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断片回到宿舍后,强吻了我的室友顾清淮。

坏消息,我断袖。

更坏的消息,他恐同。

从那天开始,我们之间就不对劲了。

1

我一觉醒来,只感觉头痛欲裂。

醉酒害人啊。

我一睁眼,视线就对上站在我床边的顾清淮,脑海里闪过昨晚的一些画面。

我好像强吻了他?!

他眼中情绪万千,目光深沉地看着我。

视线再往下,他的唇有些红肿。

顾清淮冷着声音:「昨晚的事还记得吗?』

我张了张嘴,刚想说话,紧张得差点咬到舌头:「不……好意思啊,我昨天喝断片了。』

我从床上坐起来,不敢看他,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挠挠头:「我那个……喝多了喜欢抱着人乱啃,对不起啊,以后不会了。』

「要去上课了。』他没回应我的解释,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我咂咂嘴,被子里双腿夹了夹:「等一下。』

顾清淮一愣,看到我的动作,也反应过来。

我也蒙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在干吗,差点被自己的生理反应羞愤得当场去世。

还好,顾清淮直接去了卫生间。

他没有继续站在我床边,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几分钟后,我迅速换好衣服,洗漱好准备出门。

顾清淮在我前面,刚要出门,我一把拉住他的肩膀:「等下。』

2

我看到了他的脖颈上还有吻痕。

毫无疑问,罪魁祸首就是我。

我不用照镜子都知道现在自己脸红得不像话。

因为脸上很热。

他回过头,疑惑地看着我:「还有什么事?』

「我帮你遮一下。』我声音有点发虚,指了指他的脖颈。

他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拿了桌上的气垫,向他走近一步,用粉扑轻轻拍在他的脖颈上面。

我能明显感觉到他的不自在,因为距离太近了。

我迅速遮好吻痕,回到正常距离:「好了,走吧。』

3

我和顾清淮刚到教室坐下,离上课还有一点时间,老师还没来。

好基友陈江过来坐到我身边,勾住我的脖子晃了晃:「怎么样?好点了没?』

我拍开他的手:「没事,就是喝多了头还有点痛。』

陈江伸长了脖子,朝坐在我右边的顾清淮说:「淮哥,昨天麻烦你照顾了。』

「没事。』顾清淮眼皮微抬,翻开课本,声音没什么情绪。

整节课我根本心不在焉,我在思考以后怎么和他正常相处。

「第二排最左边那个男生,起来回答下我的问题。』

陈江一脸懵逼地站起来,张口一句:「我选 c。』

老师说:「你没听课吗?我是说我刚刚口头上问的问题,不是 PPT 这道选择题。』

「你右边的男生起来答。』

我还没反应过来,直到陈江轻轻碰了下我的鞋,我才意识到被点名。

我起身,老实回答:「老师,我走神了,没听到问题。』

老师声音沉了沉:「那就再右边的顾清淮起来回答。』

我身侧的顾清淮起身,他硬邦邦地来了句:「老师,我也没听课。』

老师目瞪口呆,因为这是头一次顾清淮上课走神。

他这一下,全场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学神顾清淮居然也不听课,头一次见。』

「笑死了,他们三个,真是整整齐齐一家人。』

老师被气伤了,这堂课再也没点过名。

只有我们三个,整整齐齐地罚站了两节课。

4

下了课,我们奔向食堂。

顾清淮已经先去了后厨,我和陈江来打菜。

他站在食堂窗口后,穿着白色的工作制服,拿着打菜勺。

他微掀眼帘,看着我。

顾清淮一直在食堂有勤工助学的岗位,平时周末还会去做兼职。

发生了昨天的事,我也没了之前的嬉皮笑脸,调戏地叫他帅哥。而是正正经经地对他说:「糖醋排骨,小青菜。』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手抖,满满两大勺,我的餐盘里立起两座小山。

我和陈江找了座位坐下,正吃着饭,陈江吆喝了一声:「淮哥,这里这里。』

我握着手里的筷子,莫名有点紧张。

顾清淮愣了一下,过来在我身边坐下。

他刚结束完工作,换下了制服。

「淮哥,你偏心。为什么同样是糖醋排骨,他的比我多?』对面的陈江眼巴巴地看着我的排骨,语气卑微。

「手误。』顾清淮吐出两个字。

「哼。』陈江怨念地咬了一口排骨,「你就宠他吧。』

顾清淮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夹了一筷土豆丝,没接话。

我被陈江的话呛得一口小青菜卡在嗓子里,捂住嘴轻轻咳嗽,给了陈江一记眼刀。

顾清淮伸手过来,轻轻拍我的后背。

我缓过来,将小青菜咽下去。

我用余光看到他没什么情绪的双眸,心里负罪感满满。

5

我知道昨晚对他影响很大,不然不至于上课走神。

虽然表面还是和之前一样,但还是对我有阴影吧。

我确实喜欢他,只是因为他恐同,从未向他表白。

不然不会有那个晚上的意外,酒精使我不清醒,才强吻了他。

真希望我当时没有胡言乱语。

我不是喝醉了抱着人乱啃的人,那样解释只是为了让他放下戒备。

我开始和他保持距离。

我知道自己喜欢他,却不能喜欢他。

那一晚差点冲破底线,也差点毁掉我和他的关系。

我怕他发觉我喜欢他,怕他觉得我恶心。

那样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我清晰地记得,大一刚开学的时候,有个班的男生私下向顾清淮表白,顾清淮拒绝了他:「我恐同,觉得恶心。』

那个男生对我提起这件事时,说:「他当时真的一脸厌恶。』

6

班上团建,选了一家城郊的轰趴馆,包了一辆大巴过去。

我和顾清淮坐在最后一排,顾清淮坐在靠窗座位。

大概是起床气,他上车就闭眼睡觉,卫衣帽子拉下来,掩住了大半张脸。

过了一会,我发现他脸色不太对劲,好像有些不太舒服。

我轻轻碰了他的手,问:「晕车?』

他轻轻点点头,声音闷闷的:「嗯,我睡会就好了。』

我看向坐在旁边的陈江,这人正打开背包翻他的零食。

我从陈江那里薅了他一袋话梅过来,拆开袋子,拿出一颗。

某位晕车的祖宗已经闭上了眼睛,安静无比,与整车的喧闹相比,妥妥的与世无争。

我对祖宗说:「吃颗话梅会好一点。』

他声音低低的:「我不爱吃酸的。』

我拿着那颗话梅,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张嘴。』

顾清淮没睁眼,但还是张开了嘴。

我伸手将话梅喂进他嘴里,手指触碰到他的唇时,没料到他的舌尖突然轻轻伸出,轻触我的食指。

我惊得手一抖,差点将话梅抖下来。

某人含着那颗话梅,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些什么,仍旧闭着眼睛,呼吸均匀起伏,像是已经睡着了。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这要是换了别人,我高低要把他摇醒,再给他两个大逼兜。

要不知道他恐同,我都怀疑这是什么直男的小把戏。

太犯规了,不带这么撩人的。

我垂眸看着右手食指,那里不止沾染上了话梅干的粉末。

还有他舌尖残留的湿润,存在感极其强烈。

我认命地靠上椅背,余光悄悄打量罪魁祸首,他似乎真的完全睡熟了。

垂在身侧的右手食指和大拇指轻轻摩挲了下,我还是张嘴抿掉了食指那点粉末。

以及那微微的湿润。

7

大巴抵达轰趴馆,一伙人四处散开,自由活动。

陈江拉了三个男生两个女生,玩真心话大冒险。

顾清淮下车很快就恢复了精神,我便拉他一起去玩。

陈江神秘兮兮地翻出一个东西,摆在桌面上:「这是测谎仪,手放上去,如果手指被电了,说明很有可能在说谎。』

一伙人瞬间激动起来:「好东西啊!』

我看了眼坐在我旁边的顾清淮,他垂着眸,看不出什么情绪。

不知道顾清淮今天怎么回事,连着两把都被抽中。

顾清淮两次都选了真心话。

一个男生率先发问,看了眼竹签,一脸笑意地问:「淮哥,你初吻是啥时候啊?』

这个初吻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顾清淮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目光突然朝我飘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落在了我身上。

「哦……不会是时间久远,记不起来了吧?』

「淮哥,手放上去,老实回答。』

旁人还在起哄。

在众人炯炯的目光下,顾清淮伸手放在测谎仪上,平静地吐出四个字:「上个星期。』

短短四个字,让他们沸腾了。

「卧槽,是谁是谁?!』

「谁亲了淮哥啊?』

「没被电,淮哥测谎通过。』

……

我当场石化。

我醉酒强吻他,也发生在上个星期。

他没有女朋友,一直单身,不存在和别人接吻的情况。

我居然夺了他的初吻。

有男生还想追问是谁,陈江打断施法,突然对顾清淮笑了笑:「我来问第二个问题。』

陈江发问,一脸正色:「淮哥,你喜欢的人在不在我们这几个人里?』

我惊呆了,陈江这问的什么狗屁问题。

这里总共六个大男人,和两个女生。

这范围显然缩小到了那两个女生。

顾清淮沉默了几秒钟,回答道:「没有。』

测谎仪的指示灯亮了亮,顾清淮放在测谎仪的手猛地一动,神色变了变。

他被电了。

众人目瞪口呆,我也目瞪口呆。

陈江这会开始打圆场,笑眯眯地说:「这个测谎仪不准……我随便问的啊。』

众人哄闹嬉笑了一会,这事很快揭了过去,没人再提。

8

晚上从轰趴馆回学校,顾清淮先回了寝室。

班上的楚丝琪突然给我发微信,让我帮她个忙。

我到了见面的地方,楚丝琪递给我一个粉色纸袋:「能不能帮我给顾清淮?你和他一个寝室。』

我心下了然,接过来:「好。』

楚丝琪就是今天下午玩真心话大冒险的女生之一。

她长得确实漂亮,一表白,没准真的能和顾清淮在一起。

我拎着袋子走进寝室楼,快到寝室门口,陈江从隔壁寝室蹿出来,看见我,问:「路峥,你手里这拿着啥?』

「我来当月老。』我笑了笑。

陈江双眼微眯,小声说:「是楚丝琪让你帮忙的吧?』

「你怎么知道?』

「你真以为他喜欢楚丝琪?』陈江拉我到走廊深处。

「很有可能啊。今天下午他被电了,楚丝琪又是那两个女生之一。』我分析了下。

陈江听我说完,一脸看外星人的表情,看着我。

「干吗?我哪点说错了?』我不明所以。

「兄弟,你学习上的天赋分一点到感情上,也不至于单身多年了。』陈江语气沉痛,一副「你没救了』的表情,拍了拍我的肩。

「是另外一个女生卓雅?』

陈江叹息地摇摇头,直接闭麦,越过我,回了自己寝室。

9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觉得陈江有点神经,回了寝室。

我进了寝室,顾清淮穿着条纹睡衣,坐在桌前。他正忙着兼职的工作,敲着电脑键盘。

「楚丝琪给你的。』我将那个粉色纸袋放他桌上。

他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向我:「这是什么?』

我嘁了一声:「你说呢?』

他垂下眼,没打开那个纸袋,语气不咸不淡,「我明天退回给她。』

「你真的不喜欢她?』我有些惊讶。

顾清淮抓着鼠标的手一顿:「路峥,你希望我喜欢她?』

我愣了一下,被问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他盖上电脑,起身路过我身边,语气极冷:「路峥,你真的是块木头。』

我僵在原地。

他上了床躺下,一言不发。

我洗漱完,也上床躺着,苦苦思索半天,小心翼翼地问:「那就是卓雅?』

对面床位的顾清淮翻了个身,没理我。

寝室里的气氛好像更冷了。

死一般的寂静。

10

很快,陈江生日到了,他在常去的酒吧开了包间。

陈江晚上来我寝室找我:「走吧,宝贝。』

我皱起眉:「你怎么越来越恶心了?』

陈江经常间歇式发病,这会开始拉着我的胳膊,叫好哥哥。

我早已见怪不怪。

可顾清淮这会从卫生间出来,看见这一幕,极轻地蹙了下眉。

他一个直男,怕是被恶心到了。

陈江喊了他一声:「淮哥,去不去喝酒?我生日。』

班上几个同学也过来了,都是陈江叫的人。

「我们淮哥可不去这种地方。』

「读书人怎么能喝酒呢?』

「可别,咱们峥哥照玩不误,学习一点不耽误。』

寝室门口人一多,就开始瞎起哄。

我摆摆手:「别吵了,快走。堵门口干什么?』

我知道顾清淮不会去酒吧这种地方,刚要同他们出去,身后顾清淮的声音响起:「我去。』

我有些惊讶,回过头,看见他一脸平静,他走到了我身边。

我还在发愣,搞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要去了。

「走了。』他扯了下我的袖子。

我回过神来,和他跟了上去。

11

到了包间,陈江叫了几箱酒,上了果盘和零食。

包间八个大男人,气氛热闹无比。

我听着他们鬼哭狼嚎的歌声,看到坐在一旁的顾清淮正伸手拿桌上的啤酒。

我把啤酒拿开:「你喝水。』

「为什么?』

「你感冒了,喝什么酒。』我简直服了,这人鼻音都有点重,还这么不省心。

这时服务员端了两扎鲜榨果汁过来。

我给他一杯:「你喝这个。』

「你呢?』他吸了吸鼻子,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语气像个小孩。

「我和你一起喝果汁,可以吧?』我认命地也倒了一杯果汁。

「你一口酒都不许喝。』

「行。』我认栽。

我喝了一口果汁,甜得发腻,放下了杯子。

可能是生病了,这人乖乖地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

像个乖巧喝药的小孩。

我撇过脸,没忍住笑了笑。

这时手机电话响了,我出去接之前,拍了下陈江的肩膀:「给我看着点他,别让他碰酒。』

「好。』陈江点头。

12

好死不死,我就这么出去接了十分钟电话,回来就遭了报应。

我回到包间,没看到顾清淮。

却看到了他面前那张桌上一瓶空了的啤酒瓶。

我问:「这你们喝的?』

他们摇摇头:「不是啊。』

那就只会是顾清淮喝的了。

我压了压心里的火,对陈江说:「我不是让你看着点他吗?』

「我看着了,一不留神他就一口气灌了,我能咋办?』陈江摊摊手,「他刚出去上厕所了。』

唱歌的同学放下麦克风:「哎,出去好几分钟了,不会迷路了吧?』

我不愿再说,直接出了包间,去找人。

男厕所根本没有人。

顾清淮这会手机打不通。

13

我终于在人影交错的舞池看到了顾清淮,一边道歉一边拨开面前的人:「不好意思,我找人。』

顾清淮走路都有些摇晃,我费力出了包围圈,刚要叫住他。

一个中年男人突然拉住了他的袖子,将他带到吧台旁。

我听到那男人对酒保说:「给这个小美人来杯威士忌加冰,我请。』

14

我冲过去,拉过顾清淮就要走,他一把甩开我:「你谁啊?』

中年男人盯着我,笑了笑:「帅哥,人家不想跟你走,听到了?』

「你喝多了。』我再度拉住顾清淮,「我带你回去。』

「我不要。』他眼圈有些发红,看向我,「你干吗管我的事,你是我什么人?』

我愣在原地。

居然问我是他什么人?

我差点要发火,却看到他雾蒙蒙的眼眸,仿佛下一秒就要落泪。

冲到嘴边的怒火突然就消了。

「渣男。』他突然起身,一把抓住我的领子,喊道。

他声音不算大,但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明明亲了我,还不对我负责。』他的手抓着我的领口晃了晃,语气委屈得不行,「说什么喝醉酒喜欢抱着人啃。』

「还给我介绍对象,简直是杀人诛心!』

嘈杂的舞池突然安静下来,中年男人目瞪口呆。

我怔在了原地,大脑宕机了一下。

等等,什么意思?

他喜欢我?

可他不是恐同吗?

我一头乱麻,半天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伸手将他揽进怀里,还是想要再次确认他的心意,问他:「你想我当你什么人?』

「我想和你更近一点,再近一点。』他的脑袋在我身上蹭了蹭,声音低了下去,「当男朋友的那种。』

男朋友。

我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心里仿佛炸开了一朵烟花,心跳猛烈不已。

「好。』我抱紧了他,伸手抚摸了下他的后背,「那现在可不可以跟我回去了?』

「嗯。』他埋在我怀里,声音闷闷地点头。

15

我伸手环住他的腰,小心地扶着他回去。

这人走路摇摇晃晃,不扶稳我都怕他一头栽地上。

人群里自动让开了一条路,我看到了对面呆住的陈江,以及他身旁的几位同学。

显然,他们也看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我带他先回去了。』路过陈江身边时,他拉住我的手臂,我说。

陈江松了手,嘴角泛起一丝自嘲的笑:「我就知道。』

我没空理会他,带顾清淮出了酒吧,叫了辆出租车。

我扶顾清淮上了出租车后座,看了眼手机,这个点回去,已经过了闭寝时间。

「去蓝海酒店。』

「好嘞。』司机大叔应道。

顾清淮闭着眼,应该是睡着了,头晃来晃去,差点要撞上车窗玻璃。

我坐近了一点,伸手隔在他的脑袋和玻璃之间。

他总算老实下来,脑袋不再乱晃。

我抽回手,看着他搭在座椅上的那只手,伸手碰了碰,冰冰凉凉的。

那我就发发善心,帮他暖暖吧。

刚与他十指相交,他若有所察,那只手动了动,扣紧了我的手。

某个应该睡着的人,这时嘴角微微勾起又趋于平缓,像是得逞了什么。

呵。

16

到了酒店,我一晚上实在是筋疲力尽,包括但不限于给某人洗澡吹头以及哄睡服务。

我这辈子绝对不可能再讲一次睡前故事。

呃,好像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

得得得,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我照顾醉鬼。

明明大好的夜晚,是消耗某些体力的好时候。

我看着那张婴儿般熟睡的面庞,睡得极其香甜,还是打消了歹意。

第二天,他睡到上午十点才醒。

一醒来他有些发蒙,看到刚从浴室出来的我,立马掀开被子看了眼自己。

我随意拢了拢身上的浴袍,看得发笑:「怎么?检查自己零件还在不在?』

他发现身上没有任何异常时,表情突然有些失落。

啧。

我走到床边坐下:「昨晚的事还记得吗?』

这莫名熟悉的台词。

「记得,你说……要当我男朋友。』他抬起眼睫,看着我,「算不算数?』

「算数。』

「那昨天,为什么……』他突然脸涨得通红。

这言外之意,不能更明显。

分明是在问我,为什么什么都没对他做?

我兜了个圈子:「今天几号?』

他呆了一下:「十月一号。』

「这个房间,我订到十月七号。』我微微一笑。

他瞳孔微缩,抓着被子的手一松。

我摸摸他的头,笑了笑:「所以,我们时间多的是。』

「急什么?』

番外:顾清淮视角

1

我第一眼见到路峥的时候,心跳从未有过如此强烈。

我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

那是大学开学的时候,我拉着行李推开寝室的门。

他正弯腰收拾床铺,白 t 恤被带了上去,露出白皙光洁的后背。

以及隐隐的腹肌线条。

他见我进来,冲我一笑:「你好,我叫路峥。这是两人间,咱们以后就是室友了。』

他微长的金发用一根橡皮筋随意地半扎在脑后,露出白净的额头,戴着黑色口罩,眉眼弯了弯。

「这里灰尘多。你要不要口罩?』他说着,从桌上拿了个口罩给我。

我不好意思拒绝,接过来:「谢谢你。我叫顾清淮。』

他长得真的非常好看,那双桃花眼下有一颗泪痣,笑起来就更加好看。

我走到自己的床铺,路过他身边,闻到一股好闻的香气。

我的桌上放了一些零食,我拿起来,是巧克力的包装,上面印有 domori 的字样。

他收拾好他的行李,很自然地走过来帮我挂衣服。

「这个是你给我的吗?』

他笑了笑:「是。出去旅游带回来的。』

「谢谢你。』我心里很不好意思,没有带零食过来分给他。

我当晚查了下这个巧克力,看到价格心中一惊。

domori 这个牌子的巧克力非常昂贵,放在我桌上的那十片,要将近 160 元。

2

我感觉自己越发奇怪。

我总是喜欢用余光看他,却不敢直接大大方方地看。

我很快就知道他喜欢男生。

大一刚开学军训,就有女生向他表白。

他笑着回应:「不好意思啊,我喜欢男的。』

那是军训的休息时间。

他的话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光影交错,我在不远处的队列里看得出神。

他肆意如风,毫不介意他人对他的看法,大大方方说出了自己的性取向。

他的一头金发让教官看得不顺眼,他微笑道:「教官,我是混血,金发是天生的。』

他说的是真的。

教官哑口无言,没了折腾他的法子。

3

我很快在食堂找到了勤工助学的岗位,负责给学生打饭。

一周工作三天,这里包饭,还发工资。

有同学会对我投来同情的目光,甚至有人嘲讽:「这么穷吗?』

无论是同情,还是嘲讽,都让我感到不自在。

只有路峥和他的朋友陈江,像平常一样对我,不会对我投来异样的目光。

路峥每次看到我,都会笑着说:「帅哥,我要糖醋排骨。』

那时候夏天,他的手臂交叉放在台面上,微微俯身盯着我。

他穿着白 T 恤,领口处的锁骨深陷,上衣因为放低身姿而微微飘起,以我的视角,可以窥见里面漂亮的人鱼线。

只是看了这么一眼,我抓着打菜勺子的指节就微微收紧,下腹突然有了莫名的热意。

他对我的异样毫无察觉,像往常一样双手接过餐盘,对我笑了笑。

他很喜欢食堂的糖醋排骨,说这是食堂唯一能吃的荤菜。

我看着他和朋友陈江坐下,一起吃饭,有说有笑。

我莫名地羡慕。

只可惜我要先工作,和他的用餐时间大多是错开的,不能和他一起吃饭。

4

真正完全陷进去,是在我生日那天。

生日前一天,我想叫路峥明天晚上一起吃饭,走到他旁边。

路峥正在打游戏,看我过来,摘下头戴式耳机:「咋了?』

这时他手机响起来电话,我让他先接电话,他开了免提。

电话里的女声温柔:「路峥,明天晚上去不去唱歌?』

他回道:「不了,明天晚上有事,下次吧。』

我听到他说明天晚上有事,心里有微微的失落。

他挂了电话,转过头问我:「你要说啥?』

「没事。』我随口扯了个谎,「就想问你借下水卡,忘记充钱了。』

我拿了他的水卡,回到自己位子上,心里沉甸甸的。

我说不出口那句「我明天过生日,一起吃晚饭吗』,我不想打乱他明天的计划。

更不想让他为难地答应我。

5

生日那天晚上,是周六。

我从外面兼职家教回来,倒了两趟公交车,只觉得身心俱疲。

回去随便吃个泡面吧。

我刚推开寝室的门,里面没开灯漆黑一片,突然被人勾住了脖子。

「生日快乐,顾清淮。』路峥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吐出的气息洒在我的脖颈间,热热的。

他的手臂环在我的肩颈,炙热的温度透过他的皮肤传递过来。

他惯用的几款香水,让他身上有着淡淡的香味,很好闻。

「你不是……今天晚上有事吗?』我被他抱得愣在原地。

他松开我,他的温度随之消失。

他开了灯,眉眼弯了弯:「你的事不是事吗?』

我看到桌前的蛋糕,双眼莫名起了雾气。

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即使我没说过我的生日是哪天。

他说今晚有事,原来是为了给我过生日。

我睁大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还好他转过身去拿蛋糕了,不然要被他看到我这副矫情的样子。

他将蛋糕从盒子里取出来,插上蜡烛,点燃。

他的眼眸在烛火跳跃中明暗交杂,我在他的目光下合上手掌,许愿。

我许了一个难以企及的愿望。

我希望和某个人再近一点,更近一点。

父母去世后,我好久没有吃过生日蛋糕了。

真的很好吃。

6

生日那晚,我做了一个梦,关于路峥。

我脑海里汹涌过关于路峥的无数想法,因为现实的重重原因未能施行,而在这个梦里,得到了完美的宣泄。

醒来时,我出了一身汗,面对着眼前空荡的床帐,失神许久。

曾经自欺欺人用好像来形容对路峥的感情,如今午夜梦醒,这个打着引号的好像变成了事实。

已经不是好像了,我真的喜欢上了他。

7

我在一片黑暗里大口呼吸,如同溺水之人找不到浮木。

我确定自己喜欢他,却不确定他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

路峥从来不缺朋友,出生在罗马含着金汤匙的他,在班上不用主动联系别人,就有人自动会被他吸引,向他涌过来。

他不缺爱,不缺友情,有大把的爱砸向他。

而我却恰恰相反,父母早逝,父爱母爱缺位良久。

我很小的时候,跟着这个亲戚待两年,又跟着那个亲戚待两年。

我没有真正的家。

我早早学会了看人眼色,主动承担家务,寒暑假出去打工,不敢给别人添一丝一毫的麻烦。

我贪恋路峥给予的温暖,却不知道他能不能成为独属于我的那块浮板。

8

原先高中学过的一个词语「和光同尘』,我对它的意思浅尝辄止,领悟并不深。

直到我遇见了路峥。

他是和光同尘这个词的具象化。

无论他站在哪里,总是闪闪发光。

和光同尘,光而不耀。

我喜欢上他,应该也符合人的趋光性,对美好事物的向往。

9

路峥喝醉酒的那天,是陈江送他过来的。

我打开门,就看他穿着黑色 T 恤,倒在陈江的怀里,陈江的手臂环在他的腰上。

陈江很温柔地摸摸他的脸:「路峥,到了,醒醒。』

路峥偏了偏头,没回应。

他们很亲密。

意识到这一点,我心里像被刺挠了一下,泛起星星点点的难受。

我知道陈江也是喜欢男生的,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陈江身上有着我从未参与过路峥的十几年。

「我搬他进去吧。』陈江刚要进来,我就说,「我来,你回去吧。』

陈江愣了一下,同意了。

我从他怀里接过路峥,带上了寝室门。

路峥身上很暖和,我抱着他,刚要将他放到床上。

他突然伸手,抚摸了一下我的脸,直勾勾地看着我。

「是你啊。』他轻轻笑了一声。

我被他那样看着,整个人都僵住了,心跳猛烈如鼓,刚要开口,他凑上来,吻住了我。

我不知道他此刻是否清楚他亲的是谁。

相触的那一瞬间,他的嘴唇真的很柔软。

我根本没有防备的意识,微张的唇让他加深了这个吻。

我感受到了他唇间的酒气,与身上的香水味混杂在一起,让我失了神。

我们跌跌撞撞地滚到我的床铺上,他的唇在我肩颈处游离,我搂住了他,闭上了眼。

他的手在我的脊背上轻轻抚摸,明明在外面穿得很少,他的手却很暖。

他突然停下了动作,迷离的桃花眼望向我,嘴角无声地勾了勾,撑起手臂,从我身上起来,回到了自己床上。

这一连串动作,清醒得仿佛刚刚的那个醉鬼不是他。

我躺在床上,愣了一瞬,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如同做梦一般。

我知道,某个开关被打开了。

并且再也无法关闭。

10

第二天他醒来,告诉我,他喝醉了喜欢抱着人乱啃。

明摆着是别让我胡思乱想。

我的心不断下坠。

我在期待什么呢?应该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啊。

他是同,对我好也只是把我当朋友。

也是从那天开始,我意识到他对我开始保持安全距离,不会没事逗我。

我再也没感受到他身上的体温,因为他不再随意抱我了。

他还是会来我的窗口打饭,只是不会再嬉皮笑脸地叫帅哥了。

那一晚好像无形中拉开了我和他的距离,他似乎怕我多想,所以有意地保持了距离。

我感觉心里被凿了个大洞,却无法填补。

11

我对同性恋确实有阴影。

高中毕业的时候,一个平时关系不错的朋友来我家玩。

我没想到他会对我表白,更没想到他会扑上来试图强吻我。

他是体育生,我一时没有挣开他。

他身上汗味很重,把我压在床上,想要亲我。

终于在他急不可耐地想要解开我裤子时,嘴朝我贴过来,吐息还带着浓烈的烟味。

我给了他一巴掌,用力地踹开了他。

我用尽力气将他赶出家门。

我觉得自己好脏,疯狂洗了好几遍澡,可是他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成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拉黑他之前,他发来了最后一条消息:【谁让你看上去那么好上?】

我恨自己引狼入室,恨自己无能,没有看出他的真面目。

从那之后,我就开始恐同。

我知道不能因为一个人而对一个群体以偏概全,可那道阴影始终存在。

12

那天在大巴上,我没睡着。

他拿着话梅的手伸过来的时候,我的眼睛并未完全闭上,而是透着极浅的缝隙,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原来喜欢上一个人,真的可以变得诡计多端。

我故意伸出了一点舌头。

所有的行为都是下意识的,只会诚实反映人的心理。

当被陈江问到「你喜欢的人在不在我们这几个人里面』,我的大脑有一瞬间空白。

我还是选择了说谎,说没有。

果然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测谎仪。

更骗不了陈江,陈江那双眼睛分明透着试探的意味,看到我被电,更是一脸了然,却还不忘把场子圆回来。

却骗过了路峥。

他以为我可能喜欢那两个女生之一。

却唯独没想过他会是那唯一的可能。

13

我喝醉那天,也是故意的。

陈江过生日来找路峥,顺带着叫了我。

我根本没喝过酒,也不喜欢去那种地方。

但我看着路峥和他们站在一起,像是一道结界。

是我未曾踏足过的关于路峥的世界。

我知道自己有些感冒,不应该喝酒,却还是去了。

我想更多地了解他的生活,包括他的另一面。

路峥出去接电话的时候,我看着面前那瓶未开的啤酒,犹豫了一下,一口气灌下去了。

酒劲很快就上来了。

我借口上厕所,起身出去找他。

14

有些话只能借着酒劲说出来,不受理智的束缚。

比起这样和他不上不下,才是要了我的命。

我不想只和他当朋友。

哪怕他拒绝我,我也要听他亲口说。

那个陌生男人拉我的时候,其实我可以挣开的。

只是,余光瞥到身后那人一脸急切的样子,觉得很有意思。

再后来,酒劲上头,我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意识涣散的时候,那句「好』敲打在我的心头,铿锵有力。

伴随着我强烈的心跳。

我又一次拥有了他的体温。

他的怀抱很暖和。

手也是。

再也不想放开了。

番外:陈江视角

1

我和路峥当了十几年的朋友。

我和他都喜欢男生。

不同的是,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

他虽然顶着那张人神共愤的帅脸,骨子里却专一得不行。旁人多半以为他花心大萝卜,实际上他却是母胎单身,没谈过恋爱。

他读书的时候一向是风云人物,自由散漫,成绩和外形一样出众,受广大师生喜欢。

其实一开始我也只是把他当好兄弟的,喜欢上他真的只是那么一瞬间,多年的友情就变了味。

从那天开始,一切都开始打着友情的幌子,在某些边缘进行试探。

2

高三毕业那天,我来他家里找他,听佣人说他在画室。

我从楼下冰箱拿了冰可乐, 上去找他。

那天的阳光很好,他坐在窗边画油画, 光影打在他的侧脸,给金发镀了一层光边。

我站在门口,一瞬间看呆了。

他这时放了画笔, 朝我看过来,笑了笑:「想渴死我?可乐。』

我看着他伸过来的那只手,食指微挑。

我将手里的罐装可乐递在他手里, 他接住,转头继续看画, 手指无意地触碰到了我的手心。

心里像是被羽毛挠了一下, 痒痒的。

从那天开始,我就知道暗恋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他一直没喜欢过别人, 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

直到顾清淮的出现。

3

当这个人的名字经常出现在他嘴上时,我心里就预感不对劲,警铃大作。

身边有同学对顾清淮的家境冷嘲热讽,甚至当面贬低顾清淮。

可后来, 这些声音都消失了。

因为路峥私下去找了这帮人。

他没动手,只是嘴上警告了他们, 这些风言碎语就被连根拔断。

路峥家里有权有势,根本没有人敢去招惹他。

那天路峥喝醉酒, 我送他回寝室的路上,他虽然醉了, 却很抗拒别人碰他, 身体动来动去。

因此那段路,走得并不踏实。

4

顾清淮开门的时候, 我能看出来他并不高兴。

他眼神里的占有欲快要溢出来。

爱是排他的占有,是无法容忍心上人与他人的亲密。

这些情绪全在顾清淮的眼底出现了。

我故意地当他面摸了摸路峥的脸, 果然顾清淮表情更冷了。

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有意思,我明明听说他恐同。

我还是把路峥交给了他。

毕竟, 我只是路峥的朋友。

5

我过生日那天,看到路峥出了包厢去找他。

我放心不下他,和几个同学一起追了出去。

谁能想到,我会在嘈杂的舞池听到顾清淮大声地表白。

路峥的反应我不意外。

他们在众人面前相拥, 路峥小心翼翼地扶着他, 仿佛那是一件易碎的宝物。

胸腔中那股关于对顾清淮的嫉妒, 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谁让我是胆小鬼呢?

只敢以朋友的名义偷偷喜欢。

所以啊,像我这样的人, 只能在看到顾清淮兀自拿起酒瓶猛灌的时候, 装作没看见, 任由事态发展。

他们俩之间,也是时候添一把干柴烈火, 加速催化反应了。

这是我能为路峥做的最后一步。

从此, 爱意暗无天日地在心底滋长, 只待岁月消磨一切。

我看着路峥扶着他离开,两人的背影逐渐在我的视线里模糊。

就在这一刻,我突然深切体会到了那部经典英剧的一句话。

「生命终将消逝, 徒留一颗破碎的心。』

天知道,我会不会喜欢他,喜欢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天。

但愿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