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支教时，救下一个贫苦女孩，还将她带离了大山。
爸妈平时对她照顾有加，当亲女儿一般疼爱。
可后来，她却在饭里下药，将我全家毒死。
「凭什么你们能高高在上，凭什么让我伺候你们，你们就该死!』
再次睁眼，我重生回到支教那日，女孩找我求救说被霸凌时。
我笑笑，只回了一声「哦』。
我倒是要看看，没有我，这次她怎么逃离地狱。
1
「韩老师救我，韩老师求求你救救我!』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中突然被人拽醒。
猛然缓过神来，发现手中的钢笔已经被我握了很久，墨汁甚至滴透了粗糙的纸张。
抬头一看，一个满是泥泞的小手正抓着我的胳膊。
郑小娥惶恐地摇晃着我，大喊着救命。
我手中的钢笔几乎是瞬间脱落，像是见鬼了一般，立即站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
我明明已经被郑小娥毒死了。
难道？
我轻轻掐了一下后腰。
重生了!
我立即打电话给父母。
当再一次听到熟悉的声音，我死死攥紧拳头，忍住眼泪。
目光冰冷地放在了郑小娥的身上。
2
郑小娥穿着破旧，头发凌乱，两只不安分的小手拧在一起，茫然地看着我。
那副可怜的小模样，谁看都会被激起保护欲。
但我想说，她就是个彻头彻底的恶魔。
郑小娥从小父母双亡，跟爷爷奶奶生活，生活条件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上一世我去她家家访，发现他们一家挤在一个黄土坯堆起来的房子里。
别说家具了，连个像样的桌子都没有。
就是杂乱的东西堆在一起简易拼成的。
但是郑小娥在我的面前表现得非常听话，不光帮爷爷奶奶喂牲口，还上山砍柴。
加上学习成绩不错。
受电影《暖春》的影响，我在支教结束后选择把她带离大山。
因为我们家三代单传，没有女孩。
郑小娥一到我们家里可以说是受到了众星捧月。
我爸妈非常喜欢她，还把她认成了干女儿。
供她读书，给她找工作。
可万万没想到，郑小娥居然亲自下毒害死了我们。
她把偷偷买来的毒药稀释后拌在饭菜里，看着我们吃。
然后把家门反锁，用提前装好的摄像头看着我们毒发身亡。
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她当时诡异的笑声，她通过对讲功能放肆地大笑。
「凭什么你们高高在上地让我伺候，你们这样的就该死，哈哈哈!』
如果郑小娥不发出声音，我跟父母到死都不敢相信这是她做的。
我们可是一直把她捧在手心里。
何谈伺候？
就因为做了几顿饭吗？
我妈对着摄像头下跪求她。
临死前还一声女儿，一声女儿地叫着。
郑小娥终究还是没有心软。
她在我们吊着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打开房门，视若无睹地躺在沙发上玩游戏。
眼睁睁看着我跟父母逐渐没了气息。
那一刻我疼，我恨。
疼得我后槽牙都咬碎了，恨得我胸腔充斥了怒火。
同情心泛滥，惹来了杀身之祸。
可能老天爷都觉得我和家人死得太不值得、太窝囊憋屈，又让我重活一世。
3
「韩老师，小明他们用脏水泼我，你看我的衣服都弄脏了，他们还说出去要打死我……』
郑小娥泪眼蒙眬，胆怯地蜷缩在了角落。
如果是上一世，我一定会立即把那几个欺负他的同学叫进来呵斥一顿。
但是现在，我不会那样做了。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在我这里已经不奏效。
我透着纸糊的窗户往外看。
小明和几个孩子正躲在树后，眼巴巴地望着这里。
我把他们叫了进来，询问事情的缘由。
小明立即举手对我说。
「韩老师，郑小娥偷铅笔，还把我们刚买的纸都给撕碎了。』
「我没有。』
郑小娥使劲摇头，可怜委屈。
泪已经把她的脸给弄花了。
这个女孩的自卑心很强，而且极度仇视过得比她好的人。
这个结论，是上一世我跟父母用命得到的。
小明说的话我已经认定了九分。
我让他们先出去了，说自己会把事情调查清楚。
嘴上说调查，其实这辈子我不想管，谁都不管。
不给好人申冤，不给坏人惩罚。
因为上辈子的痛苦经历不断警醒着我:
不要介入别人的因果，不要自以为是地做审判者。
可郑小娥去而复返，依旧是那副惶恐不安，胆小懦弱的样子。
「韩老师您是好人，您一定会帮我澄清的对吗。』
我敷衍地点了点头。
「会的，回去吧。』
郑小娥突然跑了过来，两只小手握在了我的大手上。
「韩老师，那您能不能快一点，我真的好怕小明他们。』
我没有听到郑小娥说的话。
而是注意力全都被郑小娥手的触感吸引。
虽然粗糙，但是一点茧子都没有。
大山里的孩子不比普通农村或城市。
基本上都要下地干活的。
小到喂猪浇菜，大到上山砍柴。
孩子们除了学习的时间以外，几乎全给了农作。
所以郑小娥为什么没有茧子？
只能说明她上辈子骗了我。
她根本不是《暖春》里的小花。
帮爷爷奶奶干活是蒙骗我的。
小小年纪，怎么会有如此深的心机？
「韩老师，我想请你到家里吃饭。』
郑小娥再度开口，我摇头拒绝时，她的眼睛有一抹阴狠闪过。
虽然转瞬即逝，但也被我捕捉到了。
4
第二天去学校，我刚准备坐下的时候因为留了一个心眼儿，就把坐垫拿起来抖了抖。
结果抖下来好几个生锈的图钉。
生锈的铁钉扎进身体里后果都能想象。
有可能得破伤风。
在这种医疗条件极差的大山里，得了破伤风无疑相当于被宣判死刑。
我的双唇紧紧抿在一起，大步走去了教室。
离很远就听到了教室打闹的声音。
突然一声尖叫，我快速跑了进去。
发现郑小娥被堵在墙角，小明他们正拿墨水往她的头上淋。
黑色的墨汁顺着郑小娥的脸颊往下流，郑小娥茫然无措，身体发抖。
见我进来了，小明他们赶紧四处散开。
郑小娥抹着眼泪扑进了我的怀里。
「老师，我看见他们做坏事，所以就想告诉你，结果他们……』
「老师，郑小娥胡说!』
小明气愤地站了起来。
「明明是她偷了我们的作业本!』
「我没有。』
郑小娥声泪俱下地把书包拿了过来打开让他们看。
结果小明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有找到，只发现了几张泛黄的纸和已经短到没法再短的铅笔。
小明支支吾吾的地，好似没有了底气。
「不可能……全班只有她喜欢偷东西，作业本没了能去哪了……』
眼看自己占了上风，郑小娥的哭声更大了。
小明他们几个只好给郑小娥道歉。
郑小娥始终紧拉着我的胳膊，头一直埋在我的怀里。
我非常想把她推开。
因为在来的路上，我已经在一个枯草堆里发现了那几个作业本。
作业本被撕得乱七八糟，上面写着小明的名字。
破碎的纸上还凌乱不堪地写着各种诅咒的话，笔迹就是郑小娥的。
但那些话却不像是一个孩子能写出来的，充斥了仇恨、恶毒，甚至还有杀意。
让我想起了上辈子收到的那些匿名信件。
当时的郑小娥比幼时更谨慎，她会刻意改变自己的笔迹。
通过快递的方式给我家邮来了不下十封死亡威胁。
要我和我父母以后低调一点，否则将会万劫不复。
开始以为是恶作剧，所以也没在意。
现在想想，当时报警的话就好了。
可能报了警，就不会演变到那种地步。
5
一堂课上完，没有得到我的邀请，郑小娥就追随我去了办公室。
我刚准备坐下，郑小娥就连忙拦住了我。
她用力把坐垫抖了几下，结果发现没有什么掉出来后，似乎有些慌了。
「郑小娥，怎么了。』
「韩老师……上午的时候我发现小明他们鬼鬼祟祟地进来过，好像还拿着图钉……
「我怕因为你昨天帮了我，他们会乱搞。』
我看着郑小娥的眼睛，郑小娥迅速垂下头去。
「对不起韩老师，我不应该污蔑同学。』
瞧瞧这人的反应速度，根本不给你继续深究的机会。
我让她离开了，接着我就去了校长室。
想了解一下郑小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学校因为条件贫苦，学校上上下下只有我跟校长两个人。
校长是附近村子的，他知道的应该不少。
只是让我没想到，当我一提起郑小娥的名字，校长的脸突然就变了。
表面生气，可实则夹杂着惶恐和不安。
我立即察觉出了端倪。
因为上辈子我打算带郑小娥走的时候，这位校长就暗示过我。
只是没把话说得那么明白。
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一阵后怕。
校长一定知道很多东西!
「张校长，郑小娥的情况您能仔细跟我说说吗？』
「有情况吗？有什么情况。』
校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
简单的识人之术我还是懂一点的。
他是装着明白揣糊涂。
「张校长，整个学校只有我们两个是同事，话走不了外人，有什么秘密您就直接告诉我吧。』
张校长踌躇许久。
茶杯在手里攥了一会儿，含糊不清地说道。
「她的事情你别管。』
校长的话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接着他继续说。
「韩老师，你只是支教两个月，有些事情没必要摸那么清楚，该走的时候马上走就行了。』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俩足足对视了十几秒没有说话。
这瞬间令我不安了。
因为张校长的眼睛里好像有话。
但是不敢说!
6
下午放学，郑小娥的爷爷过来接她。
老爷子上辈子我见过，看着挺和蔼的。
衣服穿得是烂点，但是非常宠孙女。
因为学校在半山腰上，山路有点陡。
你看别的孩子没有家长来接，但是郑小娥的爷爷总会准时到校外。
别看这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但是身体非常硬朗。
「小娥，今天有没有听老师的话，没跟同学打架吧？』
郑小娥鼻子一酸。
「小明把墨水全淋在我的脑袋上。』
老爷子立刻看了一眼小明，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原本慈祥的眼光瞬间犀利。
让我这么个大男人都有点不适。
「郑爷爷都是误会，我已经跟小娥道歉了。』
小明赶紧解释，老爷子眼中的寒光这才消失，又宠又怪地跟郑小娥说。
「同学之间难免有误会，道歉就行了呗。』
郑小娥用力点头，然后把我介绍给了老爷子。
「爷爷，这是我们的支教老师韩老师，以前您见过。』
老爷子赶紧擦擦手伸了过来。
「韩老师，前两天接孩子着急，没跟您打招呼，抱歉了!』
我发现他的手上全是干涸已经掉皮的血渍，不由得愣了一下。
老爷子赶紧尴尬地又使劲搓了搓。
「咱山里人不如城里人干净，下午才打了一个野兔扒干净，连手上的血都没来得及洗。』
我尴尬地赔笑了一下，和老爷子握在了一起。
老爷子接着问我。
「韩老师，您跟张校长的关系应该很好吧？』
「还行，怎么了？』
老爷子尴尬地挠了挠头。
「我们以前是同学，上学的时候没少欺负他，现在小娥上学了，就怕我那个老同学给孩子穿小鞋。
「所以能不能请韩老师从中搭搭线，让他多照顾照顾小娥？』
「嗯……可以，回头我跟张校长说一下。』
「不过老爷子，您这顾虑也是多余的，为人师表，对学生就跟对自己孩子一样。』
听了我说的话，老爷子的眼眶突然红了，把郑小娥支开对我说。
「韩老师，我是老了，但是眼睛不瞎，小娥在学校里遭受什么，其实我能猜出来，您就别安慰我了。
「小娥是个好孩子，张校长不愿意见我，就只能由您帮我搭搭话，拜托了。』
老爷子走了以后，张校长立刻从学校里走了出来。
拉着我就去洗手。
我狐疑地问他怎么了。
他用极小又紧张的声音对我说。
「他杀过人!』
7
我立马怔在了原地。
「杀人？』
张校长喘着粗气帮我打来了一盆水。
「我们小的时候法治没这么健全，加上大山里本来管得就宽松，所以郑自力没有进去。』
郑小娥的爷爷原来叫郑自力。
校长继续说。
「他当时因为穷，劫持了一家三口，吃光人家粮食后，就把三个人分尸了，最小的那个孩子才两岁。』
我浑身一抖。
怪不得刚刚郑自力眼神中的冷冽看了让人浑身发寒呢。
「那后来没报警吗？』
「报什么警，事情都过去多少年了，证据没了，目击证人也早就死光了，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
说着说着，张校长突然提醒我。
「我是看你还年轻，而且不会在这里待很久才跟你说的，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郑自力以前就说过，他杀过三个人也不在乎再多杀几个，我现在是担着风险跟你说的，你懂吗？』
我怔怔地点了点头。
马上就明白为什么刚才问张校长郑小娥的事情，他会表现得如此紧张了。
遇上这么一个不要命的主，确实能躲多远，都想躲多远。
「张校长我有一件事还是不明白，明知道他爷爷是这种人，怎么学校里的学生还有人欺负郑小娥？』
「这座大山就这么一个小学，辐射方圆十几里，十几个村子，总会有人不知道，明白吗？』
张校长把毛巾递给了我，继续说。
「还是之前那句话，郑小娥你能躲多远躲多远，你支教期快结束了，别想太多，也别问太多，对你不好。』
话落，张校长的心里好像落下了一块大石头，放松了许多。
「是，过几天我就要走了。』
「张校长要去哪？』
「早该退休了，没有校长，所以硬撑到了现在，该回镇里享福了。』
说完张校长就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嘱咐我，今天的话千万不要外传。
我是全程毛骨悚然地听着。
未曾想这个小小的偏远学校，居然隐藏着这么多的事情。
看来以后真的得小心一点。
郑小娥的事情一概不能管。
听了这么多我也不想回村子了，因为我居住的地方跟郑小娥的家相距不远。
上辈子死过一次，现在是真怕死。
可半夜，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附近的前脚村发生了凶杀案。
8
死者是村民上山砍柴的时候在树林里发现的，已经被大卸八块。
血已经流干了，死亡时间大概一天。
我瞬间感觉头皮发麻，马上联想到了下午郑自力手上的血，还有张校长说的话。
我赶紧拿起手机，左寻右寻找了个有信号的地方给张校长打电话。
电话始终无法接通。
我的心悬了起来，身体直抖。
正在这个时候，学校的破铁门突然哐哐响了起来。
我紧张地询问是谁。
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我韩老师，你开门。』
郑自力!
郑自力在门外!
我立即抄起了旁边的扁担。
举步维艰地靠近大门。
「郑老爷子有事吗，学校规定晚上不能开门。』
「噢没事，我听说前脚村发生了杀人案，生怕凶手逃窜到学校，所以赶紧过来问问，韩老师您没事吧？』
「我没事，让老爷子担心了。』
「没啥担心的，但是我觉得你一个人在学校不安全，要不然我送你一起回去吧？』
「不用了，我以前学过散打，如果歹徒进来，我顺手就给制服了。』
「那蛮好，我就放心了，韩老师我走了。』
听着脚步逐渐离去。
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几乎第一时间跑进宿舍，将门窗全部关了起来。
我哪学过什么散打，自己给自己壮胆罢了。
一夜未眠。
第二天，张校长来了学校。
在人生地不熟的大山里，再次见到张校长，我备感亲切。
连忙跟他去了校长室。
问起昨天的杀人案。
张校长跟我说没事，人不是郑自力杀的，是前脚村的一个精神病发作，杀了自己的妹妹。
现在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见我魂不守舍的，张校长安慰我。
「放心吧，郑自力杀过人，他也不是见谁都杀，你不惹他他不搭理你。』
听了这话我才稍稍安心。
如此最好。
可谁能想到，第一节课刚下课，郑小娥就找到了我。
再次邀请我去她家吃饭。
还说她爷爷花了很大的功夫在山上打了几只野鸡和野兔，要给我开开荤。
我肯定不想去的。
怎料郑小娥委屈巴巴地看着我。
「韩老师，我知道我家庭贫贱，跟别的同学比不了。
「但是您……您也不能给别人都做家访，不做我的。』
我仿佛遭受了晴天霹雳。
按照重生的时间，好像确实已经把别人的家访都做完了，现在就缺郑小娥的。
怎么办？
去也不行，不去还不行!
我忍着心里的恶心，摸了摸郑小娥的脑袋。
「小娥，老师今天真有事情。』
郑小娥使劲摇了摇头。
「爷爷说今天不把老师带回去，他会打我。』
我:「……』
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大不了一顿硬碰硬，就不信郑自力能对我怎么样。
9
下午放学郑自力没来接孙女，像是非要委托我带她下山一样。
山路崎岖，我们两个走得很慢。
郑小娥发现路边有几朵很漂亮的花，连忙摘下来送给我。
却猛然发现花里面有一条虫子。
她立即扔在地上用脚把花和虫子踩得稀巴烂。
踩的时候咬着牙，小小的年纪连青筋都绷起来了。
见我在看着她，郑小娥连忙摸了摸脑袋。
「韩老师，我讨厌虫子。』
这种事情在她的身上出现一点都不奇怪，我不以为然。
跟她讲自己要去换身衣服。
就先在路口分别了。
后来在去郑小娥家里的路上，我发现郑小娥把外村几个同学堵在了村口。
抓着其中一个女娃子的头发拼命摇晃，还把对方书包里的东西翻了出来，能撕的全部撕毁，不能撕的就地抛弃。
她嬉笑着，讥讽着。
也学着其他同学欺负她的样子将墨水淋到女娃的头上。
脸上写满了满足和征服。
被欺负的那个女娃子哭得很凄惨，旁边农田里明明有下地的村民，却都只敢看一眼，闷着头继续干活。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郑小娥露出恶魔的一面。
让我不由得想起了上一世我们一家人被毒害时的场景。
当时悲惨的声音比这大了几倍。
「郑小娥!』
我大吼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竟产生了掐死她的念头。
但很快就被我强压下来。
郑小娥见我到了，吓得居然有些不知所措。
小手背在背后，等我问她缘由的时候她就转了过来，把背后刚刚淋上去的墨水展现给了我。
「韩老师，是他们先泼我墨水的。』
郑小娥又拿出了标志性的捏手动作，委屈巴巴地看着我。
我的牙齿逐渐咬紧。
但始终记得张校长说的话。
把那些学生驱散后，我对郑小娥连基本的思想教育都没有。
去她家的路上，全程没跟她说一句话。
这人已经烂到根子了。
依旧是记忆中的破房子。
黄土加稻草堆成的，旁边有个柴房，柴房里堆满了柴火。
郑小娥的奶奶正挥动着柴刀劈柴。
见到我之后连忙放下柴刀，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亲切地问好。
郑小娥的奶奶缺一条腿，只用一根木头简单充当假肢。
说是年轻时候突发疾病，医疗条件过差无奈锯掉的。
「奶奶我来帮你。』
郑小娥踩着小脚丫跑进柴房，双手抡起柴刀往干柴上面砍。
上一世看到这里就没再看，这一世我多留意了几眼。
发现这小孩的动作要多生疏有多生疏，别看我是城市来的，但也知道柴火要竖起来劈才省力。
这也印证了我的猜测，郑小娥双手没茧子是有道理的。
「小娥，你这样不对。』
郑小娥的奶奶想过去帮忙，结果郑小娥回头，冷冽的目光直接注视了过去。
郑小娥的奶奶马上停下脚步，手足无措，眼神中有恐惧。
我真稀奇这一家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10
这时郑自力也从屋子里走出来了。
跟我打了一声招呼后，笑呵呵地走进柴房接过柴刀，耐心地教郑小娥怎么劈柴。
反过头来还跟我解释。
说郑小娥这个孩子平时非常喜欢帮忙干活，但是粗心大意，老是学不会。
我只是笑笑，什么话也没说。
只想着尽快完成这次家访。
本来没打算吃饭，因为自张校长说郑自力作恶杀过人后，我见到他就莫名地打怵。
可郑自力硬要留。
饭桌上，郑自力问我郑小娥在学校的表现怎么样。
我回答非常好。
且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没有那么敷衍。
郑自力听完开心极了，又是给我夹兔肉，又是给我掰鸡腿。
中途我感觉有些尿急，出去上厕所的时候因为找不好路，就走进了柴房。
怎料我发现柴房房梁上，挂着一根用破布裹起来的东西。
定睛一瞧，顿时吓得后退好几步。
那好像是人的大腿!
难道是郑小娥奶奶的!
「韩老师。』
郑自力的声音突然在我背后出现。
我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他连忙指着房梁上的东西给我解释。
「那是我老伴的大腿，挂起来风干，百年之后是需要一起入土的，这是这边的风俗，没吓到您吧？』
我长舒一口气。
「有些地方确实有这种风俗，只是乍眼一看有些吓人罢了。』
郑自力点了点头。
这顿饭终于吃完了。
在我要走的时候，郑自力突然拦住了我，满脸为难地对我说。
「韩老师，我想求您一件事……』
我心中顿感不妙，勉强扯起嘴角干笑一声。
「郑爷爷有事直说好了，如果我能办到的话，一定尽力而为。』
「韩老师能不能带小娥离开这个大山？』
11
这话虽然在意料之内，但是听郑自力亲口说出来，还是让我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上辈子他们打的就是这个算盘。
各种诓骗我，博取我的同情，就是让我能把郑小娥带离大山。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回应了一句。
「郑爷爷，小娥确实是个懂事的孩子，但是想把她带走，需要很复杂的流程，类似于领养，您懂吗？』
郑自力懂的话就怪了。
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做爷爷的居然会说出下面的话。
「小娥今年十一岁了，韩老师可能也就二十多点吧。
「您看能不能把小娥带走，等小娥十八岁的时候，也就是七年后，娃就可以伺候您了。』
我直接三观炸裂了!
无奈又跟他普及了一下未成年人保护法。
后来也没等郑自力继续纠缠，我赶紧脚底抹油跑路。
回到学校，张校长找到了我。
迫不及待地问我家访进行得怎么样。
我如实把郑自力的话描述了一遍。
张校长顿时银牙紧咬。
「郑自力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让郑小娥走出大山，他肯定不会放过你这个希望，以后你千万注意些。』
我被这句话搞得心里没底了。
郑自力怎么也不可能威胁我带郑小娥走吧？
怎料张校长一盆冷水直接泼了过来。
「郑小娥的内心扭曲全是因为受她爷爷的影响，所以你想郑自力会是什么样的人吧。』
我重重地咽了一口唾沫。
郑小娥见不得别人好，内心极度自卑。
她就像是七宗罪中嫉妒的化身。
如果真是跟她爷爷学的，那我这个在他们眼中的城里来的优越者岂不是危险了？
「不然直接提前离开吧？你跟我一起走。
「他那人真的很变态，连他老伴的腿都是他砍下来的。』
听了这话我又一次震惊。
「郑自力砍的？』
「对，杀人犯谁愿意嫁，还不是郑自力逼的。』
我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联想到刚刚柴房里的那一幕就忍不住打颤。
我发现了郑自力的秘密，如果郑自力当时做出什么过激反应，那后果……
我猛然发现自己像是砧板上的肉。
只要在这个大山里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威胁。
尤其像张校长说的，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我现在知道得已经不少了……
于是果断采纳了张校长的意见。
我要跟他一起走。
12
三天后，我和张校长选择小路下山。
可没想到却在下山的路上，碰到了郑自力!
他怎么会在这里？我感觉我头皮瞬间发麻。
「张校长，韩老师，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张校长捏了一下我的手，抢先发言。
「老同学啊，我退休了，要回镇里。这不，行李有点多，让韩老师帮忙提一下，你这是在砍柴吗？』
郑自力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
他把目光注视在了行李上。
不妙!
我和张校长的行李区别太明显了，我的很明显新潮不少。
郑自力肯定能看出来。
他放下干柴，从我的手里把行李几乎是扯了过去。
「韩老师年纪轻吃不了这苦，还是我送张校长下山吧。』
我试图挽回:「不用了郑爷爷，我年轻体力好。』
郑自力却没给我迂回的余地，几乎拿着行李就走了。
张校长拧眉冲我摇了摇头，用口型对我说了一句，「别激怒他。』转身跟了上去。
两个人背着我渐渐远去。
我忽然发现张校长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我放心不下，连忙把颜色鲜艳的外衣反过来穿着，远远在后面缀着。
胆战心惊地跟了好一会儿。
眼见快到大山口，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山坳，郑自力突然扔掉了行李。
「张立强，我看你是活腻了……』
这声音不大，我却隐隐听见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忙边靠近边找掩体藏好。
张校长吓得后退了几步。
「老同学怎么了？』
郑自力突然从背后拔出了柴刀，眼神冷冽得像是要噬魂一般。
「你想毁了我的梦想？』
「我，我不懂你说的什么意思!』
郑自力步步相逼，张校长也丢掉行李不停地后退。
「你是不是跟那个姓韩的说了什么？』
「老同学我真的没有，什么都没说!』
「放屁!』
郑自力突然举起一刀砍了过去。
张校长下意识后退闪躲。
但很快就被追上，一刀斩落!
张校长只能抬手阻拦，用胳膊硬生生一挡，但很快垂了下来，好似被这一刀砍断了骨头。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遍了山谷。
我的眼神颤抖着，使劲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颤抖着去掏摸手机，一边录像，一边想报警。
可郑自力依旧没有停手的样子。
看着痛苦咆哮挣扎的张校长，他居然露出了魔鬼的笑容。
那种笑，骇人无比!
他一定是想杀人灭口!
我的手紧紧攥着旁边的石头。
内心极力做着挣扎。
我手无寸铁，但郑自力却拿着柴刀，且体力丝毫不弱于我。
我上去是不是自寻死路？
我不能去，我可以把他杀人的证据拍下来报警，让他进去坐牢。
我上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13
「啊……!』
张校长感受到了死亡威胁，在做着最后的求救。
我双眼充血地看着，当郑自力再次举起柴刀的时候，我脑海里忽然闪过上辈子和爸妈痛苦挣扎，却求救无门的画面。
脑中好似有根弦绷断了，我疯了一般，身体不受控制地跳起来大喊:「郑自力!』
郑自力很明显被这一声吓到了。
抬头看向我这边。
手机已经被我放回兜里，但刚刚我已经按下了紧急呼叫。
刚刚在追踪时，我还特意戴上了一只无线耳机，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耳机里已经传来接通的声音。
感谢国家基建狂魔的称号，虽然是在山里，信号微弱，声音断断续续，但足够了!
我不敢正面回答，只能大声喝止:「郑自力爷爷!杀人是犯法的!要偿命的!
「你现在放下刀，我可以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耳机里小声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接线员声音严肃，问我现在是不是不方便说话，是不是有伤害事件正在发生。
「是!』我大声暗示，「郑爷爷!我知道你现在情绪很激动，但是你先放下刀!我们有话好好说!回头是岸!』
我紧攥着手中的石头往前靠近了一些。
刻意与郑自力保持着距离。
我这几句劝告想唤醒一个变态佬，属实是想多了。
他只是拎着柴刀就那样冷冷地看着我。
「韩老师，我都是被逼无奈的，孩子走出大山不容易，我是为了我孙女着想。』
「我知道，只要你去自首，我一定带郑小娥离开大山。』
自重生以来，我学会了撒谎。
尤其是对他们郑家。
郑自力明显不相信，双唇冷冽起来。
「你以为我傻吗，小娥都跟我说过了，说你已经怀疑到了她的身上，你现在的表现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我心中叹息，看来我演技有点差。
「韩老师你糊涂，我白送给你一个童养媳你都不要，偏偏走上这条死路。
「我本想杀了这个姓张的然后再去解决你，现在好了，两人都在场，那你们就一起死吧!』
郑自力话音刚落，我就将手中石块朝他砸了过去，大喊一声「跑』!
张校长胳膊虽然受伤但是腿没事，爬起来后疯狂逃命。
我们两人兵分两路，很明显相对于张校长，我的仇恨会更大。
他会来追我。
我猜测得果然没错。
郑自力朝我追了过来。
我一边跑，一边向警察汇报了地址。
耳机里传来声音，让我不要挂断电话，还安慰我说在确认有伤害事件发生的第一时间，已经有警队出动。
现在，他们正在赶来。
这座大山我不熟，相比郑自力长期在山上砍柴，我进山必定是死路一条，所以我选择往大路上跑。
七十多岁的老头，他体力再好，我也不相信耐力能比我这个年轻人强。
郑自力很快就被我甩远了。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抄了一条小路。
从小山包上冲了下来，在我前头!
我连忙撒腿往后跑，结果郑自力又从另一条路上出现。
这山里，是他的天下!
「韩老师别跑了，这个大山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路，你今天必须死!』
眼看着郑自力用的是囚笼战术，他一定是想消耗我的体力。
可能也是被他逼得走投无路了，我的恨意从内心涌了上来。
掰断一截儿臂粗细的树枝，准备正面硬刚郑自力。
但我没有想到郑自力这个已经半身进了棺材的人，居然还懂搏斗。
跟他扭打在一起我一点上风都占不到，胳膊还被柴刀划伤了。
郑自力冷漠微笑地看着我，挥舞着柴刀又扑了过来。
「呵呵，你们这种自以为优越的人，如果不帮助别人，就该死!
「凭什么你过得比我好!凭什么你们高高在上!你该死!你们就该死!』
这熟悉的话让我红了眼，肾上腺素飙升，挥舞着树枝迎了上去，决定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关键时刻，张校长突然出现在郑自立身后，手里拿着一把金属圆规，猛地一戳。
「郑自力，你欺人太甚!』
14
噗嗤——!
圆规插进郑自力的颈侧，连戳了好几下。
鲜血四溅，张校长很快惊恐松手, 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郑自力捂着脖子摇摇晃晃地转身, 手中刀子落了地, 很快人也趴倒在地, 生死不明。
「完了，我杀人了……』
张校长囫囵不清地说着。
警察很快赶到。
把我跟张校长两人带走回去调查。
我们一五一十地交代, 我还把拍摄的证据交给了警察。
作为被害者，没多久我就被先释放了, 怕父母担心, 拖着疲惫的身体到招待所对付了一晚。
张校长虽然被暂时拘留, 但是问题不大。
第二天一早我就请了附近最好的律师，将情况跟他说了。
律师也跟我信誓旦地的保证说没问题，基本可以认定是正当防卫。
如此我才彻底放心。
并第一时间去教育局备案情况。
领导们非常重视, 马上成立了一个调查组。
忙完这一切我才回家。
再次见到父母我简直热泪盈眶。
一是心疼他们上一世，二是自己心惊胆战地从地狱门口走了一遭, 后怕不已。
在家休息了一个多月，我重新在别的学校任职。
又过了一个月左右, 事情调查清楚了。
郑自力的所有犯罪情况皆被曝光。
张校长被无罪释放。
我跟张校长两个人算是为那座大山除掉了一个大患。
事情发酵到网上后, 有千万网友为我们点赞, 并痛斥郑自力的所作所为。
但那座大山算是毁了, 因为恶魔虽然除掉了, 但网络的记忆让任何支教老师都不敢轻易前往。
教育部门只能临时在大山里抽调本地学历不高的老师教学。
可一年后的反馈却极其好。
有不少学生成绩优异，考出了大山。
其中自然没有郑小娥。
因为她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恨郑小娥, 可我不需要对她做什么。
因为，那处深山, 对她来说, 就是地狱。
让她在不喜欢的苦海里挣扎, 对她来说， 比杀了她更能让她难受。
15
我无意间听说过她后来的事。
郑自力死了以后，威胁解除，学生们没了限制, 直接孤立了郑小娥。
因为郑小娥骨子里就是坏的, 那段时间还明目张胆地跟所有学生作对。
结果被学生们欺负得不成样子，连教室都进不去了。
本地老师更是不喜欢她, 默许了这一切。
她奶奶心性慈祥，曾无数次拄着拐杖上山求饶, 但每次都无功而返。
政府部门知道他们家情况特殊, 为其安排了低保。
可郑小娥这个小恶魔, 居然把那些钱偷偷地藏起来，让她奶奶长期饿肚子。
要不是被村民们发现, 差点饿死在破房子里。
半年不到, 瘦得皮包骨!
最终村委会无可奈何，把奶奶送去了养老院，给郑小娥提供基本的生活所需。
没有了长辈的呵护，郑小娥的心性大变, 就跟疯了一样游走在村里各处。
学也不上了。
后来和一个老光棍胡混，还搞出了孩子。
郑小娥干脆就和老光棍搭伙过日子。
但老光棍生性残暴，嗜酒如命，没多久就暴露真性情, 对郑小娥各种家暴凌辱。
郑小娥甚至被打断了一条腿，牙齿都被打得掉光了。
她上辈子不懂感恩，这一辈子将永远被困在地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