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 故事

我追了周颂怡七年，为她做尽荒唐出格的事。

后来父死母疯的我，从云端跌入泥潭。

彻底失去了所有张扬的资本。

周颂怡和心上人订婚那天，所有人都在紧张提防着我来闹事。

可一直到交换戒指，我都没有出现。

她心神不宁，频频向外张望。

可她不知道，就在她订婚前一天。

我拉住了曾被我狠狠羞辱拒绝过的那个女人，

「我拿不出十万块赔给你，赵意澜。』

赵意澜眉眼如旧，深深看着我，「拿不出啊，那就……以身抵债好了。』

我带着妈妈从别墅区搬走那天。

从前圈子里的很多人都来看我笑话。

行李并不多，可徒手也搬不完。

还是家里从前的保姆秦姨看不过去。

让她丈夫借了个三轮车过来，才解了围。

我把妈妈安顿好，用毯子小心地裹好她。

最后才挤上车，夹在行李和狗笼之间那一小片空隙里。

车子刚发动，就被几辆豪车围住了。

「谈允安，你也有今天啊。』

「谈大少爷怎么像条丧家犬一样啊。』

「这是要搬去哪儿？壹号院别墅？』

「胡扯什么，那是颂怡姐和致哥的婚房，轮得到他谈允安住进去吗？』

我缩在那狭窄的缝隙里，刺耳的哄笑传来。

但我却似根本没有听到一样，垂着眼，面无表情。

家里破产，爸爸跳楼死后这一个月，我早就尝尽了人情冷暖。

从前骄傲的大少爷，不过是废物草包花架子。

没了谈家和爸爸，我的脊骨轻易就被根根敲碎。

嘲讽和冷言冷语算什么。

昔日亲近的叔伯，撕掉伪善的面具。

露出猥琐下流的嘴脸，才让人作呕。

而现在，我最怕的是周颂怡的报复。

曾经我仗着谈家大少爷的身份。

逼着她和我在一起。

她的心上人不得已远走异国。

她厌弃我至深，更恨极了我。

可怕什么来什么。

哄笑声突然停止。

我颤栗着抬眸，就看到了周颂怡。

宋江致站在她身边，她挽着他的手，目光温柔。

可看向我时，却只有满眼冰冷的厌弃。

我缩在窄窄的缝隙里，尽量平静地和她对视。

可藏在身后的双手，却已经紧紧攥到掌心出血。

十天前，我被一个人打了。

七八个耳光下来，

脸肿了，一颗牙齿被打的松动。

周颂怡会让人打我吗？

会狠狠地给我几个耳光。

或者划了我的脸，发泄这些年的怨气吗？

「谈允安。』

她淡漠地唤我名字。

「如你所见，小致回来了。』

「你如果再纠缠我，伤害他……』

我脸色惨白，「周颂怡，爸爸死那天我就和你说过了。』

「我们分手了，我永远不会再缠着你了。』

她的神色有些微的松动。

可人群里忽然有人说了一句。

「真会装，妈的，从前是大少爷的时候牛逼轰轰的，现在破产了立刻装柔弱小白花，还真是能屈能伸。』

「颂怡姐，你可别信她的鬼话，千万别心软。』

「是啊，她这些年骗你多少次了。』

「要不是她骗人，江致哥三年前也不会出那个意外。』

「别说了……』宋江致脸色煞白，显然仍心有余悸。

周颂怡心疼不已:「江致，都过去了。』

「可是颂怡，我害怕同样的事情再发生……』

宋江致看我一眼，又飞快地收回了视线。

周颂怡将宋江致护在身后，看着我的眼神一片冰冷。

「谈允安。』

「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如果你再敢耍什么心机手段，我绝不会放过你和谈家活着的人!』

半个月的连绵春雨，一直没有停。

租住的破旧民房漏水了。

妈妈突然开始哭闹，摔东西发脾气。

当时我兼职刚回来太累，没能拉住她。

她就冒雨跑了出去。

而等我找到她的时候。

她已经闯了大祸，砸坏了别人的车子。

又声嘶力竭地大喊:

「允安，这是你爸爸的车子。』

「你爸爸是个混蛋，他不要我们了，他的车上载着别的女人……』

她喊着喊着，却又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她趴在地上哭，我站在雨里跟着哭。

爸爸宠了她一辈子，也宠了我二十三年。

可现在，他把我们扔下不管了。

车子被砸坏了前车门和挡风玻璃，最少也要赔十万。

我拿不出来。

司机脸色渐渐难看，「这位先生……』

而此时，后排车窗忽然降了下来。

忽明忽暗的街灯。

细如牛毛的春雨。

远处是危楼高塔的纸醉金迷。

眼前却是污水横流的贫民区。

数百万的豪车，静卧在这里，切割开了这个分裂的世界。

曾经的大少爷如今衣衫褴褛狼狈站在雨中。

曾经青涩却又贫寒的少女，如今却站在云端。

赵意澜看向我的时候，我甚至没有认出她。

「这位小姐，能不能求您宽限一段时间？』

「等我攒够钱，一定赔给您……』

「一段时间是多久？』

赵意澜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

她的声音是陌生的清淡。

却又像这春雨，温润的侵袭。

「说说看，谈允安。』

冷白的肤色，漆黑的眉，眼尾处缀着一颗褐色的小痣。

秀挺的鼻梁，嫣然饱满的唇瓣。

如今的她，已然美的让人心颤。

她看着我，神情甚至是温和的。

可她念出我名字那一瞬，我却觉得整个人坠入了冰窟。

原来，这就是报应。

妈妈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我骤然醒过神。

缓缓向前了一步，鼓足了勇气。

声音有点发抖，

「我拿不出十万块赔给你，赵意澜，三个月，不，半年，可不可以？』

车外站着的司机，好似一瞬间僵硬了身形。

旋即，却又立时上前，想要将我拉开。

可赵意澜微抬手，制止了他。

司机迟疑了半秒，立时识趣地避开，又驱散了围观人群。

周遭忽然就安静了，静的只能听到我们两人纠缠的呼吸声。

「拿不出啊，那就……以身抵债好了。』

「以身抵债？』

我讶异地睁大眼，下意识要缩回手。

可她却抬手攥住了我的腕骨。

赵意澜的目光从我的脸上，一寸一寸滑落到我的指尖。

从前我的十根手指不沾阳春水，比女孩子的都要细嫩。

可现在，这双手上有很多伤，指甲剪的很短，指尖有磨破的血泡。

她微蹙了蹙眉，「你不愿意？』

不愿意吗？

我渐渐清醒。

这一切不会是巧合。

就算我今晚拿出十万块。

将来还会有二十万，二百万的债，等着我。

这是我年少无知时自己造的孽。

现在该我来还，逃不掉的。

「可是……要抵几次？』

「你觉得可以抵几次？』

我咬着嘴唇，难堪地想了很久很久。

模模糊糊记得，周颂怡一闺蜜酒后曾说起过。

她玩过一个干净的男大学生，第一次给了他两万。

我只觉得难堪无比，声音小得几不可闻:「五，五次，可不可以？』

说完，我飞快地看了赵意澜一眼。

她的眉宇好像蹙得更深了一些。

我忽然自嘲地笑了。

我还以为自己如今很高贵吗？

「如果不可以，那您说吧，您说几次就几次。』

攥住我手的力道突兀地加重后，又蓦地松开了。

赵意澜冷冷收回视线:「那就五次。』

「从今晚开始。』

「可是我妈妈……』

赵意澜没有看我，但声音听起来也没有不悦:「会有人安顿好她。』

我被赵意澜带回了她在京新置办的房子里。

洗完澡出来时，她穿着浴袍站在露台上。

听到我的脚步声，赵意澜转过身。

「谈允安，不是我强迫你来的。』

我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轻轻开口:「嗯，是我自己答应的。』

「因为周颂怡要订婚了，在赌气？』

我有些茫然地看向她:「你说什么？』

赵意澜看了我一会儿，才很淡地笑了笑:「算了。』

我却有点失神。

好像隐约听说周颂怡要和宋江致订婚了。

但我现在，心底早已生不出半点涟漪。

「很难受？』

赵意澜拂开我脸侧的湿发，轻轻捏住了我的下巴。

我猛地回神，立刻用力摇了摇头:「赵意澜，我和她已经分了。』

「她的事，和我再没有半点关系。』

「当真？』

「真的不能再真，我没有那么贱……』

赵意澜忽然仰脸吻住了我。

我有很短暂的一秒眩晕。

如果说青春的味道是白色衬衫上的肥皂香。

那赵意澜一定是留香最久的人。

要不然，怎么七年时光过去，她身上的味道却仍这样干净清冽？

一如当年呢。

「谈允安，你不会接吻吗？闭上眼。』

赵意澜干燥的手掌落在我的眉眼上。

我的视线变成一片黑暗。

黑暗中，我渐渐反客为主，吻的更热更深。

把她抱起来走回卧室时。

我脑子里仍在晕乎乎的想。

多可笑啊，我是真的不会接吻。

我进入时，赵意澜疼得哭了。

我错愕地怔住:「赵意澜？』

连绵的泪从眼尾洇出，打湿了她的鬓发。

「谈允安……』

她抬起纤细小腿，勾住我的腰。

忍着疼催我:「你继续啊，不然又要疼第二次……』

可我没有继续，只是俯下身，特别温柔的吻了她。

「赵意澜，我会轻一点的。』

「……嗯。』

「疼了你就叫我。』

「那你会停吗？』

赵意澜睁着湿润的眼，看着我。

此时的她完全不像那个传言里的女强人。

反而透出了脆弱和无助。

我忍不住又亲了亲她的眉心。

「我会。』

周颂怡和宋江致订婚那天，天气放晴了。

她那些朋友都全身戒备，提防着我会发疯闯入闹事。

周颂怡换好礼服出来时，下意识往酒店门口方向看了一眼。

「颂怡姐，你就放心吧，我们都安排好了，不会让谈允安来捣乱的。』

「是啊，每个入口都安排了至少六个保镖，谈允安进不来的。』

「那就行。』

她又看了门口一眼:「我去看一下江致，你们注意着点。』

「放心吧颂怡姐。』

周颂怡转过身，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电话简讯不少，但谈允安的一个都没有。

他这次好像真的学乖了。

也真的比从前耐心足多了。

她还记得，从前谈允安发誓说不再打扰她。

但往往最多一周，他就厚着脸皮回来了。

而这一次，已经整整十五天。

订婚仪式就要开始。

周颂怡收回心神，看向远远走来的宋江致。

他们这次订婚阵仗挺大，还有媒体现场直播。

谈允安现在也在看直播吧。

快到交换戒指的环节时，仍无事发生。

周颂怡开始心神不宁，频频往入口方向看。

六个保镖神情严肃满身戒备盯着外面。

这画面突然变的有点可笑。

她接过戒指盒，在宋江致期待的目光里拿出戒指。

要给他戴上时，周颂怡却又忍不住看向入口处。

仍不见谈允安的身影。

宋江致低低喊了一声:「颂怡……』

她回过神，看向宋江致。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一看就从未做过辛苦的工作。

可她不知为何，忽然想起那天谈允安的手。

他那么讲究的人，他的手从没有那样丑过。

但这都是他自作自受，谁让他这样不知羞耻纠缠不休的。

不过，如果他真的悔改了，以后安分守己的，不再打扰她和江致。

她也愿意给她很多钱，让他少吃点苦……

她正想着，门外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操，不会是谈允安来抢婚了吧!』

「他敢，老子第一个不饶他!』

台下几个朋友纷纷摩拳擦掌。

周颂怡自己都未察觉自己此时竟勾了勾唇。

「程睿，东林，你们俩过去看看。』

「如果是谈允安来了，就把人给我轰出去。』

「听好了，不用给他留脸面。』

周颂怡看着几个朋友出去。

外面越来越骚动，宾客们都坐不住，纷纷向外张望。

宋江致有些说不出的不安。

他看向周颂怡，她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心神不宁。

甚至整个人的情绪仿佛都平和了下来。

宋江致的心底忍不住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周颂怡真的很讨厌谈允安吗？

为什么他感觉到，她内心深处好像盼着她来捣乱一样？

「颂怡，我们要不要先交换戒指？』

宋江致轻轻开口提醒。

周颂怡看她一眼，眉眼依旧温柔。

却没有点头:「别急江致，等外面事情处理了再说。』

「可是……』

「我不想我们的订婚礼有任何不完美的地方。』

宋江致只好应了。

「颂怡。』

有朋友匆匆折返回来，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异样。

「怎么了？是不是谈允安闹的太过……』

朋友却摇头:「不是谈允安，他没来。』

周颂怡眸色骤然一沉，原本闲适垂在身侧的手指猝然就攥紧了。

「那是谁在外面吵闹。』

「是谈允安的妈妈，薛阿姨。』

周颂怡忽然就松了一口气。

她不屑地笑了笑:「谁不知道薛阿姨现在精神不大好。』

「我看谈允安真的是疯了，竟然把自己亲妈推出来当枪使。』

「不过这样的事，也是他能做出来的。』

「颂怡，要不你出去看看吧。』

朋友轻叹了一声，心底的情绪有些复杂。

说真的，他们虽然不喜欢谈允安。

谈家出事后，迫不及待地跑来落井下石。

但到底认识了这么多年，谈允安的妈妈又是个特别温柔美丽的女人。

如今变的疯疯癫癫，精神失常，还是让人有些唏嘘的。

周颂怡好似就在等着这句话。

她立刻把手里的戒指放回了盒子中。

甚至忘记了和宋江致说一声，就直接走下了台子。

宋江致穿着昂贵的礼服，拿着捧花站在台上。

脸上的笑意再也挂不住，渐渐尴尬而又难堪。

她看着周颂怡大步离开，头都没有回一下。

终于还是没能控制住情绪，冷着脸摔了捧花。

「颂怡，你来了啊。』

被保镖拦住的女人，好似专程收拾过自己。

半点都看不出疯癫的样子。

她见到周颂怡，就温柔地笑了。

「薛阿姨，是谈允安让您来的吗？』

薛静连连摆手:「不是不是，颂怡啊，是阿姨从电视上看到你要订婚了。』

「就一个人很失礼地跑来了。』

周颂怡的态度倒还不错:「抱歉阿姨，是我的错，没有给您送请柬。』

「我知道的，这不能怪你，我们家允安这些年缠着你，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吧。』

薛静望着面前的年轻女人。

她穿着漂亮的礼服，即将嫁给自己的心上人。

在这短暂的清醒中，她为自己的儿子心疼，却又无奈。

「薛阿姨，您想说什么？』

周颂怡微微蹙了蹙眉。

今日发生的一切，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谈允安竟然真的没有来。

可谈允安的妈妈来了，她原本以为是谈允安的授意。

让一个心智失常的人来闹事，毁了她的订婚礼。

可现在，为什么感觉还是不对？

「是这样的颂怡，从前允安送过你一只表。』

「那只表是他爸爸当年和我结婚时，我送他的新婚礼物。』

「后来他爸爸又给了他，让她将来送给自己的妻子，就这样代代传承下去。』

「允安当时不懂事，送给了你。』

「但你现在要和宋江致订婚了，这块表在你那里就不合时宜了。』

「颂怡啊，他爸爸走的突然，很多东西都没留下，这块表阿姨想拿回来，留个纪念。』

周颂怡缓缓垂下眼眸，看向自己的左腕。

那只表，到此时还在她的手腕上戴着。

谈允安送给她那天，曾十分得意又嚣张地逼迫她。

一定要每天都戴着，不能摘下来。

后来他们分手了，这只表早就应该被她摘下扔掉的。

可她……应该只是习惯了吧。

毕竟戴了整整三年。

周颂怡这般想着，心里却还是有些说不出的空。

她摘下腕表，在对面女人满怀期待的目光里。

却又撤回了递出去的动作。

「阿姨，不是我舍不得，只是，这表是谈允安送的，那您就让她来找我要。』

周颂怡说着，将表重又戴回去:「阿姨，您先回去吧，我这边要继续了。』

「颂怡……』

周颂怡已经转过身，大步向厅内走去。

身后传来哭声，吵闹声。

应该是又发病了。

周颂怡没来由的心浮气躁，招手叫来助理:「订婚礼改天再办，把宾客安顿好。』

「周小姐？』

助理大惊。

周颂怡却已经不耐烦地蹙眉:「就按我说的办，长辈那里我会处理。』

她拿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

但没能拨通，她被谈允安拉黑了。

周颂怡气笑了。

她拿了朋友手机打过去，也被拉黑了。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谈允安应该把从前圈子里所有人的电话，都拉黑了吧。

周颂怡叫住一个服务生，借用了他的手机。

这次打过去，果然打通了。

片刻后，那边接通。

我懒散地躺在床上，累得不愿睁眼。

手机响起来时，赵意澜正在浴室洗澡。

我随手捞起手机，按了接听。

没想到耳边传来的竟然是周颂怡的声音。

我有些讶异，看了一下时间。

这会儿不是应该正在举行订婚礼吗？

「谈允安。』

周颂怡的声音有些低沉，却又带着莫名的不悦。

「你知道我今天和宋江致订婚。』

「所以故意让你妈妈来闹事的是吧？』

「我妈？』

我瞬间惊得睡意全无:「我妈怎么了？她现在在哪里？』

「还装是吧。』

「她现在精神不好，你如果看好她，她会一个人跑来我这边吗？』

「谈允安，现在她在这里大吵大闹，我的订婚礼被她毁掉了。』

电话里，周颂怡冷笑了一声:「谈允安，你说现在怎么办吧。』

「我马上过去，周颂怡，拜托你看在过去我妈妈对你还不错的份上，不要为难她伤害她，好不好？』

「我不会对长辈不敬。』

「但是谈允安，今天的事你要给我一个交代。』

「好，我现在就过去，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地点你知道。』

周颂怡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忙打开网页搜了搜。

可在看到新闻里出现的酒店名称时，也不由愣了一下。

她和宋江致举行订婚礼的酒店。

是我曾经和她念叨过无数次的，我最喜欢的一家。

但很快，我的思绪就收了回来。

这和我都没有关系了。

他俩就算飞到火星上举行订婚礼。

我也只会笑着说声恭喜。

穿了衣服，我拿了手机就要出门。

赵意澜正好从浴室出来。

见我要走，她眸色有点沉。

「谈允安，你要去哪？』

「我妈妈那边出了点事，我要过去处理一下。』

「我开车送你。』

我瞥了一眼她湿着的头发，「来不及了，我现在要赶紧过去。』

我本来想问她，昨晚她说她会安顿好我妈妈。

但怎么今天又让她跑去了周颂怡那里。

可转念一想，妈妈如今精神失常，确实很难看管。

我自己不也没有看住她，才让她惹了昨晚的麻烦吗。

「你妈妈昨晚是我的人照顾的，她有事，我也有责任。』

赵意澜放下毛巾，「等我三分钟，我穿衣服。』

「哎，赵意澜……』

我想说我打车就行，可这人已经直接扯了浴巾去穿衣服了。

我怔怔看了几秒，才猛地回过神，一把捂住了眼。

「走吧。』

赵意澜很快穿好衣服，拿了车钥匙过来。

「你头发还湿着……』

「不碍事，先去找你妈妈。』

我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但也许，她只是出于对下属做事不周全的歉意而已。

「还不走？』

赵意澜看向我。

我忙快步出了房间。

赵意澜开车又快又稳。

其实除却明显成熟稳重了许多的外貌和气场，她整个人和过去的变化并不大。

仍是不爱说笑的性子，做事专注认真。

那时候年少张扬的我，不喜欢这类型的书呆子，根本不会哄人开心。

周颂怡她们那群人也不喜欢她。

总说她装，假清高。

那时候我满心满眼都是周颂怡。

她不喜欢赵意澜，我自然加倍讨厌。

说起来，当时欺负她最狠的。

是又傻又一根筋的我。

现在想来，自己都觉得像是被下了降头。

如果换成我是赵意澜。

也咽不下这口气，想要狠狠报复回来。

我心里想着，又暗暗下定决心。

不管她这段时间对我做什么，我都会忍着，顺着，一概接受。

就当我赎罪了。

车子到了酒店外。

下车时，我却叫住了赵意澜。

「我一个人过去就可以的。』

我不想让赵意澜卷进是非中。

就算现在的她不同往日，但也没必要和周颂怡她们再结仇。

毕竟，她只有一个人，周颂怡背后却有周家和盘根错节的关系网。

赵意澜抬眸看向我:「谈允安，我见不得人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意澜，这事儿和你没关系，我只是不想你卷进来。』

「现在不想，是不是也晚了？』

「总之，这次你听我的，好不好？』

我和她不会有太深的交集。

等债还完，彼此都会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再无瓜葛了。

「有事第一时间打给我。』

赵意澜没有再坚持。

我匆匆下了车。

却并不知道，在我关上车门那一刻。

车内女人的脸色就沉郁了下来。

而片刻后，她却也只是很轻地自嘲一笑。

我过去时，妈妈仍在哭闹。

见到我，她立刻就挣开了身边的人:

「允安，妈妈只是想要拿回你爸爸的手表，妈妈没有闹事。』

我轻轻抱住了她:「我知道的，妈妈现在最乖了。』

「颂怡不给我，我才哭的。』

妈妈抓着我的手，特别委屈:「那明明是我们的东西，她为什么不给我？』

「好了，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和她说。』

「嗯，我乖乖的。』

我安抚好妈妈的情绪，才看向周颂怡。

她蹙着眉，神色不虞。

其实我很能理解，朝思暮想的人终于要娶到手了，却被毁了订婚礼。

「周小姐，我替我妈妈向您道歉。』

「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向宋先生道歉。』

我的语气十分诚挚，态度也很认真。

不管怎样，这件事是我们的错。

「道歉有什么用？谈允安，我的订婚礼被你妈妈毁掉了。』

「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周颂怡的视线落在我脸上。

一秒都没有移开。

她仿佛不愿意错过我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那您说我要怎么补偿？』

「你还有东西补偿我吗？』

我无言以对。

好一会儿，才开口，

「周小姐，那您想要怎样解决这件事，您说出来，我会尽力想办法做到。』

周颂怡居高临下看着我，「谈允安。』

「你处心积虑毁了我的订婚礼，现在又这样装模作样，有意思吗？』

「这些年你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我都忍了。现在你家都这样了，你还有什么资格闹？』

「周颂怡，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我们分手了。』

「我为过去的事情道歉，今后我都不会再出现在你和宋先生面前了。』

「你是不出现，怂恿着你妈妈来，不是一样？』

「我没有怂恿。』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我实在不愿意继续浪费口舌。

「我先带妈妈回去，那块表，等你想好怎么处理了，麻烦再告诉我。』

「谈允安你要不要脸啊。』

「好好儿的订婚礼被你们毁了，现在你想一走了之？』

「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周颂怡的几个朋友都围了过来。

她们个个义愤填膺，怒不可遏。

「你们想怎么样？』

「要不你给江致哥跪一个吧，毕竟江致哥现在伤心的不得了。』

「让你拿钱补偿损失你也拿不出来。』

「颂怡也不缺这几个破钱。』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周颂怡:「可以吗？』

「这样，就可以把表还给我？』

周颂怡脸色莫名很难看，但却并未反对。

「那行，我去。』

说完我就看向那几人:「麻烦你们带我过去宋先生那里。』

「江致哥过来了，就在这里跪。』

「让所有人都看看，江致哥才能出气。』

宋江致脸色很难看。

一见到我，他的情绪就瞬间不稳，立时就赤红了眼。

我看了一眼远远坐在那里乖乖的妈妈。

只希望，最狼狈的样子，不要被她看到了。

「能不能让我妈妈先出去，我不想她看到。』

「不能……』

「把薛阿姨先请出去吧。』

周颂怡却同意了。

「多谢。』

我是真的挺感谢她的。

「宋先生。』

我看向宋江致，「我向您道歉。』

宋江致却开了口:「谈允安，你对我下跪，别人会怎么看我呀。』

「要不你就鞠躬道歉好了……』

「那也太便宜她了吧。』

「是啊，凭什么她作恶多端，江致哥你还这样宽宏大量？』

我不想多浪费时间，下跪也不会让我少一块肉。

只想早点结束这场闹剧，带我妈妈离开。

「宋小姐，我替我妈妈向您道歉。』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弯了膝盖。

「谈允安!』

周颂怡不知为何，忽然上前，一把扯住我的手臂将我拽了起来。

「谁让你跪的谈允安!』

「你就这么自甘下贱，一点尊严都没有吗？』

「你以后还想不想在京城待下去了!』

我推开她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周小姐，现在可以了吗？』

「谈允安？』

「现在，可以把我爸爸的手表还给我了吗？』

我对她伸出手，眸光平静到死寂。

是啊，京城早就待不下去了。

我也没想继续留在这里。

尊严脸面都不重要，活下去才是最难的。

周颂怡望着我的手。

掌心里有斑驳的伤痕还有磨出的茧子。

她的眼睛渐渐红的厉害。

唇抿的很紧，紧紧绷成一条线。

「所以，你永远都是谎话满篇的骗子，是不是？』

我不太理解她的意思:「周小姐？』

「当初是你死皮赖脸缠着我送我这块表的，也是你说了戴上就不能摘下。』

「现在你又要把表要回去，怎么，地球都要围着你转不成？』

这块表虽然很贵，但周颂怡随手也能买十个。

她没道理留着自己讨厌的东西。

究其原因，不过还是对我怨恨太深，想要为难而已。

「周小姐，如果你对这些年的事很生气的话，我也可以像刚才那样向你道歉。』

「谈允安!』

周颂怡好似突然失了态:「你听不懂人话吗？』

「凭什么你说爱就爱，说不爱就不爱？』

「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在我周颂怡跟前来去自如？』

「你看清楚，我要和宋江致订婚，结婚了。』

「真到那一天，谈允安，你就算再后悔也晚了!』

可我为什么要后悔？

还是说听不懂人话的是她？

我早就放弃她，不要她了。

不是欲擒故纵，也不是因为太委屈的赌气。

是真真正正的放下，绝不会回头的放下。

「周小姐，您多虑了，我只会衷心地祝福你们百年好合。』

周颂怡忽然冷笑了一声。

她摘下腕上的表，松开手，那块表直接就摔在了地上。

「拿着你的东西，滚吧。』

「谈允安，别让我再看见你。』

「好。』

我蹲下身，捡起表。

指针不会动了。

我捧着这块表，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周颂怡。

「周颂怡。』

我的声音很低，但抬手搧她那一巴掌，却用尽了全力。

掌心火烧一样疼，我整个人都在抖。

「颂怡……』宋江致惊的低呼出声。

周遭亦是安静无比。

我吐出一口气，笑了笑，小心地放好表，一秒钟都未再逗留。

一直到我走出去很远。

身后都是安静无声的。

「谈允安不会是认真的吧？』

「我也觉得，他好像真的不是在做戏。』

「刚才他的手挺多伤的。』

「其实想想，他好像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只是太喜欢颂怡了而已。』

「我们……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几个朋友下意识地看向周颂怡。

她摸了摸微肿的脸，视线一直追着谈允安的背影。

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但当谈允安走出那扇门后。

她眼底的光芒，突然就彻底黯淡了。

将妈妈送到医院如常的治疗程序后。

她就很安静地睡着了。

我拿着那块表，想到妈妈睡醒后肯定要拿回去。

就准备去修一下。

刚出病房，我就看到了赵意澜。

她坐在那里，正拿着手机看着什么。

听到我出来的动静，她方才停下动作看向我。

「刚才我和医生谈过了。』

「你妈妈的病，如果系统治疗的话，会慢慢好转。』

我垂了眼眸:「我知道，但是我们现在拿不出那么多钱。』

「钱的事情我可以帮你。』

我倏然抬了头，「可是赵意澜，我根本没有能力偿还……』

「反正已经欠了，欠十万是欠，欠一百万也是欠。』

赵意澜起身走到我跟前:「先去吃点东西。』

根本不一样好不好？

十万块我努力努力还能还上，一百万，我真的不敢想。

「可是赵意澜，欠的太多，我真的还不上的……』

「那就慢慢还，不着急。』

「可是……』

我心里急的不行，还十万都要五次，一百万就是五十次。

不敢想我和赵意澜要发生这么多次的关系。

「没什么可是，谈允安，现在我是债主。』

行吧，我只能闭嘴。

赵意澜带我吃了饭，她临时有事，就让司机送我去修表。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赵意澜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对我的态度越发冷了一些。

而此后几天，我们都没见面。

妈妈那边办了入院，开始接受系统严格的治疗。

我并没让自己闲着，继续之前忙碌的打工日常。

只是偶然听说，周颂怡和宋江致的订婚礼推迟了。

至于推迟到什么时候，没人知道。

赵意澜这几天回了港城。

她是在港城发的家，事业版图几乎都在那边。

京城这边有发展起来的新项目，所以前些天她才会回京。

之前我租的民房被赵意澜退掉了。

这几日我都住在她在京的宅子。

她的交际圈和生活圈好似都很干净简单。

也因此，竟让我过了这两个月最清净平和的一段日子。

兼职到十一点下班。

回来的路上我随便买了一个最便宜的三明治果腹。

累的进门就将自己扔在了沙发上。

根本没注意到室内亮着一盏落地灯。

而赵意澜正染着醉意，靠在单人沙发上。

等我察觉到不对的时候。

赵意澜已经摇摇晃晃站起身走到了我跟前。

「谈允安。』

她轻踢了一下我垂落的小腿，醉眼氤氲看着我:「你该不该罚。』

「罚什么？』

我一头雾水，看着面前的男人。

赵意澜俯下身，淡淡的酒香瞬间将我包围。

「一个电话，信息，都没有。』

「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你的债主？』

赵意澜又很轻地踢了一下我的裙摆:「谈允安，我今晚要体罚你。』

我有些怔怔:「体罚？什么体罚？』

赵意澜伸出手，轻轻捏住了我的下巴。

她吻住我，初时很轻，后来渐渐力道加重。

「傻瓜。』赵意澜忽然就笑了。

她很少笑的这样开怀过。

就算是年少时，她也是那种情绪稳定不苟言笑的人。

而现在，我们都长大了，她更是成熟稳重。

我几乎没在她脸上看到过什么浮动的情绪。

可现在她笑的眉眼舒展。

那些淡淡的光晕，在她的眸底氤氲开。

是畅意的一片温柔。

我竟看得呆住了。

原来她笑起来是这样子的。

我甚至只能想到惊艳这一个词来形容。

赵意澜又低头亲了亲我:「谈允安，你是个一等一的笨蛋。』

「是啊，我是很笨，你不用再这样一遍一遍提醒我了。』

我垂了眼眸，避开她温柔的视线。

不想让自己再傻乎乎地沉沦其中。

「我们去床上，让我好好给你上一课。』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

赵意澜还没有走。

「兼职这段时间先不要去了。』

「为什么？』

「你以前不是在你爸爸公司做过事？』

我失笑:「是做过，但是你觉得，那时候我在公司能做什么？』

爸爸不过是想拘着我让我干点正事。

毕竟我是独女，将来谈家要交给我，我总不能两眼一抹黑。

但现在，什么都没了，所以也没必要了。

「一些日常的工作，你总能胜任吧。』

这倒也是。

毕竟当初也规规矩矩实习了两个月。

「你先在我身边做点事。』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当还债。』

这个理由搬出来，我自然没办法拒绝。

欠债的人是没有选择权的。

「你准备一下，明天就跟我一起上班。』

赵意澜看我呆呆坐在床上，头发散乱。

她竟走过来，抬手帮我理了理鬓发:「谈允安，有件事我要和你说清楚。』

「什么事？』

「不管怎么说，你现在都算我的人。』

赵意澜的眸光莫名有些寒意:「被人欺负的话，丢的是我赵意澜的脸，记住了吗？』

「没有被人欺负……』

「羞辱挨打都不算的话，那什么算欺负？』

我只觉鼻腔突然一酸，差点不争气的落了泪。

原来她都知道了。

可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我被羞辱，挨打，她也该觉得解气才对。

「就算要欺负，也只有我能欺负。』

赵意澜看着我赤红的眼，有些无奈。

「说你两句，至于就要哭？』

我不说话，眼泪仍往下掉个不停。

「好了，谈允安，我们的从前，一笔勾销。』

她低头，湿热的吻落在我的眼尾。

一笔勾销吗？

我知道赵意澜是说话算话的人。

但她可以做到既往不咎。

我却做不到问心无愧。

也许这辈子，我都忘不掉。

当时因为周颂怡，因为要哄她开心。

我将赵意澜的情书在全校师生面前播报了一遍。

而那封情书，还是我逼着赵意澜按照我的意愿写的。

她第一次向我表白时，我拒绝了。

后来，我却又在周颂怡朋友的怂恿下，故意找到赵意澜。

告诉她只要认认真真给我写一封情书，我会考虑答应她。

那封情书基本都是我口述，赵意澜亲笔写下。

信里面，我让她将自己贬低到了极致。

甚至写出了那句「允安，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算做你的小狗我都愿意。』

当广播里念出这封情书的时候。

少女赵意澜站在万千异样的目光中，脸色惨白到了极致。

而一开始还在跟着周颂怡她们哄笑的我。

到最后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我还记得赵意澜最后看我的那一眼。

没有恨意，只有一片平静，深海一般让人难受的平静。

其实当时我就后悔了。

可那可笑的自尊心作祟，让我到最后都没能对她说一声对不起。

周颂怡和宋江致彻底分手那晚。

几个朋友陪着她在会所喝酒。

酒过三巡，不知是谁忽然失态的开了口。

「我艹，你们看我刚才刷到什么了？』

「这是……那个赵意澜，那个绿茶吧。』

「喜欢过谈允安的那个。』

手机最后被递到了周颂怡面前。

屏幕上是一段八秒钟的视频。

视频画面中，穿白色商务套裙，干练美丽的女人。

依稀还有当年青涩的影子。

而她身侧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

对于周颂怡来说，就算是化成灰她都能认出来。

两人看起来像是上司和下属。

可上车的时候，谈允安护着她，赵意澜冲他笑的很有些温柔。

「怪不得谈允安这次这么硬气。』

「原来有新靠山了啊。』

「不过……当年他为了颂怡把赵意澜整得那么狠，就不怕人家报复？』

「我听说赵意澜在港城混的挺牛的。』

「既然如此她跑回来京城干什么？』

「不是冲着谈允安来的吧？』

「谈允安现在穷成这样，赵意澜玩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但是视频里看起来可不像是要报复他的样子。』

「你们懂什么，先给点甜头希望，后面再狠狠整他让她跌下云端，这种报复不是更有意思？』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

唯有周颂怡一直没有说话。

「颂怡，你怎么看？』

「如果赵意澜真要报复谈允安的话，我们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周颂怡忽然冷笑了一声。

她将手机推到一边，声音更是冷的摄人:「关你们什么事。』

「又关我什么事？』

「赵意澜想报复就去报复，就是弄死他，也和我没关系。』

「颂怡……这有点过了吧。』

「是啊，谈允安虽然以前挺让人讨厌的，但现在也真挺可怜的。』

「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就宋家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玩意儿，之前还打过他主意。』

「但他当时反抗的挺激烈的，被打的不轻。』

「他自己活该。』

周颂怡嘴上这样说，眼底却渐渐红了。

「他自甘下贱招惹这些垃圾，我为什么要管他。』

但其实，她一直等着谈允安来找她，找她求救，帮忙。

但谈允安根本没有。

她宁愿去找那些畜生，都不找她周颂怡。

不是她活该吗？

就像现在，她自己傻的非要往赵意澜的坑里跳。

非要去自寻死路，那又关她什么事？

明明……

只要她像从前那样回来找她。

认错，低头。

她虽然讨厌她，但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也不会不管她。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谈允安这次真的这样倔。

甚至她和宋江致订婚，她都无动于衷。

那天被逼着下跪道歉，她竟然连反抗都没有真的跪了……

周颂怡只觉心里沤着的那团火越烧越烈。

也许是酒精在作祟。

她再也坐不住，起身离开了房间。

我没想到再一次和周颂怡见面。

我们会这样平和地坐在一张桌子前。

「谈允安，赵意澜在港城那边，有长辈敲定的未婚夫，你知不知道。』

周颂怡的开门见山，让我有点意外。

但转念一想，她比我大两岁，又事业有成。

早该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也很正常。

「看你的表情，应该是被蒙在鼓里吧。』

「你想说什么？』

「她来京城的目的，我想你也应该猜到一些了。』

「谈允安，我身为女人，最了解女人的心思，听我一句劝，趁早离开她。』

「你也以为她会报复我，是不是？』

周颂怡有些怜悯地看向我:「谈允安，没有人能忘记这样的羞辱。』

「我知道。』

我平静地看着她:「是我曾经错的离谱，所以就算她报复我，我也认了。』

「谈允安!』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该回去工作了。』

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周颂怡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她的神情有些别扭，「谈允安，我们到底认识这么多年，让我看着你跳火坑，也有些于心不忍。』

「不如这样吧，我们按照从前的约定订婚，毕竟我和周家才能护着你。』

「还有，之前你欠赵意澜的，我们拿钱补偿她。』

我用力抽出自己的手:「你觉得她现在像缺钱的人吗？』

「没人嫌钱多，如果她还不愿意，京城这样的业务，我也可以让人让利给她。』

「周颂怡，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那么讨厌我，不是应该看我越惨越好吗？』

「还有，你要和我订婚，那你的宋江致怎么办？』

真的很好笑啊。

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人，说分也就分了。

曾经讨厌得恨不得死掉的人，现在却又想娶回去。

我真的不理解，也不想理解这一类人。

「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谈允安，我和他彻底分了。』

「之前的事，是我错怪了你……』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宋江致撒了谎，骗了我，你根本没有欺负过他。』

周颂怡望着我的眸光有些灼灼:「允安，你要不要考虑我刚才的提议……』

我没回答，只是端起面前的水杯，直接将水泼在了她脸上。

「周颂怡，我不回收垃圾。』

「谈允安，你总是这样愚蠢又固执!』

周颂怡抹掉脸上的水渍，眼底带了怒气:「非要撞的头破血流才后悔是不是？』

「和你有关系吗？』

「谈允安，你爱了我七年，追了我七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我现在愿意嫁给……』

我很轻很轻地笑了笑，打断她:

「周颂怡，如果你能让时间回到我爸爸咽气那一刻，再说出这样的话，我想我也许会考虑考虑。』

「但是你不能，所以，我们之间绝无可能了。』

「谈允安……』

周颂怡试图拉住我。

可我再一次躲开了。

「你喜欢赵意澜，是不是？』

周颂怡惨淡一笑:「那天我看到了。』

「你和赵意澜一起参加宴会。』

「你看她的眼神。』

「和好久以前你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

「你错了。』

我冲她微挑眉:「不会一模一样的。』

「因为男人对于她的第一个女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寻常的情愫。』

「你说什么？』

周颂怡怔住了。

可我没有再理会她。

转身大步走出了咖啡厅。

离下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赵意澜这会儿应该在忙。

但我有问题想要问问她。

「谈助理，你可算回来了，刚才赵总找你呢。』

「听说你不在，出去见朋友，赵总还问了什么朋友。』

「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谈助理，待会儿你过去可千万小心点。』

我有些吃惊，没想到我这边出去了半小时，赵意澜就恰好找我了。

明明她之前在开会的。

「好的，谢谢你们，我现在就过去。』

我深吸一口气，理了理微皱的衬衫，快步去了赵意澜的办公室。

敲门进去后，这女人就头也不抬的处理公事。

我站了足足半小时，实在忍不住了。

「赵总，您找我有事吗？』

赵意澜手上动作微顿，抬眸看了我一眼。

却又继续低头开始工作。

「赵意澜，你要是没事的话，那我有事问你。』

赵意澜闻言，倒是放下了手中的钢笔。

她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神色漠漠看着我:「什么事。』

「你是不是有未婚夫了。』

我不想绕弯子。

毕竟当小三和抵债给单身债主，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你听谁说的？』

我噎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回答, 赵意澜忽然冷笑了一声。

「怎么，你前未婚妻自己劈腿找了新未婚夫, 也想给我泼一瓢脏水？』

我有点蒙了, 理了一会儿才理清楚她话里的意思。

「所以……你没有未婚夫？』

「没有。』

赵意澜看着我的眼神更冷了:「谈允安, 我没那么多心思用在男人身上。』

「再说了，你一个就让我很耗费心神。』

「我不想给自己徒增困扰。』

「我怎么让你耗费心神了？』

赵意澜看了我好一会儿, 才缓缓吐出两个字:「你笨。』

「赵意澜!』

「急什么，我还没说完。』

赵意澜眼底渐渐带了点笑:「而且, 应付你一个人就已经很累了。』

「明明是你欲求不满!』

脱口而出时, 我就立刻后悔了。

可显然已经来不及。

「嗯, 我欲求不满。』

「所以今天，你最好别喊累，好好满足我。』

「还有, 今晚在床上，写一封情书给我, 我让你怎么写，你就怎么写。』

「要在公司大会上念吗？』

赵意澜:「……』

「如果你觉得那种尺度不会影响你的清誉, 可以。』

「什么尺度啊。』我有些不懂。

毕竟当年我只是逼着她写了很多很舔狗的情话。

「谈允安喜欢赵意澜。』

「谈允安喜欢和赵意澜做。』

「谈允安每天晚上都要和赵意澜做。』

「谈允安还要和赵意澜在办公室, 在书房做。』

「赵意澜你疯了……』

我吓的抬手去捂她的嘴。

「那你是要写出来, 还是做出来。』

我想了好一会儿。

写出来太过羞耻。

反正做总是要做的, 那自然还是做更好。

「做……吧？』

「好, 那从第四句开始做。』

赵意澜唇角溢出很淡的笑，「谈允安, 亲我。』

我缓缓低头，亲在她唇上时。

赵意澜低声说了一句:「谈允安, 我原谅你了。』

「我还是喜欢你。』

「比七年前还要喜欢的喜欢。』

「赵意澜……』

「谈允安, 什么都不要说。』

「等有一天, 你说的是想我听的话时，再告诉我。』

我轻摇了摇头，有些固执地望着她。

「赵意澜，这句话我一定要说的。』

「对不起, 为七年前的谈允安, 做的那些伤害你的蠢事。』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我知道。』

「但这些年，只要想起你, 我都会后悔。』

我的眼眶有些酸，「赵意澜, 我还要谢谢你。』

「不用谢我, 谈允安, 喜欢我就好。』

「嗯。』

「如果真的不喜欢，那至少不要讨厌……』

「赵意澜, 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你是我第一个女人。』

「而且, 你真的很好看，完全在我审美点上。』

「还有吗？』

「身材也很棒，和你在一起很舒服。』

赵意澜失笑:「也行，因性生爱也不错。』

「当然不全是因性生爱。』

我小声咕哝着, 「真正的喜欢其实是生理性的喜欢。』

「身体有时候比大脑更诚实。』

「说的没错。』

赵意澜轻抵住我的额头:「把我哄的挺开心，但是犯的错还是要罚。』

「我犯什么错了？』

「背着现任见前任。』

「她骚扰我好久了，我也是想要彻底和她说清楚……』

「那还是要罚。』

「好啊，那你说怎么罚。』

「做到你精尽人亡。』

「果然最毒妇人心……』

「喜欢你才要榨干你的啊。』

我看着她笑, 眼底的笑也跟着漾开:「好吧，我心甘情愿，认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