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给了我和师弟一人一枚蛋。
师弟抢走了凤凰蛋,留给我一枚蛇蛋。
凤凰蛋被师弟养死了,而我的即将孵化成腾蛇。
蛇蛋破壳前夕,师弟偷换了我们的蛋。
他不知,凤凰蛋没死,正在涅槃。
而那颗蛇蛋,受了我的心头血,只认我。
两位神女站在我旁边叫我「主上』。
1
师弟开了天眼,知道师尊左手边的是凤凰蛋。
其实不用开天眼就能看出来,凤凰蛋和蛇蛋,一大一小。
师弟怕我在旁边使障眼法,便强行开了天眼。
他故作为难:「师兄,选哪个啊?』
他的大眼睛直轱辘转:「我听说凤凰一族的娘子都是自己孵化出来的,师兄修的是无情道,怕是会于师兄的道心有损。』
我负手而立:「师弟,无情道不是绝情道。
「还有,我的天眼,该还我了吧?』
师弟躲在师尊身后,怯怯地看着我:「师兄,我道行不精,看不破魑魅魍魉。天眼是宗门之物,师尊说,宗门里的东西都是不分你我的。』
在魔渊,我拼尽所有修为带回了天眼和神蛋。
体力不支晕倒在宗门外。
醒来之后,天眼和神蛋都归属宗门。
那时,师尊怜爱地看着我,将天眼和神蛋都放进藏宝阁,他说我是宗门的骄傲。
可是在我受到重伤,灵脉寸断,仙骨寸裂的时候,师尊只是轻飘飘一句——我是宗门的大师兄,这是我应该做的。
天眼不仅是勘破魑魅魍魉的圣物,也是疗伤的良药。
师尊不愿意给我用,我因此伤了根本,再也提不起剑。
我在寒潭泡了三年,刚恢复一些体力,就被叫来大殿之中,要让我和师弟选神蛋。
怎么,宗门里没有人能让这两枚蛋出世吗?
两枚神蛋从我进入殿中时就蠢蠢欲动,师尊估计是察觉到了,用灵力按捺住他们。
「选吧。』
我待在原地不动:「请问师尊,若是孵化成功了,里面出来的东西归谁?』
师尊面色不改,掷地有声:「自然是归宗门。』
我双手抱胸:「那我不孵了。』
师尊脸色一沉,随即立刻恢复如常:「石昊认为应该如何?』
我轻松道:「谁孵出来,归谁。』
两枚神蛋表面灵力浮动,一看就知道是宗门里的长老们早就用灵力孵化过。
只不过未成功罢了。
如果他们成功了,早就结成灵契,这样的好事哪里轮得到我。
从魔渊回来,我就和神蛋有隐隐感应。师尊他们估计也发现了。
至于让小师弟也来掺和,无非是看中了他的无垢灵体,俊美无双,修仙众人无不为之倾倒。
此体最适合双修。
2
师弟道:「师兄,是师尊收留了我们,洛神山是我们的家。不该分你我的。』
许久不见,他修为未进,大道理多得是。
我淡淡说:「宗门大门用的灵木是我从昆仑山上扛回来的。
「宗门上下用的符咒是我首创的。
「山上的石阶是我一阶一阶用锤子凿出来的。
「师尊,您的神武用得还顺手吗?』
师尊身侧的灵剑此时微微颤动,师尊手里的神武剑是我在上古恶龙口中拔出来的。
那时,师尊说我驾驭不了神武,便替我保管。
要是寻常人做了这些早就当选长老了,但我没有。
师尊说我还年轻,还要多加历练。
如今我灵脉已断,聚不了体内灵气,和凡人无异。
师尊僵着脸说:「宗门是大家的宗门,你分得这般干净。怎的?石昊翅膀硬了,是要自立门户吗?』
我跪下来:「徒儿并非此意。』
我知道此时我被逐出宗门,我替宗门惹的那些仇家找上门来,必死无疑。
「石昊,为师知道你如今的身体状况,心中不爽利。二十年前,是我将你从悬崖边带回来。三年前,你晕倒在山口,也是宗门救了你。我并非是挟恩图报,只是修道之人不应该将得失心看得如此重。为师也是心疼你才让你来孵化这圣物。如果你得了机缘,她认主,自是最好。但如果……』
我没等他说完,便道:「师弟先选吧。』
师弟笑道:「既如此,我便选师尊左手边那枚。谢谢师尊。』
我掂量着手中的蛇蛋,叹了口气。
它似乎和我一般,只是一枚普通的蛋。而我也是一棵普通的草。
师尊知道我一棵草没什么仙根,但为草还算努力上进,收我做了徒弟。
我将蛇蛋带回了寒潭。
和它一起浸泡在寒潭中。
宗门里的人受了伤都是仙花、仙草的服食,当然这没有我的份。
寒潭的疗伤效用极低,几乎没有人来这里。
蛇蛋浸在寒潭中,没有丝毫生气。
我走出大殿前,师尊叫住了我。
他说我没了灵脉,修为已断。仙途已是无望,如果孵化不成圣物,几位长老商议准我还乡。
此后,就不用在洛神山蹉跎岁月了。
言下之意是洛神山不愿护我。
蛇蛋似是在水中浮动,一味地往我身边转。
3
我缓缓褪下衣袍,拿出了小碗。
我本是琼瑶山下的一株草,师尊游历世间将我带了回去,我由此幻化成人。
身体是日月精华而成,颇有灵气。
只有师尊知道我的来源,想必他也知道如今我灵力全无。只有这副天生天长的身体还有点用。
小刀划过胸口的时候,我整个人被撕裂般喘着气。
像是有一只凶兽的利爪伸进了我的胸口,将我的心撕裂成千万片。
好疼!
小半碗的血,我颤颤巍巍地把碗放在岸边。
蛇蛋受到感应般,向岸边游去,钻进碗中。
我扔下小刀,靠着岸边喘着粗气,看着在血碗里的蛇蛋。
半碗血顿时被蛇蛋吸食干净,我强撑着眼皮,嗜血的东西,不知这是圣物还是魔物。
我将自己包扎好,将蛇蛋放在身上,就去了宗门饭堂。
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青衣弟子在里面高谈:「听说大师兄现在成了一个凡人。』
旁边小胖接话:「真的假的?他那么傲气的人,这等于要了他的命。』
不是担忧的语气,反而,像是在等着看好戏。
「真的,我听小师弟说的。大师兄灵力全无。』
青衣弟子拍着旁边的小胖继续说:「你没发现他出关后,来饭堂的次数多了吗?』
小胖瘪嘴:「最烦自命清高的人,看他如今还怎么跟小师弟较劲。小师弟那般风姿,我可是听说小师弟以后是要娶凤凰神女的。』
我感觉到蛇蛋在我怀里滚了一圈。
我走进了饭堂,登时没了声音。
我拿上食盒就走了出去,尚未走远,青衣弟子继续道:「他还当自己是圣子呢,现在没了一身仙气,比我遇见的魔族还要恶臭几分。』
小胖小声道:「小声点,他没走远。』
青衣弟子却把声音扬了扬:「我故意说给他听的。』
青衣弟子我见过,唤名扬,三年前去魔渊前他想跟我一道去。
他要给自己在宗门争个地位。
我没答应他一同去。
4
我和蛇蛋同吃同睡,它时常悬浮在空中围绕着我转。
转累了,又跑到我的心口边睡觉。
只是每隔半月,它便要嗜血。
听说小师弟和凤凰蛋十分合得来。
小师弟靠着无双美貌在仙门中找了许多奇花异草,天天给凤凰蛋泡澡。
凤凰蛋渐渐苏醒,已经可见层层金光。
而我的蛇蛋未见丝毫动静,还在我身边打转。
我按住乱窜的它,龇牙咧嘴地吓唬它:「还不出来,就把你煮了吃了。』
它吓得躲在我心口边,装睡。
一早醒来,我周围多了许多鸟蛋。
蛇蛋正飘在空中吭哧吭哧地抬着一只鸟蛋。
两只蛋大小差不多,样子十分好笑。
我不禁笑了出来:「怎么偷鸟蛋去了。』
蛇蛋似是愣了半晌,扛着的鸟蛋摔了下来。我稳稳接住,也把蛇蛋捞了过来。
想必是它害怕我真吃了它,所以才扛了些鸟蛋回来。
「我昨日吓你的,不吃你。
「若是我被赶出宗门,你要和我一道走吗?』
它上下浮动表示同意。
傍晚我照例在寒潭中泡澡,似是听到一声微微异动。
我捞起水中的蛇蛋,凑近看已经可见一丝裂纹。
我捂着心口,我们之间的连接越来越盛,感觉到我的喜悦,蛇蛋往我的脸上蹭了蹭。
第二天我去饭堂打饭的时候,听到小胖唉声叹气。
说小师弟惹祸了。
偷了衡阳宗的炽火鼎,说那是孵化凤凰蛋的灵器。
凤凰蛋被烧了三天三夜,没了生气,炽火鼎也毁了。
我默默走开,不想生出事端。
蛇蛋上的裂纹越来越多,我能感受到它破壳的前兆。
我喂完心头血后又昏迷了半日,摸了胸口,还好,蛇蛋还在。
但我隐隐察觉不对劲。蛇蛋的气息是厚重浓烈的,而此物却是毫无生气。
只是形态一致,气息毫不相同。
此时,洛神山一道金光腾云而上,巨大的龙形笼罩万物。
我走出寒潭,看到山上宗门弟子齐聚,无不在观赏这一盛况。
「小师弟成功了!』
众人惊呼:「是上古神兽腾蛇!』
5
宗门长老站在观云台前,划开了小师弟纤瘦白皙的手。
十二长老为小师弟护法,山谷空灵,腾蛇在天。云雾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而小师弟缓缓腾云而上,风姿绰约,仿佛是谪仙降临人间。
小师弟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日后陈泽定当肩负起兴盛宗门的使命,不负师尊,不负宗门。』
腾蛇身体修长优雅,每一片鳞片都犹如精雕玉琢的黑宝石,环绕在陈泽身边。
无人看了不说一句:神仙泽世。
师尊欣慰地看着自己从小护佑长大的小师弟,眼中似有热泪。
「天道佑我洛神。』
我手中的神蛋依然毫无生气,我已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好一个偷龙转凤,什么神仙泽世,就是一个盗贼!
待我跑上宗门的那一刻,金光消失,灵契已经结成。
腾蛇绝世倾城的脸痴痴地对着小师弟,嗫嚅道:「主人,我、我终于见到你了。』
陈泽的神色有些不自在,紧张无措地看着师尊。师尊摇了摇头,带众人下跪:「恭迎腾蛇神女。』
宗门长老弟子齐齐跪下:「恭迎腾蛇神女,望腾蛇神女庇佑洛神山众弟子仙运恒通!』
观云台众人围着陈泽和腾蛇齐刷刷跪了一片,我站在宗门门口大喊:「弄错了!』
众人沉浸在喜悦中,我中气不足的语调,没有灵气加持,轻飘飘的,没有人听见,也没有人在意。
「我说!陈泽,你当真不要脸至此!腾蛇是我孵化的。』
我站在宗门前,一脚踹上昔日扛上山的大门。
木门发出声响,众人的眼神一齐看过来,是疑惑,是嫌恶。
师尊脸色凝滞,喝我:「石昊,跪下。』
我直愣愣地跪下,看着我敬重的师尊:「师尊,各位长老。半年前我和师弟在师尊的见证下各选了一枚神蛋。师弟选的是凤凰蛋,我的是蛇蛋。而今凤凰蛋被师弟养死了,昨日趁我不备,换走了我的蛇蛋。』
腾蛇远远地看着我,如柳叶般的眉毛拧在一起。
我加重了语气:「我每隔半月用心头血喂养腾蛇神女,不知神女可还记得?』
腾蛇身形微动,似是要走上前瞧我。
陈泽站在她身前,轻轻抬了下手,受了禁制般,腾蛇便不动了。
我看向众人:「请师尊做主。』
人群泱泱,开始躁动。
陈泽的脸微微泛红:「师尊,我……』
师尊站起来,一记掌风将我带到了观云台。
我没有灵力,不似从前那般眼力好。现下才看清了腾蛇,一夕之间她都这么大了。
衣袂翻飞,神态倨傲。
她看着我,眼神十分陌生,站在陈泽的身侧。
师尊神色如常:「石昊,你仙根受损。怎地,心性也变得如此狭隘?』
我不解地看着师尊:「师尊,您这是什么意思?』
师尊喝道:「神武!来——』
神武登时化作一条长鞭,在我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记长鞭狠狠地打在我的脸上。
6
只是一瞬,我竟在想:要是换了以前,我肯定能接住这记鞭子。
「你诋毁同门,谎话连篇。心术不正,罔顾道义。这一鞭,是你作为宗门的大师兄却违背门规的惩罚。』
脸上如雷电劈过一般疼。
我的脸上已是一道血痕,神武似是收了些力,要是换作神武平日的风采,或许早就血肉翻飞。
「师尊,那日在殿中,你明明……』
话未说完,又是一鞭抽在我的心口,师尊加重了力道,我口吐鲜血,怎么也爬不起来。
「还敢妄言!』
师尊拿着神武,正义凛然道:「那日我在殿中,我亲眼看见陈泽将凤凰神蛋让给了你。是你自己修为不精,未能孵化圣物。竟如此善妒!还要往旁人身上泼脏水?』
随后痛心疾首道:「我平日里就是这样教你的?』
我一记冷笑,心中已经了然:「师尊教我什么?教我像如今这般恃强凌弱,颠倒黑白吗?』
师尊眼神幽暗,手中挥动神武,用了十分力气。
完了,我心想:这一记鞭子就算是恶鬼也得魂飞魄散。
早知道就不这般逞这口舌之快。
我闭上眼睛,等着那一记杀鞭。
可是迟迟未能下来,久到我能听见山涧之风作响。
睁开眼,神武悬在空中,师尊运转金丹,双手握鞭。神武也没能劈下来。
弟子们均盯着这一幕,眼神无措地看着十二位长老。
神武似是使着小性子,最后也许是累了,软趴趴地掉在地上。
陈泽察言观色,连忙给师尊台阶下:「是师尊于心不忍,师兄还不谢谢师尊?』
我冷哼一声:「谢谢师尊。』
我慢慢坐起来,看着喘着粗气的师尊,对着陈泽道:「腾蛇神女曾是瑶姬爱宠,瑶姬曾用心头血将其收服。请问小师弟用了什么将腾蛇神女孵化的呢?』
我露出刚结痂的胸口,新旧相加,十分可怖。
陈泽眼中含着泪说:「师兄,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还不惜划伤自己,你这又何必呢?』
倏然,他扯开衣衫。
洁白无瑕的心口处,也露出骇人的伤疤。
竟然与我心口的伤疤出奇的一致。陈泽还真是……谨慎不苟。我叹了口气,罢了,这又哪里是她一个人能做成的局呢?
众人顿时哗然,看我的眼神由嫌恶变成了憎恨。
腾蛇立刻化了一件外袍披在陈泽的身上,想要护他。
她眉间夹着怒气,手指一挑。我升到三丈,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倏然直直落下!
我的脸着地,腰好像断了,腿也扭曲着,动不了。
以一种奇怪的、可笑的姿势倒在观云台上。我诡异地笑着,与皎皎明珠般的师弟形成鲜明的对比。
腾蛇憎恶地看着我:「东施效颦。』
我环顾四周,观云台风起云涌。师尊、长老、师弟师妹们看我似是像看泼皮无赖一般。
山门是我劈的,台阶是我凿的,神武是我得的,观云台是我造的,魔渊是我请命去的。
我将洛神山当作自己的家,是我错了。
已经没必要再自证了,没有人会信的。
我笑了又笑,最后轻飘飘地说着:「弟子错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7
我被扔在寒潭,禁足了三个月。
挨了两鞭神武,我哪里还活得过三个月。
门口有我创设的符咒设置的禁制,我出不去,上不了宗门,下不去凡尘。
用我这个恶人的东西来囚禁我,宗门中人人称快。
我躺在寒潭里一天一夜后,才爬起来疯了一样找吃的。
没有生气的神蛋此时已经现出原来的形态,比我的拳头还大。
普通的障眼法我已经看不出来了,现下显出原形后,我对着那颗蛋痴痴发笑。
我们都是对宗门来说没有用的废物,都被扔在了寒潭。
几天过去了,没有人来看我,我只能喝寒潭的水饱腹。
第五日,有一位弟子想给我递吃的。
名扬在禁制外拿着烧鸡,叫我「大师兄』。他笑得很开心,他说让我学狗叫,他便将烧鸡扔给我。
我没有气力和他费口舌,过了许久,他骂累了,也就离开了。
人总是会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那日我不带他去魔渊,是我知道,此番凶多吉少。没想到倒新添了一个他人恨我的理由。
第十日,冰冷刺骨的潭水,越喝越饿,越喝越想死。
我已然忘记晕过去几次了,不知道是不是眩晕的缘故,竟看到凤凰蛋泛出淡淡金光,围绕着我。
我想走上前去查看,又晕了过去。
好几次醒来后,我怀中都抱着凤凰蛋。心中自嘲,蛋跟之前的无异,金光围绕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我像是有了些力气,不似之前那样,连凤凰蛋都挪不动。
我竟这般,又挺过了十余日。然后我发现,凤凰蛋竟真的有淡淡金光。
在我晕厥的时候,金光围绕着我,原是仅存不多的灵力,来渡我。
所以每每我醒来,它看起来都是毫无灵力的一颗死蛋。
饿疯了的时候,我苍白的手指捧着凤凰蛋,怅然道:「所有人都要我死,偏你还将灵力白白给我。』
话毕,门口的禁制突然被打开了。
还没有到三个月,他们想起我来了吗?
我看不清来人,只知道被喂了饭,收拾了一下便扔在山门口。
「洛神山教出这样的东西,本尊已经小惩大诫了。坏了衡阳宗的宝物,石昊,你可认错?』
吃了饭,终于有了说话的力气:「不认,是陈泽做的!我为什么要认?』
师尊冷哼一声,对着另一拨人道:「还敢诋毁陈泽!凤凰神蛋就在此人怀中。他不仅害死了圣物,还坏了宗门宝物。本尊是留他不得了,你们带回去,是死是活,我洛神山不再过问。』
师尊听起来,像极了胸怀大义的仙者。我竟是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我竟然拜了此人为师。
原来为我解开禁制是为了给陈泽顶罪。
衡阳宗弟子面面相觑,看着我道:「只能将他先带回去,再听师尊怎么发落。』
山风吹动,远远望去,一个身着玄色衣衫的神女站在观云台,旁边站着的是身姿昂扬的皎皎明珠。
我眼力不好,但也能觉察出是腾蛇和陈泽,宗门人一贯是清汤白水的装扮,只有腾蛇着玄色衣衫。
我冷笑一声:「昔日种种,就当喂狗了。』
对洛神山如是,对腾蛇也如是。
8
衡阳宗弟子估计没见过我这样不能走,也不能飞的。
怕给我折腾死了,在路上便用灵力护住我的心脉。
我紧紧抱住凤凰蛋。
我一定要告诉衡阳宗仙长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不信这天下没有一个能辨是非的地方。
万一衡阳宗不讲道理……
我的眼神黯淡下来,怀里的蛋也直直掉了下去。
被衡阳宗弟子接住,塞到我怀里。
「道友莫要丧气,我家师尊派我来接你,是要护你。
「但若是道友存了死志,师尊说,你就不必上山了。』
路途劳顿,我不敢让自己有丝毫懈怠。我怕自己晕过去之后就再也醒不来了。
我要报仇。以命立誓,此仇必报!
我要将天眼、神武,还有我创制的符咒都拿回来。
我要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睁开眼后,我已经到了衡阳宗。
「啧啧啧,这娃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
「折腾成这样,明珠暗投啊。』语气中不乏惋惜和心疼。
我缓缓侧身看过去,白发鹤颜的小老头,这就是衡阳宗的师尊吗?
好熟悉的面孔,突然间,我想起来那不是诓骗我符咒的大爷吗?
五年前那日是陈泽的生辰,师尊打发我去山下迎客。
修仙门派都是御剑而来,根本没有徒步山上的道友。
他们是怕我再惹陈泽不高兴,扰了兴致,便找了理由让我待在山下。
当真有一位老者徒步上山,颤颤巍巍,看似不是仙门中人。
那时,他说他是洛神山中一位弟子的俗世大伯,想上山来看看他。
我搀着他一步步走上台阶,走到十分之一的时候,他耍赖不走,硬要我背他。
我也起了兴致,知道他在胡搅蛮缠,但是也只有他愿意跟我说话,我便背他。
背到一半,他又耍赖说饿了、渴了。没有食物,我便用符纸引了水诀。
他夸我画的符咒简约大方,是上上品。
我那时发笑:「我们家师尊说不够精细,是垃圾,你倒说是仙品。老头,你不懂,你在诓我。』
他也笑着说:「死孩子,明珠暗投,还不如跟我回去种田。』
我婉拒了他。
随即他说他也要符纸,照着我的画,说不定能辟邪呢。
我料他也没有灵力,都给了他。
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我创设的符咒居然在各宗门中广为流传。
师尊看出来是我的手笔,洛神山便揽下了这个名头,说洛神山的符咒是宗门第一,以此广收弟子。
我想唤他,只觉口中干涩,发不出声,便抬了抬手指。
那仙尊见我醒了,将我扶起来,招呼弟子给我喂水。
「谢谢仙尊相救。』
那仙尊摆了摆手:「哎,先别谢,救不了。你灵脉尽断,身上没有一丝灵力护体。大大小小的什么鞭伤、骨折。你有几条命啊?我五年前是不是叫你一起下山?但你不跟我。三年前又去魔渊杀魔,人家感谢你吗?人家巴不得赶你走呢!』
说着那仙尊眼眶泛红,立即转过身:「你看,修仙之人成了你这般,还有什么前程,心性软的,早就自行了断了。』
我好像看到了这位仙尊泛红的眼睛,有些发愣。
仙尊又突然回头看我:「哎!我不是叫你去死啊。
「你肯定嫌我话多,但我偏要说。天眼是什么宝贝?!你就这么让给你师弟了?』
我小声说:「那是他们抢走的。』
仙尊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傻子。』
肚子突然不合时宜地叫起来。
估计宗门中的人鲜少听见这个声音,瞪大眼睛看我。
我挠了挠脑袋:「有馒头吗?』
仙尊板起脸道:「馒头没有!烧鸡多得是。』
9
衡阳宗的人都叫我「小师弟』。
我跟着他们一起喊白胡子老头「师尊』。
拜师那日,白胡子老头睨我一眼,说五年前让我跟他走,现在才来。
我赶紧磕头拜师,打断他:「师尊,你别念了。』
灵花仙草放我身上都没用,我吸收不了。
平时里大师姐教我的招式,我根本复不了仇。非是大师姐不用心,只是没有灵力加持,如凡人的舞刀弄剑罢了。
师尊每每看我都要叹气:「明珠蒙尘啊。』
他见我日日抱着那颗蛋修行,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舍不得老家?我短你吃、短你穿的了是吧?』
凤凰蛋在寒潭里将仅剩的灵力渡给了我。可见,它并没有死。
只是经过这一番折腾,不知何时才能苏醒。
凤凰蛋畏冷,衡阳宗坐落在仙山上,每到夜里它都发着抖往我的被窝里钻。
我经常将大师姐给我的灵花仙草用来给凤凰蛋泡澡,师尊每每见着,也要骂我。
我看着吹鼻子瞪眼的小老头,只觉得好笑。随即正经说道:「不,他在提醒我复仇。』
师尊登时愁容满面,下山买酒去了。
我知道他翻遍了秘书、医书,找不到任何法子。
也不知道腾蛇中了什么魔怔之术,近几日非要来衡阳宗瞧我。
都被师尊打了回去。
说如果要谢罪,就拿出天眼来谢罪,腾蛇听后又悻悻地走了。
师尊对我很好,我时常劝慰他:「复仇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愿连累衡阳宗。』
师尊骂得更凶了。
骂君启,也就是洛神山师尊,奸猾狡诈,除了那把神武,他算个鸟啊。
骂陈泽,上梁不正下梁歪,黑心莲花,惯会当贼。
骂腾蛇就是一个白眼狼,拧巴的黑毛巾。
我在衡阳宗的第三个月,听说全天下宗门有大喜。
陈泽和腾蛇已经结成道侣,有天眼加持,修为大增。腾蛇神女和陈泽的结合,洛神山由此成为天下第一宗门。
这着实称不上好消息,我离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几天后,师尊将我叫了过去。
他边喝小酒边骂:「这几天不认真吃饭,是要拿你的下巴去戳死洛神山的人吗?』
我捡上一颗花生米往嘴里塞。
师尊打掉我手里的花生米,塞了我一只烤鸡腿:「吃这个!净爱吃些不长肉的玩意儿。』
我啃着鸡腿,和他一起喝着酒。
他看我良久,我当他喝醉了,便自顾自地啃着鸡腿。师尊突然道:「石昊,你说你本身是一株草?什么草?』
「稻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师尊笑了好久,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怪不得瘦不拉几的。』师尊似乎又想笑,但是忍住了,缓缓打了个嗝。
而后拉起我的手:「我啊,在尘世中做过卖谷翁,得了机缘才有机会上衡阳宗。我卖稻谷,你本体又是稻草,真是有缘啊——孩子,不要怪师父天天骂你,好吗?』
师尊的眼眶越来越红。
「师尊说的哪里话,师尊护我、疼我。我只是一棵草……』
师尊打断我说的话,刚刚笑出来的泪还在眼眶里:「傻孩子,你就算是一棵草,也是世间独一无二的草。不管谁欺负你,小老头我第一个不答应!』
10
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我着实怀疑师尊买了假酒。我早跟他说过不该砍的价别砍。
这不是耽误我练功吗?
还没走出屋子,大师姐就将一个木盒塞给我。
眼睛通红地看着我,像是受了重伤。
「石昊,师尊羽化了。』怎么可能?他三天前还在和我一道喝酒。
木盒掉落,是天眼!
「他、他去拿天眼了?』我被重锤猛击,哽咽到说不出话,「我、他让我睡三天。他、他修为那么差……师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来衡阳宗。』
师姐将我扶正,流着泪。猛然,她吐出一大口鲜血。
良久,她红着眼,笃定地看着我说:「师弟,你要抓紧用天眼增进修为,才能护住衡阳宗。还能……抢回师尊的尸身。』
整个衡阳宗甚至来不及悲伤,连外门弟子都上山来抓紧修炼。
师尊为了抢回天眼,以身引雷,腾蛇受伤。大师姐带回了天眼,修为也全消。
大师姐告诉我,师尊去时便说:「别人都骑到衡阳宗的头上拉屎拉尿了,我要他们看看谁才是天下第一宗。』
我拿着天眼的时候有一种熟悉感,发热发红的天眼,像是好久不见。
它微微抖动,如同一只受惊了的小动物。
我甚至没来得及用它修补我的灵脉,山门大动。
有人闯山!
陈泽站在山门口,身旁永远都是腾蛇,身后只有一两名洛神山弟子。
我提剑走了出去。
衡阳宗所有弟子出门应敌,陈泽看见我嘴角微扬。
「洛神山逐出去的狗来了衡阳宗居然拿得起剑了,还是这衡阳宗灵气充沛啊。腾蛇,我看此地作为洛神山外门弟子修炼地也不错!』
大师姐示意我回去,我对她点了点头,暗示她放心。
「陈泽,嘴巴还是一如既往的臭。』
腾蛇的眉毛紧了紧,看着我,像是有话要说。
「大师兄,你以为衡阳宗的人保得下你吗?老头都死了。我乃洛神山明珠,衡阳宗盗取圣物,可恨!当诛!快把天眼还给我,否则衡阳宗都要为你陪葬!』
我脸色凝重:「陈泽,你还敢提我师尊!是你先盗取衡阳宗宝物在先!天眼那本就是我的东西,我就是扔了也没有要施舍给你的道理吧?』
陈泽瞪着我,目光森冷。
我继续说:「哦,还有一样东西也是我的。』
我指着腾蛇说:「这个东西,只不过是我不要的垃圾,你倒觉得是个宝贝,用了这么久。』
腾蛇深褐色的眸子沉了沉,也不生气,只是看着我。
她似是要上前一步说话,被陈泽拦了下来。
陈泽冷哼一声,一记掌风使了过来:「石昊,你敢折辱我?
「哼!在衡阳宗学不到真本事,嘴上功夫倒是精进了不少。』
身后衡阳宗的弟子按捺不住想要上前,我对他们使了使眼色,他们又退了回去。
我是故意接住他这一掌的,他这道行,似乎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厉害。
按理说和神女结合,有神力加持的话,力道不会这般平平无奇。
陈泽似乎爽快了些,在我耳边道:「我知道了,大师兄。你不会是想用天眼修炼得和我一般俊美吧?洛神山的谁不知道你从最开始就觊觎腾蛇神女,跟无赖一般。从小你就嫉妒我,天天在师尊面前争宠。师兄,你争不过的。』
大师姐把我护在身后:「你这恶煞,我看我师弟比你好上千倍万倍。』
11
陈泽面目狰狞,用手一挥,大师姐弹出数十米,口吐鲜血。
陈泽笑道:「我当是什么货色呢,跟你的师尊一样弱。』
衡阳宗弟子齐刷刷拔剑。
腾蛇像是解除了禁制一般终于可以上前一步,说道:「对不起。是谷月仙尊,他告诉我你是……』
陈泽喝止:「好了。』
腾蛇眸色深深,有我说不上来的情绪。像一条没人要的小猫,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愤恨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又想做什么把戏。
陈泽说道:「今天不太懂事,我说只能说一句,神女却说了一句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找着机会便来这衡阳宗暗度陈仓。回去我再罚你。』
我突然明白为何腾蛇像受了禁制一般,那日是十二位长老合力将腾蛇和陈泽结成了灵契。
相当于,陈泽是腾蛇的主人,让她干什么,她只能干什么。
如若违抗,就算是神女,也只能神形俱灭。
有腾蛇在,就算只有寥寥洛神山弟子,也堪比千军万马。
我暗道不好,后退三步,心中默念:「结界,起!』
我的结界设得很好,还有我的符咒加持,更加牢固。只是不知道在腾蛇这样绝对的灵力面前经不经得起一击。
陈泽侧身让步:「腾蛇神女,去吧,拿回我的天眼。』
腾蛇走到我的面前,隔着结界,一字一句道:「天眼,你可以给我吗?』
我:「做梦。』
她柳眉紧蹙,神色几番轮换。眼睛发红,双手紧握。
用克制的、极轻的语调说:「我、我会伤害你的。你给我,我求你。』
几乎是恳求的语气。
她这是做什么?
「不给又如何?腾蛇神女这次要把我摔死吗?』
「腾蛇!我没有耐心。』陈泽在身后喊道。
「滚!』腾蛇朝陈泽吼道,眼睛通红,脸色煞白,随即吐出一大口鲜血。
陈泽惊愕出声,神色一紧。
随即又马上朝陈泽跪下:「对不起,主人。对不起,腾蛇错了。』
衡阳宗的弟子都颇为震惊,上古神女腾蛇居然向一位修道者下跪认错。
但是洛神山的弟子都见怪不怪,似乎还抱着看好戏的模样。
陈泽脸上慢慢挂上明媚的笑容:「去吧,做让主人开心的事。』
腾蛇怒吼一声,瞬间化为黑色的蛟龙盘旋在衡阳宗上空。
风起云涌,空中天雷滚滚,鸟兽尽散。
「衡阳宗弟子随我起阵!』
我站在阵眼,以我的所有力量去对抗腾蛇。
黑色的蛟龙眼中渗出泪来,但是力道分毫不减。一击,结界便破了。
我的结界承受住了一击,显然第二击要用自身去扛了。
它盘旋在上空,嚎叫着,形势万分焦灼,怎么也不肯来第二击。
天空下起瓢泼大雨,陈泽几番催促:「腾蛇!』
巨大的蛟龙在空中哀鸣,用自己的全部力量冲了下来。
我站在阵眼,决心以自己与之抗衡,恍惚间被雨水蒙住眼睛。
死就死了,只觉得心有不甘,我好恨!我恨衡阳宗因护我要遭此大难!我恨不能为师尊报仇!
猛然间,空中金光闪烁。
一阵鸟鸣声传来,藏着怒火一般,如一道璀璨耀眼的闪电,向腾蛇俯冲而去。
用她宽大的羽翼护住衡阳宗山门,护住我们。
是凤凰!
风雨越来越大,只能看见金光和黑雾在缠斗。
凤凰占上风,腾蛇似乎无心恋战,一下下承受着凤凰的重击。
几番缠斗,腾蛇都占下风!
而后两只神兽化身成人形,凤凰掐着腾蛇的脖颈,口吻严厉:「你敢杀他?』
腾蛇摊在地上,腰和腿都被凤凰硬生生折断了。
12
腾蛇脸上血色尽失,远远地看我:「对不起。』
凤凰依然严苛诘问:「你怎么敢杀他!回答我!』眼眸漆黑,凤眸上挑,莹白的脸上充满了杀气。
陈泽从山门外颤颤巍巍地走上来:「是凤凰!你还记得我吗?是我,我天天用灵花灵草喂养你,还用炽火鼎助你修行,你还记得我吗?』
凤凰松开腾蛇,冷凝着脸。
眼泛寒光,看着陈泽:「是你。』
我心下一凝,这位凤凰神女不会……也钟情陈泽吧?
陈泽嘴角微微上扬,走到凤凰身边,眼神里透露出狂热的光芒:「是我,陈泽。』
他的指尖似乎要碰到凤凰的面庞上,凤凰眼睛发红,眼神锐利:「刚刚是这只手打他的吧?』
陈泽眼神如丝,没有反应过来凤凰之意:「嗯?』
弹指间,陈泽的手臂以一种极诡异的姿势折叠,伴随着的是陈泽的尖叫。
她带着怒气揶揄,看向腾蛇:「分明不是他,差之千里,你也能够认错!』
凤凰眼神一暗,站到我旁边:「腾蛇,还不送你主人回去?回去晚了,这胳膊怕是要不成了。』
衡阳宗的小弟子们觉得自己得了势,都站在我和凤凰身边,喊道:「滚滚滚!』
陈泽叫得十分凄厉,叫着让腾蛇赶紧送他回去,他要见师尊。
凤凰幽冷道:「不日便去见你的师尊。』
腾蛇下山门前转头回望着我,神色复杂。凤凰不经意地往左侧身一挡,高挑的身形刚好挡住腾蛇的视线。
她语气温柔地问我:「你没事吧?』
「无事。』顿了顿,我说道,「谢谢。』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幸亏凤凰及时出现,否则今日衡阳宗怕是要遭受大劫。
大师姐说衡阳宗有难之后,我立即将天眼拿去给凤凰疗愈。
不知是不是天眼起了作用,还是师尊庇佑,凤凰终于出世。
凤凰为师姐疗伤后,来到了我的房间,神色沉重地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石昊。』
她点点头,用极温润的眼神看我:「石昊,好听的名字。』
房间里还有破碎的蛋壳,我有些疑惑。便问:「那神女你是怎么出世的?我有帮到你吗?』
凤凰点点头:「我可以感受到你的气息,我很想见到你。』
「那之前你好像被煮熟了,我们都以为你……』我挠挠脑袋,没继续说下去。
「我确实是死了,被陈泽丢弃后,我本打算就此殒灭。但还好,得你孵化,幸而涅槃,我更要护你。』
她叹了口气,坐在榻上:「涅槃很累的。』
她的眼中有着宛如润玉般的光泽,十分柔和。
我也叹了口气:「那之前腾蛇应该也能感受到我的气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害死师尊。』
凤凰的嘴角扯起冷意:「她就是个傻的。估计腾蛇一出世就看到了和你气息相似的陈泽,所以才将他当成了你。还跟陈泽结成了灵契,她不能违令。你师尊——要是我早一点出来就好了。』
13
我一字一句道:「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师尊说过,跟人才能讲道理。对于畜生,只能打得他们再也龇不了牙。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凤凰离我很近,用极轻的语调说着。
她继续道:「石昊,我也可以变成你的灵兽。』
成为腾蛇那样,随时可以叫他下跪认错的灵兽?
我摇摇头:「我需要你成为我的武器。但,你想走便随时可以走。因为我修行不够,我要复仇,就必须要借助你的神力。』
我说得十分诚恳,低着头。害怕凤凰拒绝我,我又强调一遍:「你不想干了随时可以走,毕竟这是我自己的事。』
「错了,石昊。』
我抬头看她。
她郑重地跟我说:「你能做到所有你想做到的事情,你对你自己的潜力一无所知。不是你需要武器,是我需要你。』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涌动的情绪热烈。一经对视,如火烧般,我的面颊滚烫。
她低低发笑:「石昊,睡觉吧。』
我的心脏某处,被她的笑意惹得酥酥麻麻的。
我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心里默背《道德经》,只想自顾自地将乱了的心绪抚平。
她开始脱衣解带,只剩里衣。我赶紧闭上眼,不敢往下看。
「你干什么?』
「脱衣服啊,我要睡觉了。』
她说的话听起来清清白白,但是我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到她睁着含情眼和一脸无辜的样子。
分明是在戏耍我。
「你出去,右侧有空房。』
那人没话说了,可我感觉她离我越来越近。
我闭着眼睛往旁边躲了躲。果不其然,她在我耳边低语:「可是我不想守空房。』
离我很近,我都能感受到她滚烫的呼吸,这人简直是不懂事,胡搅蛮缠。
第一天破壳,从哪里学到的这些!
我推着她往门边走,虽然隔着衣服,但是我能感觉到她的皮肤烫得吓人。
她笑着往门口退,迈出门槛的时候,轻声说道:「晚安。』
我把门关上,才敢睁开眼睛,大喘着气。
不过经她这么一闹,我心中的郁结消散了几分,终于不再失眠了。
14
第二天,凤凰用天眼帮我疗伤,重修灵脉。
我本以为有神力加持和天眼,便能重回我之前的巅峰。
可是一连数天,凤凰忙上忙下就是修复不好。
我越来越着急,师尊拼命抢回的天眼放在我身上没有任何作用。
我白天拼命和大师姐一起学武,学的全是杀招。
晚上熬灯画符咒。
我不认命,我偏要将君启、陈泽,整个洛神山踩到脚底。用他们的尸体为师尊织一面招魂幡。
每日深夜我都露出本体在月光下休养。
一晚凤凰找到我,将我唤醒。脸色凝重地问我:「石昊,你的根哪里去了?』
我愣了一下:「什么根?稻草根?』
凤凰恍然大悟般正色道:「我之前不明白为什么陈泽和你的气息如此像,腾蛇都能认错,如此倒说得通了。』
「什么?』
「你只有稻身,仙根想必是在陈泽身上。所以,你就算是有天眼,灵脉也修复不了。』
凤凰担忧地看着我:「你还记得什么时候丢的吗?什么时候变得和凡人一般无二?』
君启将我从琼瑶山带回洛神山免受风吹雨打、雷劫之苦。
我虽是一株草,但还算天资不差,仅仅一年就到了元婴。
劈下山门,匡扶洛神,杀进魔渊,取得圣物。
然则晕倒在宗门外,醒来后就到了寒潭。
灵力全无,灵脉尽断,只剩一身天生天养的肉胎。
我想了想,闭着眼睛道:「三年前,我取得天眼和神蛋后,再也没有灵力。』
从始至终,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我站起身:「我去拿回来。』
凤凰稳住我:「他有腾蛇,还有洛神山庇佑。这场仗不好打。』
我红着眼问她:「那要如何?跪下来向他们求饶吗?求求他们把我的仙根还给我,把我的师尊还给我?』
凤凰闭了闭眼,满眼心疼:「去洛神山,做出戏给他们看。』
15
衡阳宗放出消息:誓与洛神山争天下第一宗的名头!
洛神山教给我的道理是:强者永远都是对的,弱者只会挥刀向更弱者。
我站在山门下喊话:「仙尊,各位长老!石昊回来拜访你们了!』
腾蛇化出原形盘踞在山上,陈泽、君启,以及各位长老站在腾蛇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
「逆徒!还敢回来!』
师尊的一记神武直朝我面部打了下来。
凤凰接了下来,用力弹了回去。
师尊身形不稳,险些掉落山谷中。
「腾蛇,护。』陈泽穿着战甲,面色凝重。
他拧着眉,正色道:「是师尊带你上山,教你修行。你如今勾结外人,居然直逼山门。你枉为修道者,置天道不顾。师兄,收手吧,莫要犯傻了。』
在君启面前,他从来都是这副慷慨大义的样子,如今更是好言劝我,还真当自己是皎皎明珠。
凤凰挑眉,轻轻对我说:「确定,仙根在他身上。』
我拔剑而上,直指陈泽命门。
腾蛇轻鸣,升出一道结界。终究是抵不过神力,我被挡了下来,重重跌在地上。
吐了口血,凤凰才看似不情愿地慢慢将我扶起来。
大师姐急迫地上前查看我的伤势,我摆了摆手。
红着眼,扔出一道符咒:「给!我!破!』
我做的专门用来对抗神力的符咒,结界瞬间被炸出一个小洞。
陈泽未曾想我能打开腾蛇的结界,所有人都以为我在做蝼蚁之争。
陈泽避之不及,惊呼出声:「腾蛇救我。』
腾蛇正护着宗门众人,未等反应过来,凤凰挡住了我的剑,将陈泽护在身后。
只一瞬间,我被腾蛇的尾巴击中,又掉了下去。
凤凰吐出一大口鲜血,恋恋不舍地看了陈泽一眼,回到地上。
我怒骂道:「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忘了到底谁才是你的主人!要不是我,你就是没人要的玩意儿!』
凤凰跟那日腾蛇一般,受到了禁制的反噬。作为灵兽跪着向我道歉,边吐血边打自己耳光。
陈泽神色微动,回了山门。临走说了句:「腾蛇,护好了。』
衡阳宗在山下修整,我在山下骂凤凰,从天亮骂到天黑。
凤凰怕我累了,给我递水递点心。
一天一夜之后,我睡下了。
凤凰一直跪在我床前,直到深夜才离开。
凤凰见到陈泽时,流着泪道歉:「阿泽,那日你疼不疼?』
陈泽也有些迷茫:「我……』
凤凰轻轻摸着他的胳膊:「我竟折断了阿泽的胳膊,阿泽可会怪我?』
随后叹着气,慢慢跪了下来:「阿泽来看我定是愿意给我机会。奈何,我现在身不由己,我那是恶人的灵兽。』
再然后,凤凰坚定道:「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会拼死护你周全!』
陈泽立即明白过来,凤凰和腾蛇都是受到了禁制,很多事情都是不得已。便道:「我怎会怪你。』
凤凰抱住陈泽:「那你要了我吧。』
陈泽面露难色:「可,你是他的灵兽。』
凤凰看向他,痴痴地说:「你要是用那恶人的师尊尸身换我,他肯定同意。』
「这么简单?』
凤凰点了点头,就这么简单。
16
一觉醒来,就看到洛神山山门大开。
凤凰和陈泽站在一起。
我气极,开始怒骂:「狗男女,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给我滚回来!』
凤凰又吐了一口血,一步三回头地看向陈泽,不舍地来到我身边。
陈泽向身后摆手:「石昊,你看看,这可是你师尊?』
小老头被雷击得全身乌黑,手上拿的半份符咒,是我画的引雷符。
我的眼泪不可控地流下来。
「师尊……』
陈泽笑道:「好师兄,做个交易吧,别动刀动枪了。我用谷月仙尊换你的灵兽和天眼怎么样?』
我愣住,怒极地看向凤凰。
凤凰心虚,不敢瞧我。
大师姐扯了扯我衣袖:「师弟,师尊不愿看你犯险。你别信他……』
陈泽道:「只有一炷香时间,否则我不介意把这老头扔去喂猪。再说了,师兄,你要天眼没用,不是吗?』
我咬牙道:「好。』
在洛神山仙尊和长老的见证下,我自断一臂与凤凰解除灵契,交出天眼。
师尊也回到了家。
衡阳宗为师尊举办了丧事,我跪在灵堂前,悲愤道:「是我害死了师尊。』
大师姐摸着我的头,心疼地看我,说道:「从前,师尊跟所有衡阳宗弟子讲过一个故事。
「几百年前,有一位卖谷翁被流寇追杀,遇到一位仙人。那仙人已经受了重伤,为救卖谷翁不惜以身肉搏,死状惨烈。卖谷翁在仙人身边放了一粒谷种,便按照仙人临终所言,去了衡阳宗修仙。』
后来,那个地方被叫作琼瑶台。
原来我和师尊竟有这段渊源。
我将天眼递给大师姐:「师姐,此物有灵。定能助你重修灵脉,运转金丹。』
大师姐欣喜地抱住我,指着我的额头道:「鬼精鬼精的你啊!』
边哭边跟师尊告状:「小师弟也学坏咯,害得我愁了好几天。天眼落到坏人头上,我还担心该怎样才能护住衡阳宗和小师弟。』
师姐擦干眼泪问我:「那凤凰是假意投敌?』我对师姐眨了眨眼。
山门弟子告诉我们,山门外还跪了一个东西。
是腾蛇——
陈泽要新的灵兽,势必要解开之前的灵契。
我走出山门,问他:「师尊最后说了什么?』
「谷月仙尊说,你才是喂我心头血的人。』
「还有呢?』
「他说:『洛神山知他良善,欺他,辱他,害他好苦。』让我不要再助纣为虐。』
我转身进了山门,留腾蛇在雨中。
陈泽和凤凰订立灵契那日,我独自上了洛神山。
走在我一步一步凿开的石阶上,心中无比轻快。
君启事先察觉到我,拿着神武站在山门外:「来者何事?』
「贺喜。』
我站定看他:「恭贺本君成为洛神山宗师。』
君启的神武微微抖动,脸色发白,怒不可遏:「逆徒嚣张!神武!』
他劈剑过来,我轻轻侧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了弹剑身,发出细微铮鸣。
我叹道:「好剑!』
君启似是意识到什么,怒喝:「快唤灵兽!』
名扬狼狈地赶了过来,仓皇道:「师尊,凤凰闹脾气,说割手太疼,不肯结灵契。』
我十分轻巧地掰开君启苍劲的手指。
在名扬的惊愕中将神武剑夺了下来,我笑着问名扬:「狗,我能去看看盛况吗?』
名扬瘫在一旁,我毫不费力地进了熟悉的山门。
凤凰穿了一袭玉锦,坐在观云台上不肯割手,胡搅蛮缠。
陈泽在旁边哄她劝她,直到看到了我,才停下。
十二长老和洛神山的弟子脸色凝重,如临大敌。
凤凰也看到了我,雅致细长的眉眼终于舒展开来,三步并作两步走,有些不开心:「阿昊,你来晚了。』
这时,陈泽明白了什么,扯着嗓子怒吼:「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17
凤凰站在观云台上欣赏我昔日看过的风景。
我对着神武剑道:「在他手中,你受委屈了。』
神武剑气凌厉起来,威严无比!是了,这才是我从恶龙口中拔出的神武。
我拔剑而出,身形如流光。十二长老比师尊的能耐多些,逼急了,什么符咒、地宝通通往我身上扔。
神武越战越勇,剑光闪动,剑气如风,剑影如魂。剑尖划破血肉的声音令我振奋。我这身体终于有了昔日风采。
凤凰在一旁拍手叫好。
长老们纷纷落败,倒在观云台上。遍地的残肢、手脚、内脏令人作呕。他们呜咽着、求饶着,就像我之前跪在地上求他们为我做主一般。
凤凰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脏了。不过不要紧,阿昊,我给你新造一个观云台。』
陈泽躲在十二长老后,面露疯狂,牙关紧咬,指着我身后的洛神山弟子:「上啊,给我打死这个恶人!』
有十二长老在,他们或许还有些底气与我拼上一拼。
我转了个身,所有人吓得往后退了十米。
陈泽身体颤抖,眼睛瞪得很大:「我是宗门明珠,神女之夫。你不敢杀我。你不怕遭天罚吗?』
我扬眉:「是吗?腾蛇神女说与你从未有过夫妻之实。还是说你在这几天就又搭上了凤凰神女?』
凤凰的眼睛瞪得比陈泽还大,急忙摆动双手:「阿昊休要乱说,我嫌脏。』
陈泽双眼泛红,眼中充满怒火:「是你,你假意迎合我,偷走我的仙根!让我用不了天眼。凤凰神女好计谋,竟对我如此煞费苦心!』
凤凰平静地看着他,言语间控制着怒气:「是你占了石昊的仙根,占了他的灵兽,占了他的天眼,还杀了他的师尊!你该庆幸,今日是阿昊要亲手了结你。』
随后他看向众人:「今日,谁要是敢上前一步,扰了石昊的兴致,我不介意和他单挑。』
洛神山弟子退得更远了。
我放下神武,走到陈泽面前:「师弟,帮你的还有谁?』
我对着大气不敢出的人群问道:「与陈泽共谋者何人?可以站出来,免得我滥杀无辜。』
人群大都已经面容呆滞,颤着双腿。
陈泽脸色煞白,死死盯着我。
我一记掌风将山门口两人带了过来,陈泽突然捂着脸,不停尖叫。
他突然跪下求我:「石昊,求求你,你杀了我。』
我笑着,挑开了师尊身上的捆仙绳:「答案揭晓,神女陈泽和洛神山仙尊君启狼狈为奸,抢我圣物,害我师尊,辱没宗门。实在可恶!』
洛神山各弟子也顾不上害怕了,一些人甚至发出了细微的尖叫。
我将名扬的佩剑放在陈泽和君启之间:「两位,公平竞争。最后只能活一个。』
陈泽身形未动,君启拿到了剑。
他神色震惊,问道:「师尊,你要杀我?』
君启闭眼不语。
陈泽越来越疯狂,凄厉喊着:「师尊,你说你害怕石昊的修为超过你,我替你拔了他的仙根!你害怕石昊孵化出腾蛇,你划开我的胸口让我假冒他!你害怕……师尊,从始至终都是我在帮你。』
「够了!』
陈泽的话未说完,君启拔剑而出。
陈泽流出几行热泪,看着我道:「没关系,是我赢了。我才是师尊爱徒。』
洛神山众弟子唏嘘不已,面露嫌弃。
我坦然一笑,他竟是这般蠢,说道:「好吧,那你赢了。君启的宗门明珠。』
突然间白光乍现,剑刃被腾蛇徒手接住,剑尖只差一寸便能要了陈泽的命。
陈泽缓缓睁眼:「你……』
他没有想到最后救他的人会是腾蛇。
凤凰本是站在一旁看风景,一眨眼便来到了我身边,一字一顿地对腾蛇道:「我说过谁要是搅了阿昊的兴致,我不介意和她单挑。』
话毕她已经隐隐现出金身。
18
腾蛇看了我一眼,睫毛轻颤,对着陈泽淡淡道:「你不该死得这样轻松。』
陈泽的脸色瞬间由欣喜变为惊恐:「你想干什么?那些事也有你的份!是你伤他,杀他师尊。』
凤凰表情肃穆,眼神锐利,立马要现出金身。
我握住她的手,轻轻道:「别急。』
凤凰立刻反握住我的手,轻蔑道:「都是蠢货。』
腾蛇看着我们相握的手,神色狼狈,转而漠然道:「我做的事情自会请罪。
「只是你这样死了太轻松了。泛泛宗门,皆以洛神山为尊。我要宗门明珠陈泽拜访八十一座宗门,广而告之——你刁钻刻薄,构陷同门,欺辱神女,祸乱宗门。桩桩件件,你去跟天下宗门说清楚。最后去衡阳宗磕满一万个响头,自裁在洛神山即可。』
陈泽的脸色越来越白,最后竟想往君启的剑上撞过去。
腾蛇拦住他,脸色狰狞道:「这是神谕,尔敢不从?』
凤凰轻声在我耳边解释:「神女一生只能下一道神谕,言听者必从。可惜了,浪费在他身上。』
「等等!』我喝止,「我刚刚本想让活着那人扒掉死去那人和自己的皮,为我师尊织一面招魂幡,腾蛇神女这突然横插一脚,倒让本君不知如何是好。』
腾蛇看着我,忙道:「对不起,我不知你另有打算。』
我轻轻抬起陈泽的脸,替他擦了擦眼泪:「无妨,磕完头之后,再扒皮也不迟。』
陈泽神色木然地下了山。
临走前,他回望君启,绝望地说道:「师尊,你要等我,等我回来为师尊扒皮。』
君启冷笑,面无血色,目光虚浮。站在观云台上骂道:「恶徒!还敢污蔑我!我一代宗师,为天下,为万民。如今这般,都是拜你所赐!』
「还有你们!身为我洛神山弟子,为何不拼死守门?』
君启指着下面的弟子,怒吼。无一人敢上前。
陈泽脚步虚浮,疯狂大笑,一步步走下山门。
最后君启看着我, 怯怯地说道:「是我将你从琼瑶台带回来,让你免受雷劫, 助你修行。』
凤凰一记掌风打了上去, 君启的脸顿时血肉模糊。
随后怒道:「我查过石昊的仙根, 是飞升之身。是你将他硬生生地拔出来,带来这个破地方。』
我将君启和名扬丢在寒潭, 对他们说道:「天下共八十一个宗门,散布天涯海角, 陈泽要徒步而行, 两位要耐心些。』
君启质问道:「你欺骗我, 你明明说过只要杀了他,我便能活。我明明可以杀了他……』
我抬手轻轻捏碎了君启的金丹,将粉末扔进寒潭里。
「君启啊君启, 是你亲自教我的——弱就是罪,弱者只会在泥沼里挣扎, 怨恨世人欺他。你骗了我那么多次,我还你一次。』
我丢给名扬一把钝刀, 他往洞中缩了缩。「名扬, 你的师尊没了金丹。你试试能打赢他吗?』
寒潭设有禁制, 只能进不能出。
我走上山的时候随手设的, 灵力搭配符咒, 值得信赖!
我试过,寒潭的水越喝越饿, 饿极了,恨不得吃自己身上的肉。
不过还好, 他们有两个人。其中一人或许可以多活几月。
我坐在宗主的位置上, 凤凰慵懒地站在我身边。
我喊道:「你们一一将金丹交上来, 徒步下山。别让我在修仙界再看到各位。宗门外尽是洛神山的仇敌,各位自重!还有,路过寒潭,当心有恶犬。』
了结后, 我长叹了一口气。神武有感应般, 剑身动了动。
凤凰用极委屈的语气质问我:「那我呢?』
我用剑鞘打她:「回衡阳宗再说。』
凤凰迫不及待化出原形,载我回了衡阳宗。
腾蛇默默跟在我们身后, 到了山门口便自觉地跪了下来。
凤凰在身后堵着我,不让我看她, 拉着我快速上了山门。
黑暗中, 她轻轻咬着我的耳朵:「主上要认真, 莫要想旁人。』
19
半月过去,腾蛇还跪在山门边。
凤凰瞧见心烦, 便扔给腾蛇一把刀、一个碗:「你要认罪, 便把心头血还给他。其他的你莫去要肖想。』
陈泽步履不停,去往各个宗派。路遇流寇时,只会口吐恶言。
学艺不精,他连凡人也奈何不了。
他口中骂得越凶, 便越被打骂欺辱。他一遍一遍地说着自己是宗门明珠。
从最开始的破口大骂,渐渐地开始麻木,重复地说道:「我是皎皎明珠,师尊爱徒。师尊等等我, 等我为你扒皮。』
三月过去,师尊墓边挂上了一面招魂幡。
弟子已杀敌,愿师能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