隔音棉。而这些人还同时囤积了大量的物资和米粮。
而且这两户人家都不是我们本县的,物资都是拒绝了大宗货物送货上门的优惠而选择自己找车过来拉,还美其名曰要捐献山区。
田多多跟我说起的时候,连说了好几个「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毕竟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做慈善的会往山区同时捐零食、泡面、自热食品、卫生巾和卫生纸的同时还捐一大堆同样码数的新衣服的。
当时我和田多多推测,那两户人家之所以舍近求远不在市内采购和找装修,就是怕末日来临后,被人惦记上。
但其实,大家都不傻,真到了末日,人多的地方丧尸多,大家肯定会往人少的地方去。
而且就我而言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本能地就会想要待在自己熟悉的地方。陌生的地方代表着不知底细的邻居和未知的风险。
我们所在的县城虽然只是个县城,但却辖在那出了名的「炒房市」底下。
当地人囤房成瘾,有点闲钱都要买房的。所有新开发的楼盘几乎都是期房,还没盖好就几乎都卖完了。
交房后,囤房的房东都会默契地空置房子几年,等着涨价了再出售,买卖之前很少会用来出租,毕竟租过的房子不仅要添装修成本还会影响房价。
所以前世我在纠结再三后,选择了带着家里人回爷爷奶奶在乡下的老宅避难。
如果不是有表伯这个吃里爬外丧良心的禽兽,那里本应该是个很安全的地方。
老家是个三面环山一面靠海的村庄。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之前村里出山全靠翻山越岭,据说就连当年小鬼子占领县城的时候,那个小村庄都没被发现,可见隐蔽。
虽然后来改革开放,建设乡村,挖开了山村到县城的山洞又通了国道。
但小山村毕竟地处偏僻,又没有丰富的资源,往来的人还是很少。后来农村老龄化,年轻人都去了县里、镇上或更远的城市,留下的便只有故土难离的老人家。
我爷爷的爷爷的爸爸,也就是我的七世祖是晚清时逃难到的这个村庄的,村里排外,虽然七世祖用家传的制作香烛的手艺换了留下避难的权利,但当时村里分给他盖房子的地却十分荒僻。
不过,那个年代的人有瓦遮头、勤劳肯干就能活,七世祖靠卖香烛在那片土地上繁衍生息,荒僻的山脚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多了几间院落。
直到后来破四旧,曾高祖因为祖传手艺被砸破了头,便叮嘱太爷爷,时代不同了,祖传的手艺不要再往下传了。
要送孩子们出去读书,自古以来只有读书,才有出路。
太爷爷读书不成,爷爷读书也不成,直到到了我爸这一代,家里才终于出了个大学生,走出了小山村。
但爷爷在这里种了一辈子的地,不舍得离开了。
爸爸便在自己挣钱后为他重建了老宅。
打了坚实的地基,挖了地下两层,用了最好的材料在地面上建起来四层标准的农村自建房,顶层修了空中花园给爷爷养鱼种菜。
房子周围砌了又高又厚的围墙,立着厚实的大铁门。院子里修了鸡窝狗窝。
建好的时候,爷爷还说这房子能住上一百年不倒,小鬼子来了也不怕。
但小鬼子没来,丧尸也没有撞开那大铁门。
却是受了我家无数恩惠的表伯,拿着爷爷奶奶平时去县里小住时,临时交给他让他帮忙喂鸡浇水的钥匙,轻而易举地打开了我家的门。
前世临死前我无数次后悔,因为他是奶奶唯一的外甥我们在那个村里唯一的亲人而心软。
爷爷家几代单传,奶奶这边在经历过「三年困难」只活下她和一个哥哥。
舅公做苦力带大了当时尚且年幼的奶奶,病逝的时候只留下这么一个儿子。
虽然不争气,好吃懒做,但是不管是奶奶还是我爸抑或是我再讨厌也不忍心看他去死。
他结婚,我爷爷给掏了彩礼。
我爸回乡盖房,他死皮赖脸地蹭上来,哭自己早死的父亲,哭得奶奶心软了,答应分出一间房的宅基地给他在我们院子旁挨着墙盖了小三层。
我回来时,明明提醒过,让他囤些吃的喝的,他却置之不理。末日来临后便带着一家子在三楼平台上冲我们喊饿。
他借着自己搬物资,探清了我家的库存。明明村里连丧尸都很少,他明明不必害死我们,也可以靠着我们的接济活下去。
因为舅公对奶奶的恩情,我们一家都被道德绑架着,虽然不至于予取予求,但也从没对他们真正的难处坐视不理。
所以大门被打开,防弹玻璃被专业工具切割开来,那些人闯进来的时候,我还是不敢相信一个人怎么能坏成这样。
直到我因反击而被恼羞成怒的混混头子砍断后脖颈濒死的时候,才模糊的听见他对表伯说:「你之前说的是真的?」
然后表伯说:「我听得真真的,广播里真说国内几个大的军区已经开始组织全面反攻了,末日肯定很快就会结束了。」
那人大笑:「你表弟一家子都死干净了,到时候你继承了他们家的财产,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兄弟……」
4
此刻,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被这世上最爱我的几个人包围着,红着眼眶讲完了我前世的经历。
外婆搂着我直哭。
奶奶满脸涨红捶胸顿足地喊着:「造孽啊!我不该啊!是我害了我的宝儿啊!」……我跑回房间给奶奶拿降压药。
菜炒到一半还拿着铲子的妈妈,挥着铲子就要冲出门去跟人拼命。
爸爸和外公一人一边拉住她。
爸爸劝着「不要冲动。」
外公理智分析,「现在还是法治社会,你不能为了一个人渣搭上自己。你看看宝儿,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怎么护着我们宝儿在那种情况下活下去。」
爷爷夹着根烟,气得手发抖,却还记得我不喜欢烟味,所以并没点燃。他忽然拐进厨房,用买菜的塑料袋裹了一把菜刀。
我和爸爸发现了爷爷的动静,连忙阻止,爷爷仍旧要出院子,他狠狠地压着声音道:「我半截身子都入土了,我去杀了那些畜生,被抓了我就去坐牢,不能让那些人再祸害了我的宝儿。」
外公夺下刀,横眉立目道:
「说了不要冲动不要冲动!囡囡不懂事,你这么大年纪了还能不懂事?你当警察傻吗?你现在杀人,人家不得调查原因?周围人不得议论?到时候我们一家子被监控起来,孩子们还有时间还有机会做准备吗?
「都冷静冷静,赶紧想想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安全的地方。我们年纪大了,死就死了,宝儿才二十七岁,我的囡囡和你的阿钟也要长命百岁的。都为孩子想想!」
家里有了冷静的主事人,大家都有了主心骨。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和爸爸妈妈开始商量去哪里。
村里的房子不能住了。
即便拿回钥匙把房子建得更结实,但有一个想要在末世谋财害命的人住在旁边,始终是不可能安全的。
大家说了几个地方都被外公分析利弊,一一排除。
我回书房拿了纸笔,开始列物资清单。前世跟田多多交流过采买心得,又亲自经历过一次,所以这次罗列清单十分得心应手。
这些东西不管我们藏在哪里都会用得着。
我在这个县城长大,对在哪里大批量买什么最方便十分清楚,何况我还有田多多这个挂。将清单按照采购地点分成几份写好,我抬起头来。
正听见爷爷因为没有好主意而求祖先保佑。
「祖先保佑?」那一瞬我顿时如梦初醒,豁然开朗。
「爷爷!」我大喊一声,爷爷立刻看向我,关切地问:「宝儿,怎么啦?」
我忽然兴奋起来,「爷爷,你还记得小时候带我去探险的那个秘密基地吗?」
爷爷听见,有些心虚地瞥了一眼我妈我奶,小心地问我,「宝儿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
也不怪爷爷心虚,实在是我小时候有一阵子身子弱。
有一次爷爷带着我去那个「秘密基地」探险之后,我便病了好一阵子。那段时间家里的两个女人急得吃不好睡不好,吃药打针都不怎么见效。我奶奶恨不能把整个县的寺庙都跪一遍。
据我妈后来说,要是我当时再不好转,她都要试试奶奶求回来的符水了。
好在后来病好了,自那以后连感冒发烧都很少有。
我爷爷觉得是「小儿惊魂」,之后这么多年,别说是去探险,就连清明、中元、重阳扫墓祭祖都不让我出席。
我清了清嗓子,冲爷爷使了个眼色,道:「爷爷,我觉得秘密基地很适合。偏僻、远离人烟,这样就有大概率不会碰见丧尸和坏人。更难得的是那里有活水水源,有土能种菜,还有野果野菜,即便物资用完了也不至于饿死……最重要的是,有祖先庇佑。」
其他人一头雾水,忙问秘密基地在哪儿。
爷爷左右为难,显然还是担心我小时候生病的事情。
我叹了口气,道:「爷爷,现在人比鬼可怕。何况那里就算有鬼也都是不会伤害咱们一家人的鬼。我小时候之所以会生病,只是因为溶洞里面太冷了,而外面当时又是夏天,所以冷热交替之下身体撑不住。小诊所没查出肺炎,这才耽误了治疗,你看后来转院了不是很快就恢复了吗?」
外公他们一头雾水,又问到底是什么地方。
爷爷这才说了出来。
「是我高祖,也就是宝儿她七世祖的坟头后面。早年我高祖没了之后,村里的人不让外乡人葬在他们的坟山上,我太爷便翻了两个山头,在一处哪个村都不靠的地方找了个吉穴。
「没想到挖坑的时候不小心挖通了一个洞,进去后发现那里面别有洞天。
「当时世道乱,太爷虽然不懂什么溶洞不溶洞的,但也本能地知道那地方以后万一打仗打过来了可以用来躲藏保命,就没声张。只在旁边重新挖了坑,埋了高祖,然后将那洞口遮了起来。
「不过村里偏僻,几次打仗打到镇上了,村里还是太太平平的,那地方就一直这么荒着。
「直到后来新中国成立,我爷把那处洞穴上报给了镇上,镇上派人来考察了一下,说达不到开发标准,没有观赏价值,所以那地方就彻底荒了下来。
「我爷是跟着太爷从乱世里挣命逃出来的,那地方虽然上头派下来的人说没用,但他老人家还是觉得这是个保命的好地方。所以几年后他过世的时候,就将这地方告诉了我爹,还交代我爹给他也埋在周围。
「后来我爹也埋在了那里,那就是咱们老秦家的祖坟啊。要不是到我的时候,政府不让土葬和立私坟了,我也想死后能埋那里啊。是个好地方啊,冬暖夏凉的还清净。」
爸爸跟着扫墓扫了几十年,爷爷一说他立刻便反应过来。
恍然道:「哦!那地方啊,确实是个好地方!」
说着便给外公外婆和妈妈又解释了一下。
「那洞之所以没被开发,是因为那洞的一头在我家祖坟这边,另一边的尽头却是海边的峭壁上,熔岩部分都集中在峭壁那边的中间段,里面其他大多空间都是普通的岩石。不管从哪里再挖一个洞,开发成本都远远大于收益。
「再加上后来在隔壁县发现了一个更大的更完整的溶洞,就更没人管我们这个。这么些年了,当年参与过考察的人估计也都不在了。也没人会想着那儿。」
外公听罢,点了点头。
「虽然艰苦了点,但是按照宝儿说的那种情况,还是安全更重要。这地方我看行。」
外公一拍板。
我便撕下本子上记得密密麻麻的几张纸,分着递给大家。
「既然已经决定了,那我们就需要分工行动。那爸爸和爷爷负责采买水泥、石灰、建筑、开垦工具等我们改善居住环境所需要的东西。
「外公对这里不熟悉,就跟妈妈一起跑跑农贸市场。妈妈可以开车去,买米粮油、肉、菜和种子,我会请田多多的妈妈帮忙。
「然后麻烦外婆帮奶奶一起收拾家里的需要带过去的东西。四季衣物,铺盖床褥都不能落下。
「但是也不能什么都不留下,免得被别人闯进来看出端倪。
「缺的就得重新采购。
「我负责买药和必要家电以及水、电上需要的器械还有速食干货。
「如果还有补充的,大家都写在纸上,我们商量着尽快置办。
「今天大家都累了,我们好好地吃顿饭,休息好了,明天开始!」
5
外婆和妈妈做好了满满一桌菜,大家却都沉默地坐着没心情动筷子。
奶奶仍旧时不时地抹一下眼泪,我知道她是自责。
觉得前世因为表伯而害死了我们所有人是她的过错,即便我怎么安慰,说当时并不是她一个人的决定,但她依旧难过。
我只能转移话题,把自己挤进她怀里,撒着娇道:「奶奶,我在 S 市的时候,好想好想吃奶奶养的本地土鸡。外地的那些鸡肉都不好吃,我吃着总有一股臭臭的味道。鸡蛋也是,卖得老贵,蛋黄还稀得和水一样,一看就没有营养。奶奶,这是为什么呀?」
奶奶怜惜地摸摸我的头,道:「家里养的鸡都是吃虫子、小鱼田螺肉的,跟那些吃饲料的当然不一样。吃荤的鸡下的蛋,蛋黄又红又黏糊,好吃又有营养。我们那个年代女人坐月子,冲一碗鸡蛋汤喝了就有劲儿了,现在的那些鸡蛋可不行。」
我一脸认真地点头。
「嗯,外面买的鸡蛋肯定不行。所以到时候我们进山了,想要吃鸡蛋就只能靠奶奶了。爷爷,我记得那洞里有好多岔路,有些岔路走出去后还有岩缝透光,应该能养鸡吧?」
爷爷愣了一下,回道:「能养能养。到时候拿竹篱笆一围,跟养院子一个样,山上虫子多得很,不愁鸡没吃的。」
我夸张地欢呼一声,便作势又问奶奶,「奶奶,今年家里养了几只鸡呀?一天下几个蛋啊?够我们那么多人吃吗?」
答案自然是够的。
知道我喜欢吃本地鸡,奶奶每年都要在院子里养上二十几只,然后等着我过年回家后,两天一只鸡地宰给我吃,吃不完的还要让我兜着走。鸡蛋也是,每年总会给我带好几油壶的蛋走。
我喜欢吃的对奶奶来说都是最重要的事情。
现在她也顾不得想那个丧良心的外甥了,当即便盘算起家里的鸡够不够吃,鸡吃的谷子要备多少,田螺虫子上哪儿弄才多。说着还跟爷爷商量了起来。
爸爸见奶奶终于不再沉浸在悲伤里了,当下便张罗着吃饭,给几个长辈夹菜夹肉。
吃完饭后一家人围桌坐在一起,拿着清单各自补充遗漏。
我则回了房间,开始给田多多打电话,跟她交流囤货清单,互相补充有无。
整个过程中,我们都默契地不问对方的安全屋地址。不是不相信彼此,是避免危机下多余的猜忌。
挂电话前,我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提醒田多多,要提防人心,尤其是一些平时人品就不怎么样的亲戚朋友。千万别让他们知道她们家选择的藏身处。
毕竟田多多连我这样许久没有见面的高中同学都提醒到了,那末日真正到来的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人知道她囤了物资。
人心的可怕我已经见识了。
我不希望田多多也遇到跟我前世一样的危机。
6
第二天一早,我们全家人草草吃了早餐,便开着一辆七座 SUV,前往祖坟所在地。
从国道上下来后,车子沿着山脚开进一条小路。
之前说过,当年因为村里人排外,所以我七世祖的坟墓没能立在村子附近的山头上,而是选择了埋在了一个和附近村镇都不相邻的山上。之后我家几代祖先便都葬在了那里。
那山头离各个村头都不近,所以也很少有人专程到那边去。
行人少的山林连条正经的路都没有。
最初的小路是我六世祖用锄头、镰刀一点点垦出来的。
后来五世祖为了年年扫墓方便,在那基础上搬石头填出了一条一臂宽的石头路。我小时候「探险」走的就是那条路。
再后来我们县里的杨梅闻名国内,村镇里便号召大家多种杨梅。
我爷爷也是被号召的村民之一。
村附近的山头都被村民们瓜分了,爷爷便只能承包下祖坟所在的这个山头。
那几年杨梅大丰收,我爷爷就靠着这份收入供着我爸上了大学。还修了一条从杨梅林到村里的可供一辆车通行的水泥路。当时修那条路是为了运杨梅。
种杨梅是个辛苦活儿,后来爷爷年纪大了,爸爸也出息了。
爷爷便退休养老。
杨梅林的杨梅树被挖走转让了大半,重新种下可以固土护坡的槐树、柏树,只留下几棵杨梅树,供自家人采摘。
车子行驶在开在那条有些开裂的小路上,一颠一晃。
爷爷降下车窗,指着那几棵仅剩的杨梅树,骄傲地说:「留下的这几棵才是产量最高,子小肉厚最大最甜的。山里天气凉,我这批杨梅当年熟得晚,也最卖得上价,一斤能比别家的贵十块。到现在没怎么收拾每年端午前后还能收二三十斤。也不知道今年是个什么光景……哎!」
我也跟着叹了口气,今年的端午是在末世来临后的半个月。
上一世杨梅熟的时候,爷爷就曾感慨,我好些年没回家过端午了,好不容易在家了,却是那样的情形,遗憾我又没吃上杨梅。
叹完气后,转念一想,这一世我们都住在山上,想来是有机会吃上杨梅了。
随着爸爸的一句,「到了。」
车子停在了水泥路的尽头,再往上就是祖坟所在地里,那里不通车,往上的路还是五世祖当年垒的石头路。
清明刚过没多久,小路旁的茅草和枯枝都被爷爷和爸爸清理过,所以上山的路并不难走。
我们老家这边早年多修双环墓,墓体壮观。我小时候不懂事,第一次回乡下的时候还指着山上问我爸,山上怎么有那么多「大沙发」。
爸爸便对山拜拜,说我童言无忌,让祖先莫怪。
直到七八岁左右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那是坟墓,是祖先们的长眠之地。
一路上经过太爷爷、高祖、六世祖、七世祖的坟,爷爷都要领着我和爸爸、妈妈拜一拜,跟祖先打个招呼。
七世祖的坟墓背面,便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用长把镰刀拨开割断一丛丛野蔷薇和山茅,就能看见那个高、宽各一米左右的洞口。
爷爷拿着手电筒和镰刀在前面带路,大家各自拿着工具猫着腰依次跟进去。
如同穿过葫芦口,走不到四五米,空间便豁然开朗。
常年恒温的地方,不仅人类喜欢,蛇虫也喜欢。
头一段路虽宽阔却并不平坦。
爷爷和爸爸在前面打草惊蛇、外公点着火把驱赶飞虫和蝙蝠。我和妈妈拿着汤勺提着袋子在后面泼洒雄黄粉,奶奶和外婆互相搀扶着跟在身后。
爬爬走走十几米后又穿过一段天然形成的钟乳石石钟、石笋后,便是坦途。
这之后的空间才真正是六世祖当年给后代选择的躲避战乱的避难所。
上方有天然形成的月窗,给昏暗的洞内带来了外界的自然光。
越往前走越亮堂,地面上也平坦得多,间或有几条岔道,都不通向外界。
其中一条岔道的尽头摆着几口大缸,爷爷说那是太爷在困难时期用来藏粮食的。
几口大缸有腌过咸菜的,也有装过谷子的。现在都积满了尘土。
主通道的尽头在面向大海的一处峭壁上的一个大洞,朝着东南方,光线充足,我已经计划好了要在这里摆上几块太阳能板。
拿出手机,用上面的测距功能开始量尺寸。
几位长辈围在身边,时不时地让我量一下这里,量一下那里,各个都对这片空间有了自己的安排。
正午前,我们下了山,去镇上了。一人吃了碗三鲜面,便开始各自忙碌自己的任务。
我则打了车去县城找田多多。
她在超市工作,又是负责采购,她能帮我从各种渠道不引起他人怀疑地订购大批量生存物资。
我工作三年,工资加绩效扣除生活所需还有学生时期父母的补贴,这些年的压岁钱存了差不多四十多万,加上临走前总经理给的五十万和三个月工资,账上有差不多一百零五万左右。
光是买吃的,绰绰有余。
给田多多转了五十万,田多多按照我的清单很快给我配齐了货,并让经销商和超市分批将我的物资运到一个空置仓库。
她低声跟我说,她的物资也是经这里中转的。
等我的东西都搬走以后,她会以超市的名义再订一批货放在这里,掩人耳目。
到时候末日来临,即便有人发现我们囤过货,也只会以为我们的物资都在这里。这样能让我们安全很多。
即便前世听田多多说过一次,我还是惊叹她的谨慎。
但那么谨慎的田多多,为什么会将这么重要的信息和我分享?我疑惑着便问出了口。
田多多哀怨地看了我一眼,道:
「我只是不希望等世界末日过去的时候,我曾经认识的人都不在了。苏秦,我通知过很多人,但是除了我爸妈,就只有你相信我,还肯做充足的准备。
「好多人都觉得我看小说看傻了,分不清现实和幻想,还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还有人觉得我是为了超市的业绩和家里在卖安全门而扯谎骗人赚钱。
「只有你相信了我。
「所以苏秦,在末日来临前,不论你需要我帮什么忙,我都会帮你。」
我拥抱了田多多。
「谢谢你。」
谢谢你,前世今生都给我生存下去的希望。
前世我要加固村里的房子,是田多多催着他爸加班加点不加价地帮我装好了屋里屋外的防爆门。
找她二舅给我们全屋换了防弹玻璃。
她全程盯着,给我查漏补缺。
前世在表伯用钥匙打开我家大门之前,田多多帮着我建造的那个堡垒挡住了一波又一波的丧尸和觊觎我家物资的村民。
田多多不知道前世的事情,只当我是谢她帮忙订货,嘿嘿一笑,全然没放在心上,似乎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又跟我推荐起哪款自热火锅最好吃,保质期最长。
她甚至还帮我搞到了一批保质期长达十年的军用红烧肉罐头。
最后一批物资送达仓库,田多多将一串钥匙递给我。
「仓库铁门上的锁是前两天新换的,一共五把钥匙,A 钥匙两把,B 钥匙三把。我刚才开门用的是 A 钥匙。B 钥匙启用后,A 钥匙会自动作废。现在都给你。你用完仓库后,一整串还给我就行。」
田多多应对末日的充分准备,让我感觉自己没有一点能帮到她的地方。
相比较我这个重开的失败者,她更像是末日文里的主角。
听她说得越多,我越坚信她能在末日里成功活下去。
临走时,田多多略带小心地问我需不需要防爆门和防弹玻璃,我还没开口,她就连忙解释:「我不是要挣你钱的意思,是普通的门很难挡住……」
我拉着田多多的手,感动地点头。
「我知道,普通门板很难挡住撞击,所以多多,还要拜托你帮我留几扇最结实的防爆门和防弹玻璃啦。一会儿我打电话让我爸去你家提货。」
田多多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夸张地敬了个礼,喊了句:「保证完成任务!」
7
家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
大家商量好,每天天黑后在杨梅林里集合,然后趁着夜色把各自当天准备的东西搬进山洞。
田多多走后,我打电话到某拉拉租车服务。以一千块钱押金加两千五的月租金,租下一辆金杯小面。
开车来的司机走后,我把车开进仓库,关了门打开灯。
拿出工具,把后车厢的两排座位拆了下来,开始把仓库里的速食一箱箱装上车。
运动和劳动终究是不一样的,即便我平时有保持健身的习惯,这一车厢的东西装完,我也胳膊酸软得直抖。
但我不能歇。
毕竟我是家里唯一的年轻人,眼泪已经流过了,委屈和恐惧留在昨天,今天开始我得扛起事儿来。
车子一路开到国道,在进村前关上大灯,抹黑缓慢地开往杨梅林。
好在路熟,一路上也没发生把车开进田里的意外。
顺利进了杨梅林。
林中有微弱的光,在山下时一点都看不出,直到离得近了才看到。
我才刚停稳车,爸爸便举着手电小跑着过来。
「宝儿?」
「爸爸!」我跳下车,冲着爸爸挥了挥手,打开后车门。
爸爸手脚麻利地开始从车上卸货,一边还关切地问我:「这么晚才回来,晚饭吃了没有?晚餐你奶奶做了炒年糕,给你留了一份。」
我端着一箱自嗨锅跟在爸爸身后向着洞口走,一边回他:
「吃了个煎饼,不过奶奶做的炒年糕我还能吃一大盘,哈哈!
「超市里能配到的东西多多下午就都帮我调齐了,都放在仓库里了,估计还得运七八趟。
「回来前,我看着还有时间就开共享电瓶车在县城里跑了几家药店,凑了两箱降压药,外公和爷爷都用得着,这药保质期长,虽然知道一年后军区就会反攻,但也不知道末日什么时候能真正结束,什么时候能恢复生产,我明天想办法再囤一点。
「还有些感冒药、退烧药、维生素什么的,我也买了一些,都放在副驾驶了。」
进山洞的洞口被拓宽、加高了不少,想来是爸爸他们搬东西回来的时候为了方便进出修整的。
现在不用弯腰也能轻松走动了。
山洞里面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倒了不少沙石,好走了许多,沙石道边上摆着几盏矿灯,照亮了整个空间。
穿过石笋路,宽阔的平地上,外公正在用大铁锹搅拌细沙、水泥。
爷爷则沿着石壁砌砖。
听见动静,扭头一看是我,手上的活儿没停,但却关切。
「宝儿回来了,累了一天了,快找地方坐下歇歇。东西留着让你爸搬。那边桌上有你奶做的炒年糕,保温桶里装着还热乎着呢。吃完了来看你爷你外公给你砌个房间。」
外公抹了把汗,也冲我道:「这洞里虽然恒温,但是十几度的温度对小姑娘来说还是太凉了点。过阵子梅雨季节,湿度又大,小姑娘家家的可不能受寒。我跟你爷爷商量着先给你建个小屋子。你爷爷手艺好,这墙不用工具就能砌得笔直,到时候用水泥抹平再刷了油漆,镶上窗户按上门,找角度把窗子朝南开,白天能见光,比外面的房子也不差什么。」
我心里顿时酸酸的,长辈们承担的比我多多了,我以为自己给他们安排了较为轻松的活儿,但实际上,即便是世界末日了,他们也希望能尽量给我最好的生活。
洞口边缘为了安全起见,昨天就拿枯枝在边上做了临时围栏,最外沿的位置我们是计划用来安装太阳能板的。
而爷爷和外公给我选的小屋位置是除了太阳能板外光线最好的地方。
我喉头滚了滚,没有说什么我不需要之类的不识好歹的话,只在心里默默决心一定要和长辈们顺利度末日。
即便……我们也要一家人在一起。
我扯着嘴角咧嘴一笑,「谢谢外公、爷爷,等我把外面该置办的东西都运回来,就帮大家都盖大屋子!」
爷爷声如洪钟,笑着连连说好,还说:「到时候爷爷教你!」
外公也在一旁开怀大笑,说:「那我们就等着阿宝的大屋子啦。」
我笑盈盈地跟着爸爸出去继续搬东西,搬了几趟后,外公心细地发现我累得腿脚发飘,便说什么也不肯让我继续搬运,拉着我到桌子旁的折叠凳上坐下。
打开保温盒,让我先歇息吃饭,说万一精力不济摔着了更耽误事儿。
我想着车上也就还有一些药没拿下来,爸爸最多再跑两次就能都搬回来,便不违逆老人家的好意,顺势坐下吃年糕。
奶奶炒的三鲜年糕,软糯咸香。
我今天其实没怎么正经吃过饭,又搬了不少东西,早就饿得狠了。此时一闻到味儿也耐不住了,捧着饭盒狼吞虎咽起来。
没一会儿吃完了,把保温盒一盖,起身把堆在洞口砖搬到爷爷身边。
这一忙,到了十点,直到矿灯快没电了,我们才拍了灰尘回家。
家里灯火通明,外婆奶奶妈妈一个都没睡,全都坐在客厅里等着。
一见我,妈妈就赶忙起身,拉着我左看右看,心疼道:「怎么满头满脸的土?这是累坏了。快回房去洗洗。一会儿到按摩椅上按一会儿,要不然明天浑身酸。」
整个客厅里大包小包地放着一堆整理好的东西。
8
末日前二十八天
早上六点,外婆煮了馄饨,奶奶蒸了包子。
我闻着香味儿起来,眼睛半闭半睁地洗漱完,拢着马尾坐下,喝了口热汤才感觉自己的灵魂醒了过来。
然后一家人一边吃,一边说说笑笑地商量今天各自的安排,然后互相查漏补缺一遍。
早饭过后,大家各自忙碌。
我开着小面出门,先去取了预约好的太阳能发电设备,店家有上门安装服务,但我们那地方显然不能暴露,所以我便仔仔细细地问清楚了安装使用的步骤,然后让他们帮忙把东西装上车。
10000W 的太阳能发电机,光线好的时候每天能发电 16.8 度,存电 19.2 度。足够供应冰柜、冰箱烧水做饭及照明使用。
全套设备一共两万五,带一个工频逆变器和 12 块太阳能板。店家配送八个 200ah 的蓄电池和几百米光伏线。
为了防止到时候坏了没法儿修,我借口老家也需要一套,买了两套。
这些东西体积不小,用小面装着,光是运它们我就跑了三趟。还得外公和爸爸帮着一起卸货。
海边洞口光线最好的位置密密麻麻地架起太阳能板。
这些既是我们的供电设备,同时也是一层防护围栏,防止人晚上起夜的时候不小心抹错路掉下去。同时为了防止太阳能板被老家这边七八月的大风吹走,爷爷还在支架底部浇筑了水泥。
爷爷还见缝插针地在太阳能板背面和缝隙处砌了凹槽,说虽然这背面虽然光线不十分好,但以后填上土,种点葱没问题。
而奶奶一早就过来了,追着有月窗有光线的地方拿砖圈出低矮的菜圃,开始填土播种浇水了。
我开着车准备离开的时候,妈妈和外婆的车刚好回来,车上是前一天和多多妈定好的米粮油等物。
9
末日前二十五天
早起的时候听见外公在打电话,走近了才听见,原来他准备卖掉在 H 市的两套房子。
我惊了一跳,赶忙过去问:「外公,钱不够用吗?我这里有,我给你转。」我心里懊恼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长辈的窘境。
外公冲我眨眨眼,然后对着电话那头说了句:
「对,我那两套房都是市重点的学区房。嗯,比市场价低一百万,但我要全款,不要贷款。嗯,急用钱。
「租客我退三倍押金。
「二十天后我会回趟 H 市,到时候要是可以签约的话,不仅家具全送,还能再减 10 万。好,麻烦你了。」
「外公!」我不由惊呼。
外公挂断电话,笑着拍拍我的肩,道:「宝儿不急,外公有钱。只是我们不能只看着眼前渡过难关,还要考虑到以后。」
我有些疑惑。
外公道:
「你啊,小孩子家家的,考虑不周到是有的。之前你不是说你当时听见连石海说军区那时候已经开始反攻了吗?
「说明这末日总会结束的。
「咱们国家对应对灾难一向反应迅速,但你那时候却过了整整一年多才开始反攻,也就说明了当时灾难之严重,受灾之广。
「唉,到时候恐怕要死不少人。
「末世结束后,不说十室九空估计也要损失过半……到时候房价肯定会跌。而且那种环境下,世道一乱,房子能不能保住,到时候还能不能住人都不好说。
「还不如早些脱手。换成黄金给你存起来。
「我们这些老家伙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但不能让你在经历末日之后又一无所有。至于买了我们房子的人,能全款买那房子的人不会缺钱也不会缺房子住的。未必能那么快搬进去,你不要愧疚。
「都是外公做的决定。」
我知道外公说的是什么意思。
外公那两套学区房因为当时考虑到养老问题,所以买的都是低楼层。
在末日里,低楼层商品房的生还几率比高楼层低得多。
我知道外公都是为了我。
那两套房子每套都价值千万,而且那地段一向有市无价,放出的房子几乎都很快就能被卖掉。外公之所以降价,不是为了尽快卖掉房子,而是为了保证对方能答应他在二十天后签约。
到时候交款过户浪费掉些时间。
再加上千万买房的人多半会重新装修,所以因住进我们那套房子而出事的概率很低。
不多时,爸爸也拿着手机出来,看了我一眼又看向外公。
「有人来看房了。」
原来爸爸的房子也要卖掉。
10
末日前二十天
山洞已经不是原来的山洞了。
我以为的末日避难山顶洞人生活,硬生地被我爷爷改成了归田园居。
他和外公两个人撑起了中国建造的速度。在洞口边建起了东西两排共四间的小平房。
我那间甚至还被刷成了粉色。
屋里的单人架子床上还铺着菠萝噗噗的床单,床头摆着各种尺寸的玩偶。仿佛在他们心里,如今二十七岁的我还是当年八岁时站在迪士尼礼品店里迈不动步子的小娃娃。
爷爷和外公找了个离水源较远的带月窗的分叉小洞,带着我爸挖了个长两米五宽一米五深一米三的旱厕池,厕池子上铺板,留下长五十厘米宽二十五厘米的口子。
小时候回农村的时候,我极怕这种厕所,生怕自己会掉下去,每每憋得厉害还哭着不肯进去。
这一次挖旱厕,爸爸拿这件事情打趣我,问我怕不怕。
开玩笑,我当然怕,但是我现在会逞能。
所以我打着哈哈说自己早就长大了,让老爸别用二十年前的眼光看我。
奶奶的小菜圃已经开始冒绿芽。
妈妈买了大量的天竺葵,种在山洞内爸爸用一担又一担石子填平的小路两旁。
天竺葵形似绣球花,具有一种特殊的气味,气味甜而略重,有点像玫瑰,又稍稍像薄荷,不仅能够清新空气还能够驱蚊驱虫。
山洞内壁边缘填了土,种满凤仙花,用以防蛇。
山洞内通了电按了灯之后,我们这一家子来来往往地,原本零星的几只蝙蝠原住民也搬家了。
说到搬家,作为家里唯一会开手动挡小面的人,这些日子我就是家里专职的司机师傅。
所有大件的东西都需要我出马。这也是我在这场末日准备中少有看起来不那么废的时候。
今天要去运某苏配送到了仓库的三台冰柜。
鉴于洞口不能再扩大了和节约能源的基础,冰柜定的是又长又窄的节能型。据说这款一般都是雪糕店商用的,虽然不能急冻,但是日常冷冻还是没问题的。
为了搬这大家伙,我爸也跟着来了。
我们正在往车上吭哧吭哧搬冰箱的时候,多多骑着小电驴来了。
田多多是我的高中同学,文理分班前,我们还做过一学期同桌。那时候我们两家住得近,她常来我家一起做作业,所以也认识我爸。
她嘴甜又开朗,远远地看见我爸,便开始打招呼喊叔叔,见我们搬得吃力,田多多二话不说就下了车帮忙。
冰箱装上车,我爸从车上下来。
「是多多啊,还是和以前一样活泼又懂事。我听苏苏说是你提醒她早做准备,叔叔还没好好谢谢你。中午没吃吧,走走走,我知道旁边有家馆子的排骨炖鸡不错,排骨用的是黑猪肋排,鸡还是咱们本地走地鸡。走走走,去吃一点。」
田多多拍着手,惊叫一声笑开,冲着我爸道:「呀!叔叔说得的张姐铁锅炖吧?」
「是啊是啊,你也知道?」我爸惊喜不已,大有当即把多多引为知己的架势。
田多多也一脸兴奋的安利道:「哈哈,我今天骑车过来就是为了吃那家的铁锅炖的。叔叔,我就不跟你客气啦,我一个人能吃一斤排骨半斤鸡呢。」
我爸爽朗大笑,连声道:「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来来来,苏苏你跟多多先过去,爸爸关了门就来。」
我应了一声,坐上田多多的电瓶车后座,一拐弯就到了目的地。
田多多在一处人少的地方停稳车,拿腿支着车扭头悄声问我,「你家里人都知道啦?」
我一边下车一边回她,「对啊,我当天就跟他们说了。」
田多多点点头,赞同道:「那就好,有长辈一起帮忙能顺利不少。我看你们买了冰箱,是要囤肉吗?订好了吗?」
我摇了下头,跟她说:「我准备过几天去趟市里的养殖场,定几头生猪。那边能给处理。」
田多多仰了下下巴,示意我看铁锅炖的那家店,笑得得意。
「我二姨家开的,黑猪是我二姨婆家供应的,每年能出栏上百只。怎么样,给你一块儿搞几头?」
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下巴掉了下来,我抓着田多多的胳膊使劲地晃了晃,惊叹:「田多多,你到底是什么大宝藏?我现在确定了,你就是末日文女主!」
田多多嘻嘻一笑,当仁不让地承认下来。
「我也这么觉得,哈哈哈哈。
「现在就是不知道还有几天才到末日,搞得有时候我妈都要质疑我了,还好我爸很支持。还说要是万事大吉末日没来就干脆出资给我开个超市。
「为了确认日期,昨天我还特意去市里观察了下找我爸换别墅大门的那个小姐姐。她现在还有心情逛街买化妆品,感觉末日应该还有好久才会到。但是她下午又忽然订了好几百桶矿泉水。
「一会儿悠闲一会紧张兮兮的,搞得我都混乱了,都不知道哪一天开始不能出门。但是每天醒来,我又觉得还有东西没买,好多小吃想吃,「老想出门……哎……真怕哪天在路上拎着臭豆腐、骑着小电驴,旁边的人就忽然丧尸化了。」
我知道田多多很聪明,尤其是在这方面有敏锐的触觉和警惕,否则她不会前世今生都只靠她爸客户的异常而推断出末日将到。
从田多多的形容中,我猜测她爸的那两个客户应该都是上一周末也就是我的前世重生回来的。
我们这些普通人遇到这种事情,第一反应就是囤货躺平等待救援。
不管前世今生,我都是一样的选择,因为我有一家子长辈要顾及,我做不了救世主。
我还怂,怕自己过早在网上留下警示预言,会被定位、被抓。
毕竟不是只有好人才懂高科技。
重生回来的事情除了家人,我连田多多都不敢说。
但现在听着她的担忧,我心里犹豫了下。
她帮我太多了,我能帮到她的几乎没有,我能做的就是凭着前世的经验告诉她末日会在哪一天在我们这个县城爆发,让她提前做好准备,不要在哪一天还上街晃荡,免得遇到危险。
只犹豫了一瞬,我便做了决定。
「二十天后的早上七点以后,绝对不要出门。」
我只说了这么一句,但是田多多立刻便明白了过来。
她的表情从怔愣瞬间变成了惊讶、然后怜悯、心疼、自责。
她抱了抱我,轻声问我:「你……那一次我没告诉你吗?」
她猜到我重生了,却没问我是不是前世没信她,而是自责自己前世是不是忘了通知我。
田多多真的很好。
我回抱了她。
「你告诉我了,我也回来了。但是我表伯想趁着末日图财害命,是我太不警惕了。所以多多,你一定要小心,不要太轻信别人。」
「你老家的那个表伯吗?那怎么办?你现在准备的地方他知道?安全吗?要不然你和叔叔他们还是搬到我这里来吧,我那儿很安全,你知道我爸是做什么的。绝对没人能闯进来。」
田多多很诚恳地邀请。
我也相信她的末日堡垒一定很安全,但想想那个长辈们为我打造的粉色小屋,我还是拒绝了。
「多多,放心吧,我是回来的,一定会护好自己和家里人的。你也要平平安安的。」
田多多见状也不勉强,只伸出小拇指跟我拉钩,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们说好都要平平安安的。」
我笑着回应:「好啊,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小狗喝毒药。」
11
末日前十五天
那天跟田多多一起吃完饭后,她帮我跟她二姨定了三头黑猪。
回去后奶奶听说了,便让我再给多多打电话,从她二姨的婆婆那里抓两只小猪仔回来。
多多那边应下后,奶奶第二天便兴冲冲地拉着爷爷在山洞的一条分岔路口找了个小山洞圈了猪圈出来,又指挥着我爸去买猪糠。
三只处理好后连皮带内脏一百六十斤左右的成年黑猪加上两只小猪崽附赠两只土鸡两箱土鸡蛋一共正好两万块。
奶奶见了那两只绑了脚还在扑腾的土鸡,便开始惦记自己在乡下老宅里养的那二十几只鸡,又让我爷爷围了鸡圈。
然后便数着日子,等着回老家抓鸡。
之所以不让她早早回去,是怕表伯问东问西,露出端倪。
同时也着实是洞内空气没有户外流动,我怕臭。
吃鸡的时候是真好吃,但铲屎的时候是真想吐。这是我铲了两天猪屎后得出的血泪心得。
末日前十天
世界末日了,我才发现富二代竟是我自己。
我爸给拎了一手提箱的黄金回来。
已知手提箱里有一百块金条,每块一千克,市场黄金批发价 420 元每克。
单单这个箱子里的黄金就价值四千两百万。
就这爸爸还说让妈妈明天把定期的钱取出来,去省城再换一些。
我一直以为我家的资产就是几套房子,我爸我妈退休后是靠着年轻时买的商业保险发的每人八千块生活…….
难怪我工作后每年给他们发的红包,没有一个长辈肯收,都说让我拿钱多买点好吃的。
也是,跟他们比起来,我那点钱也就只够买点好吃的了。
末日前五天
外公外婆回了趟 H 市,处理上海的那两套房。
我和妈妈去处理县里的房子。
爸爸则载着爷爷奶奶回了趟家乡,收拾行李。
跟表伯说的是要去 S 市看我,然后趁着我请年假,全家一起去国外旅行。
听说表伯当时还嬉皮笑脸地说要跟着奶奶一起去享福,被奶奶拒绝了。
表伯便阴阳怪气地说国外病毒还没控制住,让我们小心些。
奶奶气得不行,爸爸懒生事端劝着她回到车上。
爷爷把院子里散养的鸡全都抓了回来。关了院门,还在门上挂把大锁。
末日前两天
外公外婆回来了,也带着一箱黄金。
我满山洞地挖坑埋金子。
末日前一天
田多多打来了电话,我们约定一起熬夜。
我们聊了一晚上高中时的趣事,分别后这几年的境遇,谁都默契地没有说起末日。
直到七点。
田多多说话的声音忽然顿了一下。
不一会儿便哑着嗓子道:「苏苏……丧…….丧尸。监控里真的出现丧尸了。」
12
末日爆发后的当天下午,奶奶爷爷爸爸和我的手机挨个响着,响了一下午。
是表伯连石海打来的电话,电话我们一个都没接。
他便开始发微信发短信。
一开始还在关心我们是不是安全,后来便是试探地问我奶奶家里的房本、银行卡放在哪里,说我们在国外不方便,他帮我奶奶保管一下,免得被外人趁乱偷走了。
又发信息给我爸,问他我们县城的房子大门电子密码是什么,家里有没有存粮,说老家房子不结实,想到我家躲躲。
也是,奶奶因为记恨他前世害死了我,回去收拾行李的时候把老家地窖里、厨房里的吃的喝的收拾了个干干净净,连一粒米都没留下。
连石海前世在我提醒他的情况下都不肯囤粮,这一次更不必提。他那一家子都习惯了上我奶奶那里打秋风,从不做任何储蓄。
后来国内外的丧尸爆发情况在网上越演越烈。
我爸临行前跟连石海说得我们全家要去旅行的那个岛国形势最为危急。
连石海大概以为我们都死了,就没再发短信来。
虽然我们全家前世是因为连石海而死,但即便是世界末日我们也不想因为那样的人而脏了自己的手。
我们不会去报复他,只是再也不会管他死活了。
山里除了风声虫鸣、鸡叫猪哼哼,少有别的声音,一派祥和。
城里的情况却截然不同。
末日来临前两天,多多她爸带着她拎着一麻袋的太阳能监控借着装修车的便利在县城的大街小巷,大型小区趋近都装上了监控。
多多有时候会给我发她的监控截图。
街道上除了行尸走肉,已经几乎没有活人了。
幸存者大多都躲在家里,偶有几个走动的都是成群结队身强体壮,手里拿着武器。
图片的武器上沾着鲜血……活人的鲜血和丧尸的腐肉恶血不同,我和多多都看出来了。
我担心多多的处境,因为那画面在她家附近。
多多便告诉我,她和家人不住在那里,她当时选的是她爸展示防爆门的展示厅。
她爸当时为了展示防爆门,把所有款式都安装了起来。
整个展示厅呈螺旋形,回廊两侧是钢筋水泥的墙体和防弹玻璃的窗子。
整个回廊一折一个款式的门,用来展示。
走到最里面是一个销售大厅。
后来因为有客户反映这个展示厅看完所有款式的门,要走几百米路太麻烦了。
多多爸又在县城开了一家新的门店,那里便被废弃做了仓库,少有人去。他们那里做过防爆测试,即便那些歹徒持有枪械也不可能攻进去。除非是火箭炮和坦克这样级别的攻击力。
但是我们这个县级市里并没有驻军,所以这些东西出现的可能几乎没有。
知道多多安全,我也放心了许多。
13
末世第七天
我们县里的电厂是一个普通的热电厂,七天没人维护,电便彻底断了。
停电的当天,城里大部分小区需要高压抽水泵的楼房的水便供不上了。
多多跟我说她家有水塔,又另外存了很多水,只要不浪费,能用上一年左右。她还安装了雨水收集器,买了净水设备。只要天不绝人,她们家的用水就不会有问题。
我想着自己前世气候方面还算正常,再过一个星期我们这边的梅雨季节就来了。
而且前世老家房子里的水不走市政水管,用的是爷爷早年挖的水井里的水。所以我前世并没有遇到过用水困境。
不过保险起见我还是拿抽水泵开始往蓄水桶里装水。
这座山上有山溪和活泉。
水源流经山洞,在洞里的低洼处汇聚,又顺着低矮处流下山去。
我们这阵子的生活用水都是从这里取用。而食用的则是桶装矿泉水。
1.5 吨的 PE 立式滚塑桶,装了将将三个大桶,便抽掉了池子里一半的水。
先前我一直觉得水池很大,又是活水,看起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所以即便买了蓄水桶,也只是有备无患,没急着存水。
但这次这么一抽水,再想想自己每个月交的水费单子。我顿时觉得这池子里的水真的没多少。看来要趁着丰水期多存些水了。
正抽着水,妈妈拿着手机过来,说她没网了。
我掏出我的手机,也没网了。
14
末日第十八天
若问闲情都几许。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
黄梅子时雨。
连着下了一个多星期的雨,山洞里的岩壁上都开始湿漉漉起来。好在屋子里关了门放上除湿剂,倒是能保持干燥。
十个蓄水桶早已装满。池子里的水哗哗地往外流。
太阳能板最近虽然不怎么给力,但还好外公给我的清单上补充了柴油发电机,所以我们的几个大冰柜不至于断电。夜里也不用摸黑。
还有两天就是端午,奶奶和外婆决定包粽子。
糯米泡了整整一大盆,粽子叶也洗了一盆。
外婆准备了蜜枣和小赤豆,奶奶准备了咸蛋黄和鲜肉。
我妈是个妈宝女,生了我以后学着做辅食才第一次开始下厨。而我,我是个小废物,很会点外卖。现在点不到外卖了,我更废了。
这种包粽子的传统手艺我们并不具备。
我和妈妈乖巧地坐在小木凳上,各自守着一个高手,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看得仔细,不时恍然大悟地「哦……」一声。
然后信心满满地动手。
我……糯米撒一地,蛋黄飞到两米外。
我妈比我强点,撑到了捆绑环节,粽叶破了……我妈不服输,还要试。
外婆宠着她,仔仔细细地教。
奶奶说我糟蹋粮食,撵我去捉虫。
这个安排我是服气的。
末日前奶奶种的小菠菜小油菜已经绿油油的能吃了。
就是这个季节这种天气,一下雨蜗牛就跑出来跟人抢东西吃。我每天都要巡一遍菜地,捡蜗牛保菜地。
菜地里长的蜗牛自然不能吃,不仅不能吃,还毒得很,有好多寄生虫,不好用手直接抓。
我一般用火钳夹住直接扔去火化,哼,凶残得很。
这是个技术活儿。
我才巡完一拢地,爷爷爸爸和外公就穿着雨衣进来了,每人手里都提了一小筐杨梅。
爷爷愁得念叨着:「再不出太阳,今年的杨梅就不甜了。」
我扔下火钳,小跑着接过他们换下的雨衣,挂在洞口的架子上,那架子还是爷爷就地取材做的。
爸爸像从前一样,带着杨梅进门见了我就顺手塞一个到我嘴里,我妈远远看见,喊:「洗手,进门洗手!」
「好嘞,好嘞!」
我爸一如往常应了一声,杨梅篮子往我手上一递,乐呵呵跑去洗手。
爷爷拎着杨梅溜溜达达地往奶奶身边走。
外公背着手看我一眼,我看见外公外套里的单筒望远镜,悄摸摸凑过去问:「外公,村里情况怎么样?」
外公瞥我一眼,道:
「狗咬狗,一嘴毛。这才多久,村里有菜有粮的,却乱了套。
「你那表伯就是个搅屎棍,跟他儿子一起抢了几户孤寡老人的存粮。村里其他有年轻人的人家见了就带人把他家围了。
「他又联系了镇上的那群流氓。那些人手黑,一出手就打死了几个人,现在村里的菜地都被他们霸占了,不许别人摘。
「这几十个人就知道吃用,不知道生产,还总糟蹋东西。
「我看早晚要出大事。」
先前说过,我们这个村三面靠山一面看海,直到现在进出村里的路还是那只有条贯穿村里的国道和道路两头的山洞。
我们隔壁镇有大型渔船码头,而我们村的这块海域是礁石和滩涂的结合,既没有旅游环境开发的价值,大型渔船不好靠岸,所以渔业也不十分发达。
年轻一辈都出去了之后,原本的小渔村也名不副实了。
因此我们那村子不怎么出名,即便是镇上和县城里的很多年轻人都根本不知道有我们这么个地方。
所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我们那村子都算安全。只有零星几个途经国道的丧尸会晃荡过来。
村里人,即便是年纪大了,力气还是有的。鼓起勇气后对付个把丧尸是不难的。前世我爷爷就拿锄头锄掉了一只丧尸♂️的半个脑袋。
前世,虽然我们家一向跟村里其他人家走得不是很近。但我回来囤物资的时候,我奶奶还是挨家挨户地通知了留守的人家,让他们多准备些吃的。
其实村里有地的人家都有存粮,再加上门前几分地里的菜,家家户户散养的鸡鸭。
可持续着发展,只要自己不乱起来,都不会有什么大碍。
前世,大家都有粮,村里最黑心的表伯一家又有我们家接济。要不是后来知道军区已经开始反攻,末日就快结束。他想趁机害死我们霸占我家资产,他根本没想起联系那群人。
那时候镇上情况恐怕不好,他们来的时候并没有现在那么多人,只是更凶狠更没人性。
现在没有我们接济。
表伯一家对付不了村里留下的青壮年,所以那些人提前来了。
外公道:
「你这表伯引狼入室。之前跟他称兄道弟,还以为能利用他们称霸村里。殊不知,现在世道乱了用拳头说话。你表伯那家子又是欺软怕硬的。
「他儿子的老婆被人霸占了也不敢吱声。还一家子伺候人家吃喝。
「村里那几个年轻的也不是什么好的,已经开始不给家里老人吃饭了。
「这事儿你爷爷今天也看见了,你奶奶心软,我们的意思这事儿先瞒着你奶奶,免得她知道了不好受。」
我当然不会说了,我又不是圣母。
前世,我爸爸见那些人凶神恶煞已经把我藏起来了,就是我那个表嫂跟那些人说了我藏身的地方了。
末世前,只要我回爷爷奶奶家,她就去我屋里偷我化妆品,偷我衣服,偷我包。
还总在村里跟人说,我毕业没几年能挣那么多钱肯定是在外面干了不正经的工作。
至于村里的那些人,因为我妈妈没有再生个儿子,他们说了我家多少年闲话?
前世他们物资充沛,又有我们家的人主动清除途经的丧尸,那时候他们都活下来。
表伯开了我家院门,带着人开始砸我家窗台、墙的时候。
爷爷奶奶站在楼顶求他们拿出武器帮帮我们,一起赶走那些人。我们人多,又有地理优势,不是没有胜算。
但他们只是探着头看热闹,还说风凉话,说那是我们家自己的事情。
他们忘了是我奶奶提醒他们囤物资。
也忘了是我找了多多,给他们以最优惠的价格拿的货,还自己贴钱给资金不足买不齐东西的人补齐。他们甚至还怪我,明明有钱却没送他们物资……
这些人我再也不会帮了。
重生后,我甚至想过,是不是就是因为我帮过他们,所以才会死。
我狠狠地吐了杨梅子。
「不说!末世先死圣母,他们对我可没有恩惠,我管他们去死!」
外公拍拍我的肩,「过去了。现在我们都好好的,别为不值得的人移了性,善良是没有错的,错的是作恶的人。」
我知道外公是怕我总沉浸在前世的仇恨中,觉得人性本恶,以后不再相信世间美好。他们坚信末日会过去,我还有很长的未来,我总要回到人群中去。
「外公,我明白的,世间有他们那样的恶人,也有像多多这样不求回报的好人。而且我还有家里人,我才不会为了不值得的人痛苦。」
15
末日一个半月后
端午早已过了,粽子吃完了,满树的杨梅也摘完了。
爷爷奶奶,在杨梅树下犁了几分地,撒了黄豆种子、插了红薯秧子。
村里人的纷争我早已不关注了,现在最让我痛苦的是给菜园子施肥。
我,985 大学本硕连读高材生,毕业三年就坐上管理层位置的精英。
我这辈子也没想过自己会干施肥这个活儿…….
但作为家里唯一的年轻人,我也做不出自己躺平,让老人家去干农活儿养活我的事情来。
虽然我们囤了很多速食,省着点吃,熬个两三年没有问题。
但现在社会秩序崩塌,生产停摆,那些商品类食物吃一箱少一箱,就连囤的五谷米面也会有生虫长霉的时候。
想要追求长期发展,还是得自己种菜种粮。
旱厕的大门敞着。
我蒙着脸塞着鼻一边「yue」,一边拿着棍勺捞「人肥」。
爷爷在一旁看得不忍心,跟在一旁「监工」的外公商量。
「哪儿有让小姑娘干这活儿的?有我们几个在,也饿不着她啊。宝儿,放下让爷爷来。」
外公也有些犹豫。「是啊。」
我摆摆手,让他们站远些,直起身冲两位老人道:
「爷爷,我是能仗着你们的关爱躺平了靠你们养着。但我小时候你也说过人一懒就懒习惯了,你也不希望我以后变成了故事里饼挂在嘴边都懒得吃的懒姑娘吧?
「还有外公,你说好监督我进步的,可别一心疼就拖我后腿啊。我又不是要大包大揽什么都自己干。但是说好了轮流干的活儿,我也不能偷懒。
「您二位啊,一旁歇歇去,不行就去帮我奶奶她们疏苗去。这儿的活儿我一个人能干完。yue…….」
我摆摆手示意她们快走,自己继续一边呕一边干活儿。
施完肥,收拾好桶和棍勺,我迫不及待地关上旱厕的门,小跑着去了另一个臭,但是还能忍受的地方。
鸡圈。
没有打扰那两只正在抱窝孵蛋的老母鸡,熟门熟路地捡了几颗散蛋,关门走路,一气呵成。
妈妈从没干过农活儿,现在也学会了熟练地喂猪。
我从鸡圈走出来的时候,妈妈刚好从对面洞口的猪圈里拎着空了的猪食桶出来。
两人如出一辙地深深出了口气,相视一笑。
刚开始干农活儿的时候,我把自己想象成岁月静好的田园博主。
现在我懂了,岁月静好是镜头前的播种和丰收。
负重前行是我每天的铲屎、施肥、捉虫子。
16
末日后三个月
天气越来越热,玉米越长越高。
我站在杨梅树的树干上拿着望远镜看村里,心头紧张。
前几天我们发现村里有无人机升空,虽然当时是往和我们这边相反的国道线的方向飞。
但我还是担心万一哪天无人机飞到我们这边,拍到我们的那成片的玉米、黄豆和红薯,发现山上还有人生存的痕迹。
可现在豆荚已经开始慢慢变鼓,玉米也已经抽穗,红薯叶当菜吃或者喂猪两不误。每样作物都是我们精心侍候着长到这么大的。
我现在特别能理解古代那些大灾时、战乱时宁死都不肯离开的农民。
那些倾注了我心血的庄稼,即便是知道它们会有让我们暴露的风险,我还是下不了决心将他们铲除。
我开始算着成熟的日子,一个月,再有一个月,我的豆子就能收了。我能用它发豆芽、磨豆浆、做豆腐。
再有一个月,我的红薯也能挖一些了。爷爷、奶奶喜欢的红薯粉、红薯条,我们都可以做一些。
再等一等,妈妈和我都喜欢的糯玉米也能摘了。
但我知道,不能等了。
表伯叫来的那批混混跟村里留守的青壮年在几次械斗后,达成了协议。
为了自己的生存,他们联手放逐了村里的老人,任由他们死于饥饿、死于丧尸之口。
但在这个年代还留在这个小山村里的青壮年,本就不是什么积极进取、勤劳肯干的人,他们留下大多的原因是好吃懒做。
镇上的那批混混更是如此。
习惯了掠夺,他们又怎么肯安下心来去侍弄庄稼、菜地?
会种地养殖的老人们没了,水田里的秧苗来不及疏苗,跟野草混长成了稗子。村里的菜地、牲畜很快被那些掠夺者给糟蹋得干干净净。
没有我的提醒和帮忙采购,每家除了年前囤下的新米,其实并没有多少东西。
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他们就在这片宝地里混得几近断炊。
所以他们才会放出无人机,想要去看看镇上的情况。
毕竟我们镇上和县上是有农贸市场和粮食市场的。
但如果被他们发现山上还有人,还有吃的。
那些人肯定会来抢。
毕竟现在山上比城里相对安全。
他们几近山穷水尽,而我们毫无一战之力。
我们赌不起。
这一天。
趁着夜色。
爷爷、外公从远处割来山间的茅草、藤蔓遮盖掉了我们的红薯地。
奶奶将原本支撑着豆株的排架被推倒,豆子乱七八糟地横在地上,混进杂草里。
我和爸爸拿着镰刀不舍地割掉比人还高的玉米秆,妈妈和外婆拖着玉米秆回山洞。将秆子上已经长出的玉米穗摘下收集起来,嫩玉米穗剥掉外层还能炒来吃。新鲜的玉米秆切碎了还能拿来喂鸡喂猪。
杨梅林里,那片我们末日前就开始开垦耕种的地,在一夜之间变成的从前般的荒凉,和周围的山林混为一体。
一家人退回洞里,决定短时间内不再外出活动。
为了防止那些人在我们动手前就看见了这里的情况,爷爷不仅在洞口处扔满了带根的藤蔓,甚至用早就准备好的墓碑封掉了我们进出的洞口。只要那些人不是立刻就来,藤蔓很快会重新长满洞口。
洞口内侧,我们砌了厚厚的水泥钢筋石砖墙,安上了从多多爸那里买来的防爆门。作为物理保险。
17
封洞后的第三天
祖坟那侧的洞口是唯一可以顺利进出的洞口,那个方向也是我们唯一可以出去观察村里情况的地方。
我们的这个庇护所,最大的优势就是隐蔽。
当初为了保住这个优势,我根本就没考虑过在这里使用无人机。
毕竟不管是山里还是靠海的那一面,飞出一架无人机都是件引人注目的事情。
所以我们观察村里一向是站在高处隐蔽的地方用望远镜看。
但现在洞口被封,望远镜用不着了。
我们彻底断了跟外界的所有联系,过起了古墓生活。
不过姑姑只吃蜂蜜也能活,而我…….我想吃鸡。
我,二十一世纪新独立女性,在自己二十七岁这年,学会了杀鸡。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秦苏了。
我是无情杀手、一刀封喉,鸡见愁钮祜禄秦苏。
毛茸茸的小黄鸡出壳时,山洞里唯一的两只大公鸡已经被我吃掉了。
如果这群小鸡崽子里没有公鸡,那我们的鸡将变得不可持续发展,将会吃一只少一只。
整整一个月的时候,我都很恐慌。
还好,一个月后,奶奶告诉我,新的鸡群里有九只公鸡。
哈。
很残忍,但是很香。
我站在鸡圈前恐吓它们,谁先学会打鸣,就吃谁。
不怪我,九只公鸡真的太多了。他们要是一打鸣,我怕村里都能听见。
毕竟现在这个世界真的安静得可怕。
18
手机还是没网,但我还是会坚持给它充电。
每天醒来,习惯性地看一眼聊天软件。没人找我,我也找不了任何人。
收音机功能依旧只有杂音和断续的安抚。
然后再看一眼日历。
海风吹进洞里的时候已经有些冷了。
夜里我们已经换上了厚被子。
我起了床,穿着毛绒家居服走出房间。洞口那一排的太阳能板上已经能看见薄薄的霜。
我们就要开始熬末日的第一个冬了。
前世的这个冬天,我记得下了雪,没有到极寒的程度。但南方的零下十几度比北方的要难熬许多。
不管穿得多厚,那阴凉的寒气都能渗透到骨子里去。
被窝里只能靠电热毯保持温度。
前世我安装的太阳能板和这一次功率相同,电暖气片一小时费电两度,每天最冷的时候开八小时,余温足够撑过一个白天。
原本到了冬天,拔掉冰柜,电量是勉强够我们一家使用的。但是为了接济没电没暖的表伯一家。
我们一大家子的人分成男女两拨挤在两个房间里,愣是给他们腾出了两个温暖的房间。
这一次,老家的房子没有加装太阳能板。虽然爷爷奶奶屋里有电暖器,但村里早就断电了,他们想要熬过这个冬天,必定要去周围山上打柴烧火取暖。
为了避开他们,即便我们背靠着整个山头的柴禾,也不敢贸然出去大量砍柴烧火。
自从发现他们有无人机后,我们躲进山洞,连做饭都不敢烧明火,生怕烟雾缭绕暴露所在。日常做饭都用电炉。
这样一来,等到冬天一来,雪天最冷的时候,我们的电量必定会不够用。
为了存更多的电以防万一。
我们把备用的太阳能板分散地摆在有月窗的地方,竭尽所能地吸收太阳能。将所有蓄电池都充得满满的。
同时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也不得不趁着天气还没冷到不宜劳作的时候,偷偷地备一些柴。
何况,洞外还有我们惦记了几个月的红薯和黄豆。
为了避开他们,我们只能在夜间悄悄活动。
为了防止老人家黑夜跌倒造成不可挽救的后果。
我们一家人商议过后,决定由我和爸爸负责走远一些砍柴,让外公和爷爷去收豆子和红薯。
妈妈、奶奶外婆在洞口接应,搬运并处理我们带回来的东西。
村里本就不比城市,没有万家灯火通明的景象。我们这个村里就更不必提,在末日前就连路灯都坏得不剩几盏,更何况现在。
在没有灯光的地方,月光和星光的那一点亮度真的可以忽略不计,黑夜是真的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我不敢用太亮的灯,只将个小手电绑在小腿上,直射着脚下的路。爸爸那边也是一样,我们分头之后,没走多远就连对方在哪儿都看不见了。只能凭借走动时传来的声音判断对方的位置。
「兔子不吃窝边草」,是因为窝边草被吃完之后兔子就没了隐蔽的地方。
所以即便洞口就有很多干柴杂草,我们也不敢动用。
我半蹲着身子,降低自己的重心,一步一步确定自己脚踏实地才敢踩下去,这样即便摔倒也不会摔得太惨。
我腰上绑着几圈麻绳,手上拿着砍柴刀,向着杨梅林背向一侧摸索过去。
背面再翻过一座山是隔壁村的地界。
我的目的地是那里两山交界的山坳处。
爷爷说那里多是松树和野栗子树。
我们这儿的松树不长松塔,野栗子个头小没啥吃头,但这两种柴都好烧、烟小。爷爷说在他那个年代,这两种叫家柴,其他的都叫野柴。
在我太爷爷那个年代,两个村还为了「家柴」大打出手过。
要下山坳就得先上山。
我站在山尖处,环视四周,却只见四面漆黑,只有我脚下一点光亮。
也不知他们是都离开了,还是…….
不过我一个砍柴女现在也没空多愁善感了。
我悉悉索索地摸下山,感觉自己踩到了松针,便摸出斧头。
砍树真的没有想象中容易,即便是只有小腿粗的树,砍断一棵也费了我不少工夫。
劈掉细枝末节,再拿锯条将主干锯断成一节节。一棵树的树干拿绳子捆了高高一摞,再在最上面放上一些舍不得扔的树枝。
肩带是奶奶给我用布做的,编织的连着麻绳,能不那么磨肩膀。
背了柴火我走得更慢,下脚也更小心,不断的在心里默念,不能摔跤不能摔跤。
我想,如果没有末世,没有重生,我永远也不可能体验这样的生活。肩上的柴因为疲惫而觉得越来越重。强撑着走回洞口,我几乎是一屁股坐了下去。半步都不想挪动。
晚上换衣服的时候,肩膀上的淤青让我疼得龇牙咧嘴。
妈妈拿了红花油进来给我揉肩一边揉一边掉眼泪。妈妈一向白嫩的手也因为做农活儿剥豆子变得粗糙。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啊……」妈妈的声音有些哽咽。
虽然我前世并没有等到救援。
但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必须得给我妈上点正能量了。
「妈妈,过了这个冬天就好了。我们要相信我们的国家,只要军方稳定下来一定会来救援我们的。虽然我们现在累了一点,但比那些在困局中无路可逃的人,已经幸运太多了。
「而且,现在的生活我觉得很充实。
「对了,妈妈豆子收了多少啊?」
妈妈并不是那种惯于自苦陷入抑郁的人,她其实很能积极地面对生活,她只是心疼我。
妈妈一边给我揉肩,一边回我。
「收了一半,装了两麻袋。磨盘都洗好了,明天收完了,给你磨豆浆喝。」
「架子倒了以后,豆子掉了不少吧?」
「嗯,一些长老了的,直接掉泥里了。你爷爷的意思,那些就干脆留在地里做种,明年就那么野生野长,也不怕被人看出什么。」
穿好衣服,奶奶端了烤红薯进来。
上霜以后收获的红薯真的好甜,比我以前在铺子里买过的烤红薯都甜。
砍柴这活儿也有熟能生巧一说。
我从最开始一晚上出去只能打一捆柴,到一晚上两三趟,偶尔还能捡些掉落的栗子回来放在火塘里闷熟了打打牙祭。
不小心扭到脚之前,我个人就已经累积了整整一面墙的柴,加上老爸的,足够过冬了。
而我之所以扭到脚,是因为发现有人用车前灯照着山的方向。
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要开车过来,便解开柴禾,只带着砍柴工具拼命往回跑。
回程的途中发现车灯越来越近,我便不免有些慌不择路,踩空了一脚。好在爸爸也发现了异状,跑来找我。
爸爸扶着我一瘸一拐地走回山洞的时候。
车子上了国道。
那个方向,下小路就是我们杨梅林的那条路。
往前走就是出村去镇上。
我们不敢冒险,不确定是不是虚惊一场。
正好红薯也收了,豆子也收了,柴禾也差不多够了,便干脆再次封了洞,专心猫冬。
后来事实证明,我们的谨慎是对的。
19
这个冬天真的格外难熬。
杀了年猪,吃了年夜饭,过了立春,吃过元宵,转过农历二月。
我们这个本该在这时候可以换上薄外套的南方小村庄还依旧保持着室外最高一两度的温度。
我那三床每条十斤重的棉被还垫在床上,羽绒被长毛毯一裹。暖气的效用一过,每天都是不想起床的一天。
哆哆嗦嗦地起来,从被窝里摸出秋衣秋裤毛衣裤子,一件一件地往身上套,最后穿上羽绒服拉上拉链。套上毛绒鞋出房间。
我依旧是家里起得最晚的一个。
妈妈和外婆正在给菜地浇水。外公在几间屋子前的空地打太极。
欢快地打了招呼,我溜溜达达地走到厨房,打开带着余温的锅盖,拿了个肉包吃着。
走出厨房的时候,听见奶奶在柴堆旁一脸忧色地跟爸爸和爷爷说,猪糠快吃完了,得想办法出去打猪草来喂猪了。
我咬了一大口包子,心里呦呵一声,没想到这个家里最先断粮的会是猪。
我也知道奶奶为什么忧愁。
猪真的太能吃了。
先前养的两只小猪仔,一公一母。为了它俩,我们用小面运了十几车的猪糠回来。
末日降临后,只要我们能出门的时候,都要在外面打大量的猪草回来给他们丰富饮食。
后来「车灯事件」后,我们闭洞猫冬。猪猪没了外来补给,猪糠就消耗得格外快。到年前的时候猪糠已经只剩下了二十几袋。
正好那个时候我们囤在冰柜里的黑猪肉也快吃完了。
于是一家人一商量便决定杀个年猪,补给一下,顺便降低猪糠消耗。
母的那只在那时候食量大增,被奶奶断定怀了猪仔幸存了下来。
公猪则在一顿吱哇乱叫、兵荒马乱之后,住进了冰柜单间。
两个月过去了,它还剩下两条后腿、半扇肋排和两个前蹄。
我以前从没算过,原来一个家庭每个月要消耗这么多肉。
这样一想,安陵容做答应的时候每日日用份例猪肉一斤八两似乎也不是很多,毕竟她的份例还要养着她身边的一群丫鬟太监,还要被内务府克扣。
这样一算真的不够吃,也难怪宫里的妃子都要努力往上爬。毕竟当上常在每天就有五斤猪肉了。
说回题内话,为了保证我们一家人每日的一斤八两肉,猪圈里的那只带崽母猪是必定不能饿着的。
我看了眼猪圈方向,放猪糠的位置已经只剩下两袋孤零零的猪饲料。猪圈里猪肚拖地即将临产的小母猪嗷嗷待哺,打猪草迫在眉睫了。
我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拍拍手卷起袖子,走向爸爸他们。
「走走走,出门打猪草!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20
出了山洞,我才发现这个冬天村里已经换了人间。
国道线路旁事故翻车的车辆,村里和路上晃荡的丧尸,连山脚下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有丧尸出没。
我们躲了几个月,完全不知道这段时间外间发生了什么。
但现在用望远镜看去,村里似乎已经没有活人生存的痕迹了。
田间地头在春来后野蛮生长的蓬草明摆着告诉我们那些路已经许久没有人经过了。
按理说,连我们这个小村庄都有那么多丧尸涌进来,那说明城镇里的情况绝对已经糟糕到了一定的地步。
如此一来即便村里那些人为了食物试图跑出去过,也一定会回来的。
但他们却没有回来…….
我在杨梅林里用砍柴刀杀掉了我这辈子肉眼见到的第一只丧尸。
丧尸的黑血和脑浆溅在我身上的时候,浓重的腐烂气味冲鼻而来,我忍不住摘下口罩将早上吃下去的那个包子混着酸水吐了出来。
爸爸砍倒了他身前的丧尸,忙不迭地跑来检查我有没有受伤。
我吐到胃里空空,才直起腰来,眼角带泪地摇摇头。
「没事没事,上辈子经历过,我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提过前世了。
怕我 PTSD,也怕奶奶听着难过。
现在杨梅林里只有今天负责出来打猪草的我和我爸。
爸爸沉默了一瞬。张了张嘴,组织了一会儿语言后。
问我。
「应该快恢复通信了吧?」
我点了点头。
「还有半个月。」
下个月的十二号就是我的生日。
前世,在我生日的前两天,表伯带着那些人闯进了我家,杀掉了我们。那个时候,他们已经通过电台广播收到了军区反攻的消息。
这一世,我养成了每天守着广播调台的习惯,但是自从网络断了之后,至今毫无讯息。
也许还是要等到那个时候才会有结果。
我们检查了四周的环境,确认安全后,轮流用望远镜看了河道旁的情况。
猪草长得很茂盛,没了人为的控制,它们甚至已经开始往马路上蔓延了。
我背着半人高的箩筐,一步一个脚印地跟着我爸一起下山。
这个山头的这条路上,晃着三只丧尸。杨梅林里的两只我跟我爸一人解决了一个,另一个在下山的途中遇见。只有半截身子,全身被火烧过,看不出本来面貌,甚至是男是女都不能确认了。我跟我爸猜测,大概是从国道上爆炸的车辆里逃出来的被咬过的受害者。
它的死状虽然很惨,但是它用手拖着身子「赫赫」地向我们爬来,想要啃我们一口的状态显然不需要我们的同情。
爸爸怕我再看吐了,让我转头,然后干净利落地解决了那半截丧尸。
国道附近有三五成群的丧尸扎堆路过。村里的房舍间也不知道隐藏着什么样的危险。
我们不敢到离村子太近的地方打猪草,只沿着山脚下河道边的一圈活动。偶尔遇见落单的丧尸也好解决。
之后几天家里的每一个成员都在我和我爸的带队下一起下来背过猪草。
不只是为了囤猪草,也是为了让大家放放风。
虽然都没说,但将近一年的时间都困在一个山洞里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
出来一趟,即便是背猪草,大家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21
虽然不想承认,但猪圈里正在哼唧哼唧吃奶的五只小猪仔确实是跟我同一天生日的。
大概是那两只黑猪的基因不太纯粹,这一窝有两只黑猪两只花猪还有一只白猪。
我最喜欢白猪小五,白白胖胖充满希望。
在小五它们出生前三天。
也就是五天前,我终于从调频 FM106.1、FM87.8、FM101.8 等多个信号覆盖全国的广播电台频道听到了久违的稳定的象征着国泰民安的广播腔。
慷慨激扬的声音传递着希望,播报着丧尸变异疫苗研制的初步成功,和人类反攻的号角。
那天我们兴奋地杀了两只鸡来庆祝。
妈妈也开始有心情絮叨着我已经二十八岁了。
灾难结束后得赶紧找对象了。
而我则在考虑,那几只被我用一筐又一筐亲自打来的猪草养活的小猪崽以后该怎么安置。
尤其是小五,我几乎把它当个宠物来养,如果不是在求生的环境下,我是不忍心去吃它的。
手机的信号还没恢复。
但我还是很认真地编辑了一条报平安的短信,发给了田多多。
22
我捧着手机坐在山头上,晒着太阳,难得的悠闲惬意。
自从收到疫苗已经研制出来的消息,我们胆子都壮起来了。
加之村里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这些时候我们一家人时常结伴出来溜达、散步。
现在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在山腰上挖野菜,现在正是荠菜茂盛的季节,奶奶说晚上给我们包荠菜饺子。
我也难得偷懒,拿着手机到山顶上找信号。
我跟田多多已经联系上了,但是信号不好打电话不是她听不见我说什么,就是我听不见她说什么。
我们攒了好多话,编辑成短信发给彼此。
我这边的情况其实乏善可陈,我们一家子躲在洞里,没敢跟任何人起冲突,没什么故事性的事情可讲。最多跟她说说我学会了怎么养猪。
而田多多发给我的短信内容则精彩得多。
她发了一条接近短信字数上限含谢量极高的长篇作文,告诉我她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
大致就是在末日来临前,她家的储备很充分。几个近亲也都在她和她爸妈的再三提醒下,多少囤了些食物。
所以头两个月她家的末日躺平计划很顺利。
直到末日两个月后,田多多的二叔因为囤的粮食少,到了断粮的时候。
田多多的二叔当然知道田多多家的存粮多,所以在自己家断粮之后就准备跑去田多多家。
不过田多多在听完我前世的遭遇后,留了个心眼。
他们没跟任何人说自己一家人在展示厅避难,包括亲戚。
为了混淆大家的视线,他们还在自己家里和房门口都装了监控。对外都表现得自己还在家里。
而田多多的这个二叔是个当年疫情开放初大爆发的时候自己已经混管阳性了,却还叫全家族的人回去一起聚餐,最后导致全族都阳了的人。
田多多的这个二叔是做物流的,平时会帮田多多爸爸运输进货,又住在同一个小区。跟田多多家一向走得很近。
所以即便经历过疫情的事情,田多多一开始没想过防备他。甚至多多爸还因为他二叔家在小区的房子楼层低,想过等末日爆发的时候让他们一家跟自己一家人一起去展示厅避难。
直到我跟田多多说了前世我一家人被表伯害死的事情,田多多便坚决反对她爸要让她二叔一家一起避难的决定。
多多爸最终拗不过多多,没将他们最终的避难场所告诉他二叔。
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多多爸在自己家里留了大量物资,想着等弟弟那边粮食不够或者楼层危险的时候,就让他到自己家去。
但多多爸的好心没有得到同等的善意。
田多多说当二叔带着她两个表哥,拿着菜刀和消防斧站在她家门口走廊里低声商量着怎么一进门就控制住她们一家,然后霸占她家物资的时候,她爸看着监控里的画面和传来的声音眼眶都红了。
原本准备告诉他们钥匙藏在哪里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多多爸是卖防爆门的,所以即便她家里的房子没有格外加固,但原本装的门安全指数就极高。
多多爸失望之下挂断了电话。
他二叔便撕破了脸皮,带着儿子疯狂地用斧头破门。
水泥混钢板的防爆门不是那么好砸开的,于是凶神恶煞、示弱、哀求到谩骂在那一扇大门外轮番上演。
眼看以一己之力打不开那扇门,他二叔便在小区里散播了田多多一家早就知道世界末日要来的消息,还告诉大家多多家有很多物资,号召大家一起去抢。
田多多家的门终究没有防住那些人。
幸运的是他们并不住在那里。
田多多的二叔在进门后发现他们不在,就猜到他们的藏身处,但展示厅当初为了做防爆测试,建造得比普通的房子坚固得多。
那些人即便配出了黑火药也闯不进去。
最后的结局很俗套。
为了防止她二叔将她的事情告诉更多人,引来更多危险。多多的爸爸含着泪用无人机引来了丧尸……
多多说,没有想到在世界末日让亲人成了敌人,他们竟要沦落到靠丧尸保护自己的地步。
23
我们所在的村辖在一个县级市下,上面还有地级市。
末日前离我们最近的驻军在地级市的一处岛群,是海军,距离我所在的地方有一百多公里路程外加五十多海里船程。
末日后,那里的驻军支援到了省城军区,与周边几个省市一同在距离我们村三百多公里外创立了华南基地,收容和救援幸存者。
只是像我这样的普通人,所在的城市并不十分靠近军区,所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很晚才知道基地的建成。
前世我对外界的了解都靠各大网络平台,网络崩溃后,我们一家就像是生活在信息孤岛,对外界一无所知。
这辈子我知道广播信号在这种时候比寻常网络信号靠谱得多,便守着广播频道等消息。
前期都是一些安抚消息,让民众不要恐慌等待救援。
等知道基地建成消息的时候,外面已经乱了。
末日前走高速三小时就能到达的地方,在丧尸横行的时候变得那么遥不可及。
我们这一家子,老的老、弱的弱还怕路上遇见拦路抢劫的暴徒,哪里还敢上路。
所幸我们守着资源,只要不被坏人发现,还是能安心等待救援的。
如同几十年前的那个轮回,等待解放军解放全国。
今天的最新消息,华南基地的救援行动已经扩展到了我们所在的地级市城区。
算着日子至多半个月,山那头的那头的镇上、县里应该就能得到救援。
至于我们这个村里……
我们好歹有一条国道线。
虽然在镇上通了高速后,我们这一节国道就因为路程偏僻又绕路而少有车辆经过,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毕竟这条路是沿海岸线几个偏僻村落唯一出山的大路。
即便我们村里因为表伯的骚操作而没人了,总不至于周围几个村也都全军覆没?
加之我们在山上用望远镜能看见国道线靠近隧道洞口附近有撞毁烧烂了车架和曾经爬到山脚下的半截丧尸。
这一切不得不让我们担心,进出村子的隧道那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先前说过,自从知道丧尸疫苗研制出来,人类开始反攻的时候。我妈就已经开始催我找对象了。
对他们而言,避难是避难、生活是生活,末日过去后,我是一定要回到人群中去的。没有哪个长辈希望自己家的孩子在深山老林中孤寂一生、苟延残喘的。
自从救援抵达市里以后,家里几个长辈就已经开始收拾东西,随时准备跟随救援人员回归人群。
如果隧道那边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倒是救援不能抵达,那显然是我们所不愿意看到的。
这段时间我和爸爸已经把在杨梅林及山脚下落单晃悠的丧尸都解决掉了。
为了去一探究竟,我们找出了末日前被我停下偏僻山下脚下用稻草垛层层覆盖遮挡起来的金杯小面。
手动挡的车,你懂吧?停了一年多没开,挂挡启动有点困难。
在熄火了七八次,我爸开始试探着问我要不还是走着过去看看的时候,车子终于争气地猛地向前一冲,我连忙缓松离合给油门,顺利上路。
沿着山脚小路到国道大概两公里多。
步行半小时,但开车只需五分钟。
如果那边真的有什么问题,我们大概率能顺利逃回来,继续躲藏。
毕竟出发前已经看过了,道路周围没有别的还能动的车辆。
车子启动后就开得很顺利了,不一会儿我们便到了国道线上。
这段时间,我跟老爸的清除工作做得还是挺到位的。
我们没有在一上国道就遇见丧尸群。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提前在道路宽广的地方调了个头。
然后一路倒车着开向隧道口。
爸爸则拿着斧头下车步行查看情况。
距离隧道口两百米的地方,我们看见了第一辆车前架脱落,车前盖弹起,四个车门开着两个的日系薄皮车,车身上还能看见血溅痕迹和血手印。
而另一辆被追尾的事故车在离它一百多米的隧道口,也是一片狼藉。
看起来应该是薄皮车追尾后,司机见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当即倒车离开,却被围攻,然后车子坏了,准备弃车逃走……
我倒着车避开那两辆事故车,爸爸忽然喊了我一声。
「宝儿,你看那车!」
我停车拉手刹,没熄火。从车门里头取了手电,也摸了把斧头下了车,顺着老爸指着的方向看去。
隧道的尽头横着几辆车,其中一辆是我表哥连世荣结婚时,表伯从奶奶和爸爸那里要的「份子钱」买的那辆 POLO。
那车和旁边几辆车显然是发生过惨烈的碰撞。
满地的刹车印和燃烧过的痕迹,幸好国道线的路造得宽,隧道旁的防噪音防火墙也起了作用,火势没有蔓延到山上,否则这一带山连着山,我们藏身的山洞也肯定不能幸免。
「是车胎被人扎了,发生的事故!」以现场的情况看,大概是没有幸存者了,爸爸说话的时候情绪不免低落。
我跑到爸爸身后,警惕地看一眼隧道方向,再看那几辆车。
几乎每辆车子的轮胎上都扎了连着木头的长钉,车胎上还嵌着啤酒瓶的碎片。
隧道口光线昏暗的地方还能看见好长一段路都铺散着密密麻麻的玻璃碎片和钉着长钉的滚木。
明显可以看出,是有人刻意地毁了这条唯一出山去镇上的路。
我和爸爸面面相觑。
爸爸走到连世荣的那辆车旁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走到洞口,打开手电。
两万流明的手电号称掌中小太阳,一经打开,光照辐射范围近三百米。
我站在隧道口,几乎可以看清半条隧道里的内部情况。
随着山洞里「赫赫」的回声传来,几乎同时光照范围内出现了第一只丧尸……它的一只脚上扎着钉子连着圆木,拖行着张牙舞爪地向我跑来。后面的画面让我顿时头皮发麻,十几只丧尸越过它快速跑来。
我只来得及喊一声:「快跑!」
便立刻转身向驾驶位跑去。
我爸站在我身旁,显然也看见了那画面,也是一刻不停地跑回车上。
好在车没熄火,我又提前调了头倒着过来。
此时一挂挡,一松离合踩油门就瞬间起步。
后视镜里丧尸群已经跑出山洞。
车子的引擎声太大,我怕丧尸一路追着车子跟我们回到杨梅林,便跟爸爸商量了一下,把车停在村口山边小路上,两人步行跑回去,以减少声音对丧尸的吸引。
眼看和丧尸们拉开了一公里左右的路程,我把车横在了本就不宽的山边小路,拦断了那段路,跟爸爸从同一侧车门下车,拼了命地往山上跑。
丧尸拍打着车厢试图翻越的时候,我和爸爸已经顺利跑回了杨梅林,和来接应我们的爷爷、外公碰上。
外公拿着望远镜,面容深沉。
「至少三四十个,先回去!」
虽然我们这段时间也杀了十几个丧尸,但那都是在对方落单的情况下。这样成群的丧尸,我们绝对没有一战的可能,只能躲,躲到它们找不到目标,再次分散开来,才有机会逐一击杀。
我们躲回山洞,爷爷和外公将墓碑装回去,开始封墙。
爸爸低头拌着水泥,忽然说了句:「世荣那车发生过爆炸,前座变形得厉害,我看见油门的位置还有一节没烧完的鞋子。是前年过年的时候世荣跟宝儿要的新年礼物…….」
我打着手电,也想起那双鞋。
前年春节的时候我回家过年,年前陪爷爷奶奶到市里的商场买新衣。表伯表哥一家死皮赖脸地跟着过去。
我拉着爷爷在一家品牌店试衣服的时候,表哥连世荣也选中了一双那家的登山靴,趁着我给爷爷买单的时候,放在一起让我一起结账。说就当是我升职加薪衣锦还乡给家里人带的礼物。
当时人家店里春节生意正忙,一堆人等着开单结账,我也懒得在大庭广众下因为千把块钱跟他起争执让人看笑话,就一起给刷了卡。
后来表伯、表伯母、表嫂和那小外甥,都用同样的手段从我这里「要」了一份新年礼物。
刚才爸爸忽然凑近了去看那辆车的内部,想来就是因为瞥见了那双鞋的残骸。
我看向爸爸的时候,爸爸正好抬头,我俩对视一眼,都想起了之前在杨梅林遇见的那半截丧尸。
我不知道爸爸有没有看清,山洞里第一个冲出来,脚上扎了钉子拖着原木拖行的那个丧尸正是我表伯连石海。
砌好墓碑封了墙,外公转身道:「那群丧尸里,有七八个看起来年纪很大的老人家。」
我们集体沉默。
因为我们都知道,在去年冬天到来之前,表舅和村里那批人就已经放逐了村里所有年长的老人。按照常理,他们不可能和表舅他们一起变成丧尸出现在隧道里。
再联想到隧道口引发事故的带钉原木和碎玻璃。真相似乎已经能拼凑出来了。
被表伯他们放逐的老人知道表伯他们有车,如果要离开村子肯定会开车。为了报复,在隧道口光线昏暗的位置布置下陷阱。
而他们自己或许是因为镇上来、又或者经过国道的丧尸都没能幸免,加之今年冬天天气严寒大雪封山,于是游荡在山洞里。
直到表伯他们驱车离开。
只是我们还是不清楚,当时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表伯他们连一个晚上都等不及,连夜就要开车离开。
难道那群被放逐的老人还做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或许他们真的还做了什么。毕竟外公只看见了七八个年老丧尸,而当时被表舅他们赶出去的差不多有二十几人。
如此看来,我们没有贸然搬回村里应该是对的。
村里或许还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而且,国道另一侧通往隔壁村的那条隧道,大抵是也不能通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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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告诉我,县里最近开始有直升机飞过,投送物资和基地宣传单。
微信还没恢复功能。
多多拍了宣传单以彩信的方式发给了我。
宣传单上不仅写了基地现在的情况,还附带路线图。
以我们所在的地级市为基础标记了多条从高速、国道、省道到基地的不同路线。
上面不仅有路线还详细地写了民众可以怎么应对丧尸袭击,沿途哪里有站点可以补给物资、可以注射疫苗。
我国毕竟地广人多,为了尽快消灭丧尸,上面不只是积极救援、也鼓励民众自救。
现在上面的救援主要集中在城市。
那里既是末世前的人口密集区,也是末世后的重灾区。
至于我这儿所在的人口稀少的农村,则要等待上面由点及面,以城市为中心扩散到周边时才能得到救援。
作为家里如今最耳聪目明的人,我在墓碑另一侧守了几天,都没听见丧尸那独有的「赫赫」声。
心里便痒痒地想要出去。
跟家里几位长辈商量了一番,我们决定先自救,再看具体情况。
我和多多认为,基地现在还没恢复全面生产,以我们现在各自的物资情况,去了基地未必有现在过得惬意。她决定先不随大流离开,我也决定先暂时观望。
不过观望归观望,该做的还是不能纯躺,后路要给自己留好。
虽然我们村里已经荒了,但这里还有一条国道。
我看过地图,临县和我们县的人如果要走国道去华南基地,是要必经我们这条路的。而我们要离开也必定要先打通这条路。
所以我们决定出去看看,分散清除村里的丧尸,再探一探隧道里的情况。
以当时的情况来看,我们猜测隧道的另一头恐怕已经被堵上了,否则连石海他们变了丧尸后不会一直在那隧道里面徘徊,直到我们几个活人出现才冲了出来。
前几天刚封上的墓碑又被爸爸沿着边缘吭哧吭哧凿开。
砸开一个小口,我便拿着手机支架支着手机探出挖开一个口子的小洞,开着录像模式,察看有没有丧尸蹲守在附近,或者有没有丧尸被凿墙的声音吸引过来。
好在,在挪开墓碑后,周围还是安全的。
我爸坚持走在前面,他拿着斧头。
我拿上趁手的工具紧跟其后。
爷爷和外公则在旁边掩护我们。
奶奶外婆和妈妈留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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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末日里熬过一年,每天沉浸在农活儿里忙忙碌碌,和家人们一时四季三餐,插科打诨。我以为自己早已经放下了前世临死前的愤恨。
直到我用斧头劈开了变成丧尸的连石海和那个混混的脑袋,我才真正的心下一松。
看着那前世杀了我们全家的人,真正地变成了一摊烂肉,我不仅没有跟往常看见丧尸腐烂的尸体时的那种恶心,还忍不住笑了出来。
爸爸在旁边看着,替我挡住其他零散袭来的丧尸,在周围安全后,过来无声地拍了拍我的肩。
「爸爸,我现在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我笑出了声,回去的途中甚至忍不住哼起了歌。
后来这个画面我自己再想起来,都觉得有些变态。
我和爸爸的行动,一向以安全起见。
我们用了整整两天,才清除了回村路上游荡着的十几个丧尸。
第三天,我和爸爸爷爷一起拿着武器回了一趟村里。
看着围绕在爷爷房子周围的老年丧尸团,我大概知道为什么那天夜里连石海他们会连夜逃走了。
爷爷的房子在这个村里算是最好最坚固的房子。远离房屋密集区,周围有大片菜地,又临近村口国道位置,是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
加上房子里设备好,那些混混来了村里后跟连石海一起霸占了这里。后来村里留守的几个年轻人跟他们一起放逐的村里的老人,便混住在了一起,轮番巡逻,防止老人们回村偷菜,占了他们的资源。
现在这院子,院门大开,原本结实的铁门被撞凹脱离了半扇。院墙被推倒了一面,碎石堆里还能看出大面积干涸的血溅痕迹。显然是被人在墙上泼了鲜血,然后引来丧尸推倒的。
房子四面的玻璃几乎都被砸了。
远远看着,都能看见有至少十几个丧尸在里面无头苍蝇似的晃悠。
村子里面还有许多生面孔的丧尸,我猜想那些便是村里老人从外面引来跟连石海他们同归于尽的丧尸。
这一次,我跟爸爸爷爷一起,用了三天的时间才分散清除了村里和隧道里的那些丧尸。
奶奶和外公外婆、妈妈则在确认周边安全的情况下,帮着我们一起烧尸体。
村子两边隧道的尽头确实都被落石堆堵上了。让我们这个村成了一个临时孤岛,也阻断了当时连石海他们逃生的路。
我家没有这方面专业的,怕贸然挖开会引起塌方,便没敢动手。
回到山洞时,我收到田多多发来的消息。
说救援队已经到了县城,听说基地现在实行「各尽所能,按需分配」的共产主义分配原则。
她二舅一家和大伯一家因为物资匮乏和家里有人生慢性病需要治疗跟着去了基地。
而田多多家因为物资丰富、环境安全、人员身体健康,在捐出一部分物资支援基地后,决定留守原地,不去基地占用公共资源。
我在这一方面跟田多多达成了一致。
将我这边这段国道的道路情况和村里的状况经由田多多告知救援队后,我们一家也决定继续留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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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丧尸在全国范围内被全面清剿结束,号召未接种丧尸疫苗的幸存者前往就近接种点接种疫苗的消息的时候,我正在杨梅树上摘杨梅。
妈妈拿着手机跑过来,冲我喊:「阿宝,新的接种点就在东潮云上,现在路也通了,我们可以回家啦!」
东潮云上是我们在末日前在县城那个家的小区。
我一边往嘴里塞杨梅,一边手上还摘着放进篮子里。
咽下一口杨梅汁水,嘟囔了一句:「可是咱家的房子不是卖掉了吗?」
我妈愣了一下,有些懊恼道:「早知道丧尸消灭得比新冠病毒还快,就不卖房子了。这才一年,就连个正经的家都没了。」
我跳下树,将那筐杨梅递给妈妈。
「我们只是暂时没有合适的房子,但好多人是真的没有家了。再等等吧,多多说市里在全面消杀了。等城市里真正稳定下来,我们再回东潮云上买套房子。」
妈妈也想到了什么,我们这个偏僻的小村庄里,除了我们一家躲在山里幸存下来,无人生还。
一个相对封闭的小村子尚且如此,也不知道城里到底又是怎样一番情形。
「不知道邻居们怎么样了……去年我们老年大学的几个班的人还约好要一起去报团旅行的……」
妈妈嘀咕了一句,有些失落地提着杨梅回了山洞。
除了一些 APP 因为运营商无人运营的缘故停止使用,通信早已恢复。
这些时间,不仅我在和田多多联系,了解城里的情况。
爸爸妈妈、外公外婆他们也都在联系自己的旧友故交。
但真正联系上并给予回复的却没有几个。
外公一个学生的孩子用他的手机给外公回了消息。
他告诉我们 H 市市中心和大学城一带已经成了无人区,几个月前因为丧尸太过密集,人力难以清除,最终不得不用上了热武器和燃烧弹。
这场灾难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其实十分惨烈。
只是这一世我们偏安一隅又避过了算计,现在才有心力感慨一句。
真正在苦难中的人恐怕没有心情多愁善感。
不过我也不是那种有大格局的人,重活一世,我只庆幸我和我的家人顺利地度过了丧尸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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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结束后,我见到的除了家人以外的第一个人就是田多多。
田多多的大伯在末日前就是搞建筑装修的。
在去了基地后,他很快就在自己的领域上发光发热,没多久便在基地基层民众间拉起一支工程队。带着他们接一些基础建设修复的工作。
市里高速的一些路段因为高架桥被炸毁还在修复中。
国道、省道的恢复通行便显得格外重要。
相比较之下,我们村口那截被堵塞的隧道重新开通也算是个重要,但不艰难的任务。
田多多的大伯因为能力和对这一带的熟悉,接下了疏通修复县内国道的项目。
田多多知道消息后,便跟了过来。
隧道重新被打通,电力修复,一盏盏灯亮起,田多多骑着她的小电驴从隧道那头飞驰过来。
「秦苏!秦苏!我来找你啦!」
田多多的声音在隧道里回响,我扔下手里正在清扫玻璃碎片的扫把和簸箕,也向她跑去。
「停车!停车!前面路上钉子还没扫干净啊!」
【正文完结】
(番外一)
我们收拾了除了埋在地下的黄金以外的所有物资,坐上田多多大伯工程队开来的大卡车,回了县城里。
我和田多多还有白小五一起坐在同一辆皮卡的后车斗里。
田多多告诉我,在来找我之前,她大伯接过一个上级市的项目,是疏通修复上级市郊区别墅区外那段国道的任务。
那个别墅区正是末日前她爸爸和二舅接过那单特殊加固生意之一。
末日前田多多为了推测末日时间,曾来踩点观察过。
所以末日结束后,她途经那里便准备去看看那个疑似重生的小姐姐,跟她说一声谢谢。
田多多没有见到那个小姐姐。
她告诉我,那套别墅外加高到五米高一米宽,看起来坚不可摧的院墙外有被爆破的痕迹,墙体下面被挖了隧道。
房子里面很完整,生活痕迹很重……
生活痕迹太重了,重到不像是只有小姐姐和她闺蜜二人住过的样子。
田多多说她心里有很不好的感觉,所以又去了另一家。
住商品房顶层带阳台大平层的那户。
田多多去的时候,这个小区还有没离开的幸存者,是一对骨瘦嶙峋肤色蜡黄全身佝偻的老夫妇。他们住在大平层小姐姐的对面楼。
他们说去年冬天到来前,有一伙儿持枪穿着迷彩服的人自称是救援队的,要接他们去基地,让大家带上物资下楼集合。
老夫妇因为年纪大腿脚不便,子女给买的房子楼层太高,电梯停了之后怕十几层楼对他们来说太过困难。
加之老一辈日常习惯囤粮,吃喝足够又自觉自己两个老人家出去了也是给人家救援队添麻烦,所以便决定留在家里,即便是死也死在家里。
直到他们在阳台上目送邻居时,才发现当时的「救援」是一场骗局。那些人骗杀了小区里的大部分幸存者。
还用无人机巡视了整个小区。
其实末日到来后,平层小姐姐就没有在夜里开过灯,加上窗户都贴了单向防窥膜拉着厚厚的遮光窗帘,就连住在他们对面楼的那对老夫妻都不知道那层是不是有人。
但无人机拍到了天台上的太阳能板和蔬菜,那些人或许只是觊觎太阳能板,又或许是因为那水灵的青菜推断出顶楼有人,便上去了。
即便有窗帘阻挡,但那对老夫妻怕暴徒上楼后会透过窗户看见他家的情形,便带着物资躲进了自己家修建衣帽间后打通空出的隔层里。隔层很隐蔽,但里面的空间也很小,只有四五平米,是老夫妇的儿子原本修建起来用来藏保险柜的。
房子还没装修好,儿子便被公司外派到国外的分公司,带着妻儿出了国。只留下老夫妇守在国内。
等他们在里面躲到腰酸背痛熬不住出来的时候,小区里已经遍布丧尸。对面楼的楼道里更是格外的多。
对面顶楼的天台上垂挂着几根绳索,屋内的窗帘在白天的阳光照射下透着成片的暗色。
直到真正的救援队到来后,老夫妇从救援人员的口中得知。
平层小姐姐楼道外残存的太阳能监控拍下了她引来丧尸点燃煤气罐跟闯进她家里的暴徒们同归于尽的画面。
田多多说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即便先知,也不一定能够幸存。苏苏,能活下来真好。」
我赞同地点头。
前世我和田多多也都算是先知者了,但我们都没能活下来。
这个世界似乎有很多重生者。
毕竟我们这一个小小的三线城市,十八线县城,被田多多察觉的重生者加上我都有三个了。
但这么多的重生者都没能阻止末日到来。
虽然现在丧尸危机过去了,但我们至今还不清楚,丧尸病毒是怎么在短时间内在全球爆发的。
一两个活体实验出逃导致丧尸爆发显然不太可能,毕竟不能小看上层对这一方面的把控。如果是一城一地的爆发蔓延,我们早就封城封控严阵以待了。
我虽然格局小,但我相信那么多的重生者,总有那么一两个会通知上面。
但是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连爆发的日期都没有变过。
那么就是完全无法以人力控制的爆发吗?
是通过空气吗?是因为辐射吗?
但如果是空气和辐射,那我们这一批最早没有被感染的人又是因为什么没被感染?
我想不明白。
大概也不会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就像那么多年过去了,关于当年那场蔓延全球的病毒,我们至今也只有一个心照不宣的答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