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和校霸室友交换了身体。
他搅糊了我和暗恋对象的见面，我反手把他作进了他女神的黑名单。
直到他冷笑着把我按到床上……
不是，大哥，等一下。
你不是恐同吗？？
1
闹铃声响起。
我反射性将铃声按掉，弹射起床，哼着歌、心情十分美好地走进洗浴室。
今天是和我的男神，也就是 gay 圈少见的天菜猛 1 黎取予的约会。
我追了这人好久，他才勉强同意和我出来看电影，而我这么大清早爬起来收拾自己也是因为这个。
我绝不允许今天的约会出现任何意外。
睡眼蒙眬地脱掉上衣准备洗澡，一低头却猛地意识到了不对。
首先，我很确信，我是有这玩意儿。
其次，我也很确信，这玩意儿我没长八块。
在不劳而获八块腹肌的喜悦冲上我的脑门之前，为数不多的理智先将我拉回了现实。
我没这么黑。
这个肤色……倒是很像我认识的另一个人。
我三两步跑到镜子前，因为太着急，甚至碰翻了一众瓶瓶罐罐。而镜子里照映出的那个人，脸色十分难看——
不是我的脸。
我用着室友兼校霸沈晏行的脸，做出了堪比见鬼的表情。
……
等一下，这个角度还挺好看。
我靠，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是怎么回事!？
我两眼一黑。
我现在是沈晏行，那「我』呢？
来不及穿上衣服，我冲到自己的床位边上，猛地拉开被子。
「我』本人正睡得香甜，脸颊还被压出了红印。
因为被打扰，「我』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然后就被一个近在眼前、认真打量他的、半裸的男人吓到连连后退，直至撞上墙壁，才后知后觉地张开嘴，准备叫出声。
紧接着就被一双手死死捂住了。
我盯着他，目光中带有着三分崩溃三分绝望还有四分的薄凉:「你是谁？』
「你他妈才是谁啊？』
他喊得比我大声，尾音差点劈了。
我也从不知道自己的这张脸能做出这么丑的表情。
「嘘，别说话。45 度角偏过去，然后微微低头，很好，对，就是这样。』
他不明所以地照做。
我满意地放开了手:「没错，我就是这个角度最好看。』
在他要动手之前，我往后一仰，躲开了。
「沈晏行。』
我的语气十分沉痛。
「我完蛋了。』
2
「不是，虽然交换身体这种事情很奇怪，但是我的身体怎么说也不算差啊。』
「你才是，连腹肌都没有，还没几两肉，怎么说都是我吃亏，我都还没说什么……』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
「——所以你到底在自闭个什么劲儿啊？!你知道我的肌肉和我的体脂率是健身房多少钱砸出来的吗，先用着又不会掉肉，大不了之后慢慢找方法换回来啊？』
「啧，别哭了，你是小女生吗？』
我神思恍惚地抬头，看着沈晏行用自己的那张脸 ooc，一时间只感觉四大皆空。
「……我没哭。』我微笑，「我只是有点想死。』
「……这个好像更严重。』
沈晏行跳下凳子，摸索他的衣柜拿衣服换上。
然后我就看见自己穿上了一身亚文化嘻哈风的衣服，身上破的那几个洞穿了像是没穿，走两步，身上链子晃动得叮当有声。
我眼睛疼。
我心平气和道:「您能把我打扮得不那么接近裸奔吗？』
首先，沈晏行是校霸，其次，他最烦别人说他穿衣风格。
但这是我的身体，我总得为我自己争取一点人权。
沈晏行转过身，认真看了我几秒，然后笑了。
「不喜欢吗？没关系啊，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大家都是在不停地相遇和分别的过程中找到真正志同道合的人，祝你未来一切都好。永别了，没品位的东西。』
……
3
直到九点的闹钟响起，我才回过神来，想起今天都有什么安排。
一瞬间我简直想笑。
叫沈晏行去帮我约会吗？那个直男还深度恐同的沈晏行？
别太荒谬。
……然后我就把哼着歌准备去洗澡的沈晏行强行按在了凳子上。
我从不知道自己长得这么乖。
毕竟明明是黑人问号的表情，硬生生让沈晏行用我这张脸做出了十分无辜又茫然的样子。
「听着，听我说，很重要的事情。』
沈晏行挑了挑眉。
「我今天和黎取予有见面，我特别，尤其重视这次约会，现在互换了身体，你代替我去一趟，别给我弄出什么幺蛾子，同意请呼吸。』
沈晏行深吸一口气，屏住了呼吸。
「……』
我捏住了他的鼻子。
不出两分钟，他就开始急促喘息起来。我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很好，就这么说定了。』
「不是，我他妈为什么要去和男的约会啊？!太奇怪了吧!？』
「你的眼界太窄了，放宽一点。』
「不是眼界窄不窄的问题啊!？』沈晏行看起来有点崩溃，「是我根本就不是你们圈的，我对男的根本不感兴趣，也不可能会喜欢男的啊？』
「好啊。』我阴冷一笑，「那没办法了，我只能拿着你的身体去约会了。』
「第二天全校都知道你是个 gay，你也不会在意的对吧，哥哥？』
「……』
沈晏行妥协了:「你帮我写半个月作业。』
我知道这确实有点为难他，主动加了条件:「一个月。』
没想到沈晏行眼睛都亮了:「就一个男的吗？还有吗，再多来几个也不是不行——』
我:「滚。』
4
为了自救，也就是避免他惊为天人的审美用在弱小无助的我身上，我包了他的穿搭。
只是我也确实忘记了短裤这回事。
所以在他隔着洗手间冲我招呼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我忘记给他拿了。
于是从抽屉里随便挑了一条递给他。
沈晏行探出半边身子出来接。
他刚洗完，身上湿漉漉地滴着水，雾气弥漫，我看见水流从那张略显无辜的白皙脸颊上淌落，脸颊酡红的样子像是醉了酒。
这人接过去，目光若有所思地停留在我的下半身。
然后意味深长地道:「没关系，我知道，你还在发育期，还会长的。』
我 TM……
校霸又怎么了，打赢他我来当也不是不行。
我深吸一口气。
「沈晏行，不要用我的脸做出这种贱兮兮的表情。』
「现在是我的脸和我的身体。』他摇头晃脑，「你的就是我的，不要分得这么清嘛。』
我告诉自己要忍住。
毕竟要是一拳揍下去，破相的是自己。
但是士可杀，不可辱。
我咽不下这口气，为了报复他，我打开淘宝买了一条粉色草莓的内裤，准备送给沈晏行，然后在论坛上匿名说校霸背地里是个闷骚。
汗流浃背了吧。
5
「你能不能老实一点？』
我第三次按住好奇扒拉我发胶和指甲剪等工具的沈晏行，有点头疼。
我在帮沈晏行，或者说是自己，做一个比成熟一点的发型。
因为我平日懒得打理，头发已经长过了眼睛，只有实习面试或者什么需要打扮的时候才会换个严肃点的发型。
饶是室友沈晏行，也鲜少见过我将头发完全梳至额后的模样。
深邃立体的五官完全显露出来，轮廓线条流畅明朗，额前几缕碎发显得随意又休闲，乍一看，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我的手穿插进他的发丝间，很轻地抚弄着，然后让他闭眼，喷了几下发胶。
他微微眯着眼睛，很舒服的样子，打了个哈欠，突然开口感慨道:
「你怎么什么都会呀。』
「唉，江勺，你怎么这么好，你要是女的就好了，我肯定会爱上……』
他说到这里，像是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猛然噤声。
我的动作顿了顿。
一秒，还是两秒，然后又动了起来，像是完全没有被这句话影响到。
一直沉默许久，我才开口。
「沈晏行。』
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别说这种话，我不爱听。』
6
说实话，对于这次约会，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实在不放心沈晏行这死德行，和他商量后，最后取了个折中的方案，也就是让他约会的时候同我连麦，我来远程指导。
沈晏行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太乐意。
「这么紧张干什么，干吗这么重视这次约会啊？』
我想说什么，他直接打断了我。
只是掩去了眼中某些情绪。
「啧，又不是见完就要谈恋爱了，小心越期待越容易失败喔？』
「你狗嘴里什么时候能吐出象牙我就真的活见鬼了。』
我皮笑肉不笑地把他赶出了门。
沈晏行吊儿郎当地摆摆手，尾音随着风飘进了我的耳里。
「那就放心交给我吧，我一定会搞砸的——』
门口的我:「？』
7
他走之后，我路过穿衣镜，余光瞥见自己顶着的那张脸。
这才是属于沈晏行的脸。
他长得不太符合大众审美，反而总带着点痞坏的感觉，笑起来倒是眉眼弯弯，唇边还缀着两个小巧的梨涡，倒显得有点甜。
但还是要分情况。
他真的生气的时候，笑起来是很瘆人的。
他一众兄弟好友都说，最怕不是看见沈晏行面无表情，就怕看见沈晏行笑。
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确实是纳闷了好一会儿，然后顶着一众人花容失色的惊恐注视，茫然道:
「凶吗？很甜啊？大狗狗一样的。』
因为说到他笑，我只能想起来刚开学军训的时候。
刚开学的军训会有教官负责检查仪表，着装有明确要求，染得太明显的头发和戴耳钉都是不被允许的。
在连长来检查之前，教官先让带队的我大致看一下。
在教官的监工下，我一个一个认真检查过去，到了一个人面前的时候，他先是动作刻意地整理了几下军训帽，然后往我兜里悄悄塞了什么。
我抬头看去。
这人身高尤其优越，逆着光，也能看出来这人俊美无瑕的五官。
是我的室友。
我那时候和他并不熟，甚至不记得他叫什么。
我不是爱主动搭话的性格，而军训早出晚归，沈晏行大多时候在和朋友连麦打游戏，能说上话的机会寥寥无几。
这次算一次。
他小声说:「陆勺，不要记我名字好不好？』
我:「好的，但是我姓江。』
「……』他愣住了，揣在我兜里的手温热，「抱歉。』
我十分坦率地原谅了他:「没事，我也不记得你叫什么。』
沈晏行没忍住，笑了。
「不过军训不让戴耳钉是为了避免发炎，你一定要带的话，注意及时清理。』
他笑得更灿烂了。
沈晏行周身镀着一层毛茸茸的金边，阳光透过他落到了我身上，温热如他的体温。
「好，听你的。』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嗤笑一声，没再看镜子。
曾几何时，我还是挺喜欢这张脸的。
8
沈晏行去了没多久，我就听见耳机里传来了这人刻意压低的声音。
「这个就是你男神？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Crush 被贬低，我差点急了:「你和他到底谁不像好人!』
青天大老爷。
你一个校霸还说人家不像好人。
沈晏行嗤笑了一声。
他的语气听上去不是很高兴。
「真没眼光，他还没我帅。』
我懒得搭理他。
黎取予并不认识我，我问别人要了他的联系方式之后，一直都是网上联系。
所以也很担心他对我的看法。
于是我有点忐忑地问沈晏行:「取予看见你有没有说什么？』
沈晏行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还取予？叫这么亲密干什么？你们很熟吗？』
我茫然:「啊？直接叫梦情也不太好吧。』
沈晏行:「你闭嘴吧。』
Crush 还在他手上，我老实闭了嘴。
这时候我从耳机里听见了黎取予的声音。
温和的、深沉的，像是情人之间甜腻而暧昧的耳语。
「小勺长得很漂亮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听着本能地有些不舒服，但是对于这人的好感让我暂时忽略了这一点，催眠自己应该是夸奖的话。
然后是沈晏行不耐烦的声音:「我知道，不用你说。』
一个直男被这么夸，我都能想象出这人寒毛炸起来的样子了。
但是在他炸之前我先炸了:「沈晏行!你怎么说话的!!』
于是沈晏行不情愿改了口:「……谢谢。』
黎取予笑起来，不知道那边干了什么，突然听见沈晏行「啧』了一声。
「小勺喜欢我是吗？』
我想了想:「嗯。』
沈晏行沉默好久，才艰难挤出来三个字:「有点吧。』
黎取予可能以为是「我』不好意思，放低了声音，颇有些安抚和蛊惑的意思:
「别紧张，那我带小勺去一个地方吧。』
9
不知道约会的地点被改到了哪里。
没过多久，我就听见沈晏行努力克制脾气的怒吼:「别他妈碰老子!』
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状况，我有些着急和担心。
叫沈晏行的名字也得不到回应。
因为信号不好，耳机里传来刺耳的杂音声，黎取予又说了什么，但我没听清。
我只知道沈晏行在发脾气的边缘。
他冷笑一声，戾气快要隔着耳机穿透我的耳膜。
「我说你们同性恋，尤其是你，确实是有够恶心的。』
一时间我什么也听不清了，耳朵里像是被塞了一层塑料膜，周遭的声音与我都像是隔了层什么，总也不太真切。
与此同时，我克制不住地浑身发冷。
是在说我吗？
是我的错，沈晏行恐同这件事我又不是不知道，还强迫他的意志，被讨厌了也很正常。
我冷静地思考着，可是心脏却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闷闷地发疼。
沈晏行似乎很快反应过来了我还在听，想解释什么:
「喂，江勺？你还在听吗？我刚才以为电话挂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
后面一个字我都不想听。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把这通电话挂断了。
可是沈晏行说的话还是如鬼魅般萦绕在我的耳畔。
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提醒着我——
原来他是这么看我的。
10
正是内心不宁之时，手机里突然弹出了一条消息。
说是我的手机也不完全对，应该是沈晏行的。
当时想着换就换全套，于是就和他交换了手机。
但是我的习惯还没改过来，看见有消息就习惯性地点了进去，看完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不是找我的。
对面这个人我认识，是我们学院的院花，或许也可以称得上校花。
沈晏行追了她很久。
这件事几乎是人尽皆知，甚至在我和他熟悉起来之前，他就在追求陶洛了。
眼下，陶洛语气真挚，在劝说沈晏行放下她，她已经有喜欢的男孩子了。也十分感谢沈晏行的喜欢，祝他早日可以找到真爱，云云。
沈晏行，谁叫你惹我生气……
于是我故意回:「好，那麻烦你把我拉黑一下，或者直接删了也可以。』
陶洛:「？』
陶洛:「啊？』
我:「嗯，我决定彻底放下你，麻烦拉黑我吧。』
我想了想:「要不还是删了吧，谢谢。』
过了会儿，再发过去的消息就变成了对方已拒收。
与此同时，沈晏行用我的手机发来了消息。
点进去才发现，他给我的备注是勺儿，后面还有个小勺子的表情图案。
还是置顶。
他说:「对不起，我搞砸了。』
我看完了消息，没再回。
11
沈晏行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
他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层低气压，换平常，我早就凑上去问怎么了，这次却坐在桌前无动于衷。
沈晏行瞥了我两眼，像是想说什么，又沉默了。
最后还是径直拿起了衣服去卫生间洗澡。
我看着时间，距离我们身份互换已经过去了快十二个小时。
突然，一阵浪潮般的睡意包裹了我，身体和大脑一起变得沉重无比，眼皮像灌了铅一般。
我几乎瞬间就坠入了梦乡。
在意识消失之前，我听见了卫生间里有人摔倒的重重的一声。
12
再醒来时，我却是在厕所，膝盖磕在了瓷砖上，后腰似乎也被撞到了，一时间浑身都疼。
疼到无法站起身来。
我看着自己的手，终于意识到这种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的身体。
……我和沈晏行换回来了。
估计是在我感受到那阵不可抗的睡意时，沈晏行也感受到，并且直接昏睡过去了。
才会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地摔在地板上。
卫生间门外传来拍门声，紧接着是那人听起来无比焦急的声音:
「江勺？江勺!』
「你没事吧!说话!』
「你不说话我进去了!？』
我想发声，可是摔在狭窄坚硬的卫生间也不是好玩的，至少我的膝盖青紫一片，疼得半晌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别，我……』
沈晏行没得到我的回复，直接推开门闯了进来。
入眼就是我大片单薄细腻、雪白如玉的后背肌肤。
我这时才艰难接上了上半句话:
「……我没穿衣服……』
沈晏行低骂了一声，急忙退出去，再进来时给我披了一条毯子。
我被裹在里面，依然不想搭理他。
他半抱着把我扶起来。
「膝盖青了，等下喷点云南白药……疼吗？』
废话。
我翻了个白眼。
只是换回来的时机实在突然，让我受伤也不是他的错。
我仅仅是在思考，他明知道我性取向不正常，同我肢体接触的时候难道不会觉得恶心吗？
真是叫人搞不懂。
兴许是我这个冷淡的态度刺激到了他。
沈晏行眯了眯眼睛，挑起我的下巴，手掌很轻易地捏住了我的脸颊肉。
「你在生气吗？还是因为我搞砸了你的约会？我已经道歉了。』
他之前就喜欢这样。
拎猫一样捏我的后颈、脸颊，力道不重，像是逗弄。
可能是直男之间的把戏吧。
我也懒得深究。
平常我也就随他了，这次却挣扎了起来，问他要回我的手机。
「手机，还我。』
沈晏行:「做什么？』
我:「约黎取予。你不就是搞砸了吗，现在换回来了，我自己来。』
令我没想到的是他的反应居然会这么大。
甚至少见地，对我的语气都冷硬了起来。
克制着某种暴躁的情绪似的。
「你就这么喜欢他？!我不同意，我警告你江勺，你以后都不许见他。』
本来也不是很喜欢，但眼下这种一句赶一句的情形让我也不免生起气来，忍不住要和他对着干:「凭什么!？』
沈晏行:「凭我以后见到一次他跟你在一起就揍他一次。』
我胸膛剧烈起伏着。
再生气却也逼自己强行冷静了下来，因为我知道他说到做到。
沈晏行说完，似乎后悔于自己语气太冲，便来帮我上药。
我拒绝了。
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了自己手机上的消息。
不同的是，由于沈晏行实在是追陶洛了很久，我担心他看见消息难过，再加上当时生气故意为之。
我将陶洛发的那几条消息删去了，只留下我发的那条，「那麻烦你把我拉黑一下，或者直接删了也可以』，还有前面的红色感叹号瞩目。
看起来就像是我刻意让他不爽一样。
沈晏行满脸难以置信，尾音不稳:「江勺？』
「你他妈的都干了什么!!』
他用力抓住我的手臂，可能是抓到了撞伤的地方，我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
他又下意识地松了手，表情显出几分无措。
可能是无话可说，他深深地看了我两眼，随后摔门而去。
不欢而散。
13
有关黎取予的联系方式已经被沈晏行完全清理干净了。
从那几句只言片语来看，黎取予对我的印象似乎还不错，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会演变成那样。
夜晚躺在床上，左右却睡不着。
脑子昏昏沉沉的，额头发着热，连呼出来的气也是滚烫的。
估计是在卫生间冰凉的地板上躺了不知道多久，然后着了凉，起了低烧。
沈晏行还没回来。
理智上不想关心他，但还是本能地给他发了消息:「人？』
那边很快回了:「要你管。』
不管就不管。
我气笑了。
翻了个身，在睡着的前一刻，电话铃声将我吵醒。
是沈晏行的一个朋友，和我也算得上熟悉。
「喂？勺儿吗？你和晏哥吵架啦？』
似乎是沈晏行同他说了什么，朋友很快改了口:「不让我叫勺儿？为啥？好吧好吧，江勺。』
我身体还发着热，声音绵哑:「怎么了。』
朋友道:「哦，晏哥出来买醉，喝了挺多的，你们宿舍有门禁我进不去，你看着来接一下呗？就在后门那个小酒馆。』
沈晏行插嘴:「这么晚了，你不许吵他!』
我揉了揉鼻梁，感觉到深深地无力。
……好不省心。
我起身穿衣服，忍着头晕，答应下来:「好。』
14
他的朋友还有事情，确认我快到了之后就先走了。
我走进酒吧，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吧台上，闭眼休息的沈晏行。
这人睡着的样子倒是安分，纤长的睫毛垂着，随着平稳的呼吸起伏。
莫名显出几分人畜无害的味道来。
我用这张脸 12 小时，还偷偷拍了几张照。
就算在宿舍抬头不见低头见，但再仔细琢磨时，还是觉得俊逸得不可思议。
沈晏行喝酒不上脸，我也没办法判断他醉没醉，推了推他。
开口时声音还是绵软无力:「醒一醒，沈晏行。』
「沈晏行？』
他睁开了眼睛，有些迷茫，看见我却是笑了笑。
「江勺，我梦见跟你吵架了。』
那确实是吵了，不然你也不会在这里吹冷风。
我面无表情地想。
他又看了我许久，伸出手来，贴在了发热微红的脸颊上。
「脸怎么这么红？喝醉了吗？』
我避开了他的触碰，刚想把他拉起来回宿舍，突然被一个人拦住了。
男人冲我吐了一口烟。
「美人，搭讪一个醉鬼有什么意思，你看看我怎么样？』
我厌恶地拧了拧眉:「让开。』
男人却不依不饶地凑上来:「这么凶啊？不过我喜欢。』
「别装了，』他不怀好意地扫视着我，「我们一看就是同类。』
在男人要碰到我的前一刻，原本像是在昏睡的沈晏行却突然醒了。
他直接拽住男人的小臂往后拧。
动作之用力，甚至能听见令人牙酸的骨头摩擦声音。
男人吃痛，很快嗷嗷叫起来，咒骂着沈晏行。
沈晏行:「谁准你碰他的？』
男人还要骂，沈晏行抓住他的头发，逼男人抬起头来，一字一句重复道:「谁准你碰他的？』
两醉鬼。
我的头更痛了，无意再待下去，只想回宿舍睡觉。
于是我拉着沈晏行，让他松手。
他许是终于意识到了我的体温不正常，探了探我的额头:「你怎么在发烧？』
我有气无力:「谁让你一丝不挂地晕在厕所。』
沈晏行:「……』
他不说话了，很快把我送到了宿舍。
然后就是一系列买药，贴退烧贴，还有烧水泡药的动作。
15
他第三次探我的额头。
我嫌烦，正要避开，他像是当成了病人的无意识挣扎，三两下就把我压制住了。
然后……他低下头来。
我敷过冷水毛巾的额头一片冰凉，所以挨上另一个温度正常的额头时，像是被灼烧了一般。
好烫。
我瑟缩起来，喉咙里滚过两句含糊的话，听起来却像是呜咽。
耳边是沈晏行的低喃:「啧，百度是这么教的啊，怎么试不出来。』
他又欲低头来测体温。
这种距离，连呼吸都咫尺可感，缠绵不已。
——缠住吻住春风吹住我吗。
脑中突然出现这句歌词，沈晏行的呼吸撩拨得我很痒。
现在这样，就比接吻生疏一点，比正经又暧昧一点。
我承认是我心里有鬼。
于是我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偏过头，哑声说:「沈晏行，你别这样。』
沈晏行疑惑地「嗯？』了一声。
此时理智已经不存在几分了，我自嘲地笑了笑，道:「你既然恐同，就离我远点。』
「毕竟我就是你口中的……令人恶心的同性恋罢了。』
沈晏行顿住了，反应了好几秒，震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恶心？』
那句话实在伤人。
但我还是重复了一遍。
「今天上午，你在电话里说，『你们同性恋，尤其是你，实在有够恶心的』。』
我叹了口气。
「既然觉得我们恶心，还是保持距离吧，也别让自己难受。』
沈晏行攥着我的手发抖，青筋隐约可见。
然后急忙慌慌地解释起来:「不是的，江勺，我怎么可能是说你？我当时一时生气，口不择言了，开地图炮是我的错，但绝对没有说你的意思。』
他的深色瞳孔里有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我挣扎起来:「没关系的，我能理解，你别按着我……』
「是今天，你那个，混账玩意，』他说到这里，像是嘴边有什么脏东西一样，脸色十分不爽，「他一开始就想来摸你的手，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但还是忍了。』
「再然后说带我去个地方，直接把我带到了酒店去。要干什么真的是傻逼都知道了，他还觉得自己很有魅力似的，说他很有经验，说一夜情而已很正常什么的……』
「老子真的要吐了。』
「没跟你说是因为觉得不太好。现在想想，早点让你认识他也好，一开始就不应该瞒着你。』
「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见没有江勺？』
「不许再联系他了。』
这人倒豆子一般说了一堆，说完后还有些紧张地看着我，似乎生怕我不同意似的。
我点了点头。
「好，谢谢你，但以后还是保持距离吧。』
沈晏行眉头拧紧，看起来完全不能接受。
「为什么，勺儿，你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得多了去了。
某个人本来就长得在我的审美上，光是逼自己不心动已经很难了，这人还无知无觉地往我跟前凑，一点点击溃我努力构建的防备。
爱上直男已经很痛苦了，更别提还是一个恐同的直男。
所以在喜欢上之前，及时止损吧。
16
我趁着发烧神志不清，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觉得我们恶心什么的，就是你潜意识里的想法，没必要因为照顾我的感受逼自己改口。』
沈晏行语气很急:「我说了不是，你相信我!』
我笑了，眼尾微微上翘，一片潮红，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蛊惑意味。
「你怎么证明？是不是，沈晏行，你证明不了。』
他深深呼吸着，胸腔起伏不已。
目光自上而下地描摹过我的眼睛、鼻梁、嘴唇……一直往下，再移回到那两瓣淡粉的嘴唇。
他问:「江勺，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嘴唇看起来很软？』
在他俯下身凑进来的那一刻，电光石火间, 我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
刹那间，本能大于一切。
我急忙抬手挡住了他靠近的唇, 温热的、柔软的东西烙在我的掌心。
我简直说不出话来。
「沈晏行!』我呼吸乱得要命，「……你喝醉了。』
「也许吧。』
沈晏行说着，攥住了我的手, 一点点把我的手掌挪开。
「但我现在就是想这么做。』
他的侵略感太强了，我的手颤抖着，指缝间被塞进了他的五指。
我才意识到我的声音也不稳:「你不是喜欢女孩子的吗？』
「……对啊。』
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不解。
「是啊, 我不是喜欢女孩子的吗，可是为什么看见你跟别人在一起我会暴躁？为什么听你说你在追求别人我会觉得很不爽？』
「又为什么……害怕你从此疏远我。』
我咬牙:「陶洛, 你不是在追她……』
「我追她很久了。一开始也许是因为欣赏, 但因为她一直没同意，我也就这样追求了下去, 到后面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习惯连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可是在你帮我结束了这段追求之后……我居然感觉到了解脱。』
我一时哑然。
沈晏行眼睛亮晶晶的:「那你为什么要主动帮我结束这段关系？是不是能理解成你对我也有占有欲？』
「你也在因为我喜欢别人而不高兴吗？』
我木然道:「并不是，是你女神自己提的。』
我把事情原委告诉他之后，沈晏行倒气笑了:「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不敢再看我。
正想要起身离开。
我却撑起一点身子，抬起手臂, 攀住了他的肩膀。
在他微微放大的瞳孔里，我轻声道:「……倒也不算完全的自作多情。』
他这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倒是少见。
我有点想笑。
但还是确认道:「你确定可以接受？』
他点头时就要凑上来, 我往后仰了仰，于是这个吻带着热烫的温度落在了我的下颚。
我感觉我好像病得更严重了。
在最后, 还是抱着好心提醒了一句:「我在发烧。』
「无所谓。』
沈晏行却像是再也忍不住，按着我的后脑, 强硬地吻了上来。
唇齿缠绵。
如同被侵略的城池, 我发声的权利被剥夺，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17
在一起很顺理成章。
当然, 沈晏行突然变成男同性恋这件事情我也毫无头绪。
但这人说和性别无关，只是刚好喜欢我而已。
他认真起来, 情话无人能敌，不说情话的时候就把我按在床上亲。
我问他都是跟谁学的。
他摇着食指，装神秘莫测:「爱你的能力, 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性。』
我说不过他，也堵不上他的嘴。
只能服气。
意外发生在一个月后的某一天。
我醒来的时候，沈晏行正照镜子，左右端详着自己那张脸, 似是满意得不得了的样子。
他听见动静, 一回头。
然后我就看见了自己那张脸。
我:「……』
我有些绝望地看向镜子, 果不其然，自己用的正是沈晏行那张脸。
沈晏行却不怀好意地笑着。
他一点点把我圈在洗手台边的狭窄空间里, 拿着我的手机, 当着我的面打开相册。
原来是他正在自拍的时候, 翻相册看见了某些照片……
是我们第一次互换的时候，我用着还是沈晏行的身体, 偷偷拍了很多自己的照片。
他哼哼两声, 十分得意:「偷拍我, 嗯？』
「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
我看着「自己』的身体，把「沈晏行』的身体抱到洗漱台上，就有些忍不住地想笑。
但还是强装淡定:「你想多了, 我只是想留些丑照备用而已。』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我。
「天塌下来了都有你这张嘴撑着。』
我失笑。
……是啊。
也许吧。
我的喜欢晦涩无光，还好在彻底褪色之前，你抓住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