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老婆的学弟快死了。
他唯一的愿望,是跟我老婆徐在锦举办一场婚礼。
她答应的那刻。
我通知系统,「帮我脱离这个世界吧。』
徐在锦两次催我离婚。
我都没能如约到民政局。
直到我作为绝症病人躺在手术台上。
她这个主刀医生,惊恐又绝望,「怎么会是你?』
更让她崩溃的是。
我会按系统设定,死在她手里。
让她永生内疚。
1
徐在锦是外科医生,院里公认的黄金圣手,她很忙。
忙到只在微信上通知我离婚。
「抽空把婚离一下。』
「阿宴情绪不稳定,他等不了。』
我看着一桌子冷掉的饭菜,奶油蛋糕边缘在流化。
像我们的感情,从校服到婚服整十年,一朝坍塌。
我打了好几个电话,第四个才接通。
她声音淡淡地,「有事?刚才在忙。』
我下意识想道歉,以为她在做手术。
医生,总是要对病人负责的。
可是,耳边却传来男声轻笑,「衣服都脱了,你快来。』
血液瞬间冲到头顶,「徐在锦,我们还没离婚呢?』
她云淡风轻地解释。
「你误会了,是给阿宴的狗洗澡。』
我闭了闭眼,指甲掐进肉里。
「徐在锦,如果离婚了,我会消失的。』
这是系统的原设定,谁都改不了。
她没说话,那边传来走动的声响。
估计是换了一个地方接电话。
她压低嗓音。
「梁落,我解释过很多次,只是一个仪式而已。』
「满足他后,我们会复婚。』
「你为什么总拿消失逼我?』
通常叫我全名时,便意味着她生气了。
见我没有回答,徐在锦呼吸变重。
因为她说过,她最烦我沉默不回应。
「梁落,你理智点。』
我冷笑,「你大晚上待在赵培宴家,跟我谈理智,不觉得好笑吗?』
毕竟在法律程序上,她现在还是我老婆。
那边是长长的叹息声。
然后淡漠地一字一句,刺破我心。
「梁落,周五上午,把婚离了。』
2
我挖了一口奶油到嘴里,有一股苦涩在舌尖化开。
说来好笑,她记得陪赵培宴的狗洗澡,却不记得今天是我生日。
也许是心不在这儿了,记忆也跟着走了。
「系统,你会唱生日歌吗?』
「不会,我只会唱葬歌。』
我笑了一下,「那不必了,留着我死的时候唱。』
「帮我脱离这个世界吧。』
脱离这里,我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在原来的世界,我虽没有健康的身体。
但是有爱我的家人,和朋友。
还挺怀念楼下的肠粉,和老街菜市场里的牛肉汤。
当然,还有老爸煮的,暖呼呼的砂锅粥。
在这里,只有我给徐在锦煮的份。
因为她是医生。
手对于病人,对于她来说很重要。
可当我看到赵培宴的朋友圈时,瞬间破防。
她骨节匀称的手,被我保护很好的那双手,好脾气地给他剥小龙虾。
配文是,「黄金圣手只为我剥过虾。』
显得我之前的付出像一场笑话。
「宿主,不再努力一下吗?』
「不了。』心死了。
从她决定离婚那刻起,攻略任务注定走向失败。
只是早晚死的区别,何不早点解脱。
系统轻叹,「自主脱离,脱离时会有点痛苦。』
「好消息是,你可以选一套死法。』
我认真思考了一下。
淡淡地笑起来。
「徐在锦一直不相信我会消失。』
「那就死在她这个黄金圣手的手里吧。』
我猜,那时她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3
周五我没能如约到民政局办离婚。
脱离程序启动后。
我的身体很快出现衰败的症状,免疫力极低。
我发烧了。
嘴唇干涸到起粗皮。
我下意识地喊,「在锦,水。』
以往,只要她在家,我总能喝上温度适宜的水。
我喜欢,也习惯了她在小事上迁就我。
可睁开眼才想起,她早就搬出去了。
在答应跟赵培宴结婚那天。
「他是我老师的儿子,看在老师的份上,我也得照顾他。』
「他都快死了,一个婚礼仪式而已,你大度一点。』
那天我怔怔地看着她。
「既然是仪式,为什么要办离婚证?』
她低垂着眼眸,白皙秀丽的脸染上一层霜。
「总不能让他当三吧?』
是啊,我们法律程序上没离婚,他不就是三吗?
原来她做戏还做全套了。
我漠然地看着她。
「徐在锦,离了,我就不可能再跟你复婚了。』
她怔了一秒,扔下手中的行李箱。
紧紧握住我的手臂。
「你说什么?』
「你不跟我一起,你要跟谁?』
「你说过的,你在这个世界是孤儿,除了我,你没有任何亲人。』
可能是她抓痛我,也刺痛到我的内心了。
我耐着性子把她推开,「你放开,是你先不要我的。』
她却不管不顾扑进我怀里。
想起我们十年的过往,我忍不住湿了眼眶。
「阿落别难受呵,你难受我会更难受。』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她手足无措地安慰我。
一路从我的唇吻到我的喉结。
她说她是孤儿,老师从小就照顾她许多。
她说,赵培宴只是弟弟而已。
我信了,毕竟他得了罕见的绝症,快要死了不是?
系统说三个月内恢复婚姻关系,任务不算失败。
直到一周后,我去医院给她送营养汤。
路过露天停车场。
赵培宴坐在驾驶座,车窗全开。
她站在窗外,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亭亭玉立。
下一瞬间,却弯腰朝着她口中的「弟弟』吻了下去。
我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麻木地看着她伸出白皙细长的手指,撒娇般揉揉他的头顶。
「听话,回家休息。』
他似乎嘟囔一句什么,戴上墨镜把车开走了。
这一切,多么熟悉啊。
她从前对我做过的呀。
她要满足他的结婚愿望,那一刻我细思极恐。
仅仅是同情与责任吗?
也许,她的心早就游离了吧?
在不违背我们感情誓言的同时,合情合理地游离到另外一个男人那。
难怪她要着急离婚,跟他办证。
那天,我把营养汤扔进了垃圾桶。
还把曾经毫无保留喜欢过她的那颗心。
也一起丢了进去。
4
发烧迷糊中,电话响了又响。
我挣扎着摸来手机接通。
耳边传来徐在锦有些恼怒的声音。
「你有点时间观念好吗?我等你半小时了。』
哦,我烧糊涂了,忘记今天要离婚。
我虚弱地说:「我发烧了,改天行吗?』
全身无力,爬都爬不起来,怎么去?
她在电话那头轻笑,「你忘了我是医生?就你那壮如牛的体质,怎么可能发烧?』
「你 28 了,又不是阿宴那种小男生,别使小性子。』
我真被气笑了,「你可能不知道,你口中的小男生,只比我小两岁。』
曾经她也一口一个小男生叫我。
也许现在是腻了吧。
无所谓。
我已经对她没有期待了。
5
第二次离婚,我还是爽约了。
出门的路上,发生了点意外。
十字路口,穿着麦兜背带裙的两岁小女孩,迈着小短腿冲出来找老爸。
转弯而来的车因超速而失控。
我来不及多想,用力把她往安全区域推。
砰的一声,我感觉自己要被撞碎了。
肇事司机一秒没停,一脚油门飞驰而去。
我转头看,那车牌号很眼熟。
电光石火间,我想起医院的停车场,赵培宴的车。
竟然是他。
女孩被惊慌失措的家人抱起,吓得哇哇大哭。
「叔叔,叔叔受伤了。』
我只感觉痛,那种五脏六腑被撞碎的痛。
但没有预期而来的血。
「系统,我要死了吗?』
没有按计划走,有点遗憾。
但临时前能挽救一个萌娃,又觉得死而无憾。
系统卡了几秒,波澜不惊地回复。
「恭喜,在设定死亡日期之前,宿主暂时死不了。』
「直到你脱离的那天,车祸的症状才会全部显现。』
系统又扭捏说了一句,「这是我为你争取的福利。』
莫名觉得系统有些可爱。
我笑了笑,「很好,到时让徐在锦看看,她的新老公把我撞成什么样了?』
女孩的爸爸奶奶全围着我。
女孩爸爸红着眼睛说,「你救了宝宝,就是救了我们全家呀。』
他们差点要朝我跪下。
我一再说我没事,他们依旧热心地把我按进车里,送到医院。
「怎么会没事?那车保险杠都凹陷进去了。』
「人难道还会比车硬?』
无奈下,我只好提前告知徐在锦。
「我出车祸了,再改个时间吧。』
6
只是没想到,他们送我来的医院,正是徐在锦那家。
「报告结果我看下。』
熟悉的声音至头顶响起。
徐在锦如风般闯入,额头冒着薄汗。
像从外边刚赶回来的样子。
对方医生拍拍她的肩膀,「徐医生放心,没事。』
在系统设定的死亡日期前。
任何仪器都检查不出我身体的问题。
徐在锦仔仔细细地看完了每一份纸质报告。
再抬头时,眼里多了几分陌生的锐利。
「外伤内伤都没有,算哪门子的车祸?』
「阿落,你这样一次两次爽约,到底闹哪出?』
我双手交叠,「出车祸呀,对了,还是你那个新老公撞的,肇事逃逸。』
她想都没想,皱眉反驳。
「不可能,阿宴很老实,不会做这种事。』
「那你的意思是,我不老实,我会撒谎咯?』
说完我们俩都怔住了。
她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
因为她自己也发现了,她信任赵培宴比信任我多。
我在脑海里问系统,「他会被抓吗?』
系统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会,这个世界还是法治社会。』
哦,那这样我就放心了。
他的单纯留给法律审判吧。
若不是系统保命,那么巨大的冲撞力,我应该早死透了吧。
他就是个肇事逃逸犯。
我抬手看表,「徐在锦,走啊,现在去民政局。』
「否则,我没时间了。』
她手插兜,语气很淡,「怎么没时间?』
「快死了。』三天后的下午四点。
我曾问过系统,「这个时间有什么特殊性吗?』
「十年前的下午四点,是你们相识的时间。』
哦,有始有终。
徐在锦漠然地看一眼窗外,口气有些不耐。
「阿落,你去心理科看下吧。』
我被气笑了,「徐在锦,有病的是你,既要又要的……』渣女。
我转身想走,却被她拉住手腕。
「最近没好好吃饭?瘦了。』
「不用你管。』
「先吃饭,阿落。』
我正要拒绝,她的手机震动。
我看见屏幕显示,是赵培宴。
徐在锦下意识放开我的手。
他在电话那头哼哼唧唧,说他做噩梦了,害怕。
徐在锦柔声安抚了几句。
看了我一眼,回他,「嗯,我一会儿就回去。』
结束通话时,她眼底闪过一丝犹豫。
「阿落,你先去吃……』
我在心里冷笑,是做噩梦吗?是因为撞到人心虚恐惧吧。
挺好的。
徐在锦因为再次选择他,而错过与我的最后一餐。
她以后想起来的时候,会不会后悔呢?
7
生命最后的倒计时。
我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五脏六腑搅碎般的疼痛阵阵袭来。
没关系,忍一忍。
很快,我就能回去喝老爸煮的砂锅粥了。
耳边还回荡着徐在锦那句充满愤怒的语音。
「梁落,真当我没脾气?』
「阿宴快死了,你他妈的大度点行吗?』
因为我的第三次爽约。
可我告诉过她的呀,我没时间了,要死了。
是她不信而已。
十分钟后,徐在锦一身手术服,面无表情地进入了手术室。
本来这台不是她的手术。
但系统已设定,不管谁做,最后都会是她。
「系统,我的绝症是什么?』
「肿瘤手术,徐在锦的金牌绝活。』
怎么听着,系统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麻药已经推入。
徐在锦准备就绪。
她的助理忍不住轻声问,「徐医生,你可以吗?』
助理是知道我信息的。
他们还私下佩服过她。
「徐医生内核果然强大。』
「能亲手给老公做手术的,都是狠人。』
而徐在锦本人,暂时一点儿也没有发现。
手术布下躺着的,是她一个多小时前愤怒呵斥的丈夫。
她接过助手递上的手术刀。
熟稔地在我肚子上开了一个十六公分的切口。
这台肿瘤手术跟她以往操刀的手术比,算不上特殊。
哪怕失败,也在合理范畴之中。
毕竟手术难度系数大,成功率极低。
但得益于多年的专业经验,手术尚在她掌控范围内。
只不过,「意外』这个词,是人类最无法把握的东西。
比如,徐在锦意外发现切口旁的肌肤上,有一条淡淡的粉色疤痕。
她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中。
助理们都有些意外。
这是以往没有过的情况。
尤其是在病人皮肉已经切开的状态下。
徐医生恍惚了。
全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为什么。
8
那个疤痕,徐在锦最熟悉不过了。
多少个恩爱缠绵的夜晚,她抚摸过,亲吻过。
「阿落,这是你的疤,却是我一辈子的印记。』
因为那是我替她挡过的刀,留下的痕迹。
她规培时,我给她送餐。
手术失败,失去理智的病人拿着水果刀胡乱飞舞。
那时她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医生,本与她无关。
就在她搀扶起另外一个倒地的无辜病人时。
刀子却划向她的腹部。
「小心。』我把她推开,那把刀在慌乱中刺进了我的小腹。
徐在锦第一时间捂住我的伤口。
血从她的指缝间流出,流满双手。
她脸白如纸,撑起我踉跄往急诊室冲。
直到我的伤口被处理好。
她空洞的眼神才恢复一点光彩。
她红着眼圈看我,把头埋进我的脖颈处。
「阿落,看见你流血,我很难受,还不如我自己死了。』
我笑着拍拍她,「那你以后要不要对我好点?』
她亲了一口我的耳垂。
「把命给你都行。』
那天,她躺在我怀里,小心翼翼地避开我的伤口。
无比严肃地说:「阿落,你太善良了。』
「请你以后多想着点自己成吗?』
从前说让我想着点自己的人是她。
如今说赵培宴单纯,让我大度点的人也是她。
助理小声提醒,「徐医生,有什么不对吗?』
徐在锦充耳不闻,快走了两步。
倏地,一把拉开盖在我脸上的手术布。
瞳孔一瞬间紧缩。
脸上惊恐又绝望,「怎么会是你?』
而此时我无法回应她。
我上了麻醉,昏沉沉地闭上双眼。
脸色苍白,额间还冒着冷汗。
到剥离程序的最后一关了。
确实疼,快了,快结束了。
徐在锦睁大眼睛,声音颤抖得不像话。
「阿落,你不能有事,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想触碰我,却不能,因为怕细菌感染。
助理们有些意外。
难道徐医生不知道手术刀下的,是自己的老公吗?
但专业素养让他们很快恢复如常。
把专注力放在手术台上。
系统在我脑海凉凉地说:「这大概是徐在锦最煎熬的一场手术了。』
毕竟这台手术成功率只有 5%。
换谁谁都要紧张吧?
她重新拿起手术刀那刻,手指微微颤抖。
但很快,她用惊人的毅力克制住颤抖。
多年的专业素养使然。
手术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
「继续给麻药』
「肿瘤有扩散的现象,部分游离,有大出血症状。』
「用介入栓塞堵住血管。』
「继续粘连剥离,切除病变部位。』
徐在锦不愧是院里最富盛名,最年轻的外科圣手。
一切如她所说,她能控制住。
助理略带兴奋的声音传来,「成功了。』
他们在小声欢呼。
但我一点都不意外。
手术暂时肯定是成功的。
因为我的脱离限定时间还没到。
仅剩最后两小时。
9
术后,按流程,我需要在观察室待一个小时。
看我各项体征检查均良好。
徐在锦又恢复镇定自若的神情。
整个空间,只剩下我和她。
除了车祸那次在医院门诊的短暂交谈。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待在一起超过一个小时了。
她在我耳边轻声说:「没想到,这双手,还有给阿落做手术的一天。』
我麻药退得很快。
是系统设定的功劳。
我睁开眼,嘲讽她。
「我也没想到,你这双手,有给别人剥小龙虾的一天。』
我在这个世界和她一样,都是孤儿。
学费都是靠自己一点点挣来的。
记得我们刚毕业那会。
穷得连洗衣机都舍不得买一台。
南方的冬天湿冷刺骨。
每次洗衣服手指冻得通红,我也舍不得让她下水一次。
「这儿不用你,你的手是用来握手术刀,拯救更多的生命和家庭用的。』
「阿落,你是对医生有滤镜吗?』
「有。』
在原来的世界里,我的命也是医生救回来的。
「好,我一定不会辜负阿落的喜欢。』
室内落针可闻。
徐在锦似乎被我那句话噎住。
好半会才轻叹一声。
「阿落,阿宴快死了,你能不能,不和他计较?』
我笑了一声,「我也快死了,为什么不能和他计较?』
徐在锦眼眸瞬间暗了暗。
「你不会死,不相信我的技术?』
也许意识到我现在也是病人。
她声音柔和了几分。
「什么时候得这病的?』
「你说要离婚,不相信我会消失那天。』
她又被我噎了一次,只好另找话题。
「我知道你不喜欢留疤,切口给你缝合得很漂亮,留疤会很轻。』
我没回应。
空气里一度沉默得让她有些不适应。
她还想说些什么。
小护士来了,「徐医生,您手机一直在响。』
「阿落,我接个电话。』
过了一会儿,徐在锦回来时,神色有些不自然。
「阿落,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我会让护士照顾好你。』
我当然清楚她是去做什么。
她原本的计划,是今天上午跟我离婚。
下午和赵培宴举办草坪婚礼。
徐医生,真是时间管理大师,可够忙的。
「徐在锦,我在这个世界,只剩下不到两个小时。』
「你确定不跟我做最后的话别吗?』
其实,我也没想多跟她待一块。
如果她留下。
姑且算她对我们这多年感情和婚姻的,最后一点点诚意吧。
那我也会适当地投桃报李。
让她的内疚少一点点。
可她不要。
徐在锦站起身,哪怕经历了三个小时紧张的手术,她依精神饱满,气度翩翩。
手术里发现病人是我时的那种失控情绪,已消失殆尽。
「阿落,休养好了后,我会亲自给你挂心理科。』
这种气定神闲,没得商量的语气。
讲真的,我挺不喜欢的。
我冷笑一声,「徐医生,希望你别后悔。』
徐在锦神色淡然,当我在耍性子。
她瞥了我一眼,勾唇轻笑,「不会。』
「阿落,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话落,她便消失在门口。
因为兜里的手机已经催促她好几遍。
这会儿,她的婚礼现场应该高朋满座。
赵培宴估计等不及了吧。
我释然了。
徐在锦,这可是你自己的选择。
10
徐在锦走后,系统却在我脑海里叹气。
「哎,她错过最后的机会了。』
我讶异,系统竟会有惋惜的情绪。
「宿主,你是个善良的小伙子,我私心给你争取了一个机会,想让你在这个世界好好活。』
「若今天她选择的是你,手术成功会变成现实。』
我笑了,「系统你忘啦?就算她今天留下,我也活不了。』
「因为赵培宴,已经把我撞死啦。』
系统沉默了片刻,「是的,我知道。』
「宿主你想知道赵培宴那天为什么超速吗?』
「因为,他急着赶去机场接徐在锦。』
是了,那天是徐在锦出差回来的日子。
着急接她。
是因为徐在锦要赶时间跟我办离婚。
冥冥之中的因果关系呀。
我轻叹一声。
「哪怕我没出车祸,手术也很成功,我都不会再要她了。』
「你不爱她了?』
系统见证过我们的十年。
「是的。』
「为什么?』系统追问。
「你不是系统吗?你怎么会不知道?』
「咳咳,系统不是万能的,偶尔也会有疏忽的地方嘛。』
我笑了笑,「赵培宴家没有狗。』
这还是徐在锦从前告诉我的。
她老师和学弟都对动物毛发过敏。
「对动物毛发过敏的人,家里怎会养狗?』
系统愣了好一会。
「所以那天晚上,他们不可能给狗洗澡?』
那句手机里的,衣服都脱了,快来。
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她从身到心都游离过。
还淡定自若地欺骗我。
「系统,她脏了,我没法要了。』
系统难得爆了一句粗口。
「擦,死渣女,内疚死她得了。』
11
「不好,病人大出血了,组织感染。』
「徐医生的手术出现巨大后遗症。』
「心跳停止,上人工心肺,ECMO 准备。』
「病人心肝脾肺怎么会破裂?』
其实我已经完成剥离了。
灵魂漂浮在上空看着自己的生命慢慢陨落。
「徐医生电话怎么打不通?』
「打通了一个,被挂断了。』
我问系统,「你知道是谁挂断的吗?』
「哦豁,精彩了,是赵培宴。』
系统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走,宿主,本系统带你去参加婚礼。』
系统,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呢。
临走前,我看了一眼手术台上的我。
车祸的伤口已经全部显现。
原来这么严重啊?
整个身体都破碎了,手臂和左腿呈现奇异的扭曲现象。
估计是撞断了。
真可怜。
还好我推开了那个小女孩。
她那么可爱,那么萌,好在她没事。
12
原来看别人的婚礼挺有意思的。
鲜花堆砌成山,气球色彩斑斓地飘着。
是幸福的模样。
只不过,是他们偷来的。
「系统,长桌上的红酒,看着蛮好喝的。』
「宿主,你似乎有点开心?』
「需要我提醒你,这是你……老婆的婚礼吗?』
我皱皱鼻,「因为我马上就可以回家了呀,当然开心啦。』
至于徐在锦,已经不能影响到我的情绪了。
刚发现她游离那会儿。
我沮丧过,不甘心过。
甚至自我怀疑过。
我整夜整夜地失眠。
闭上眼睛,脑海反复轮播,她跟他十指紧扣,他们笑着接吻,甚至相拥到床上。
自己曾经守护的世界,从此坍塌。
后来我发现,这样的行为是愚蠢的。
不能拿一个变心的女人,去惩罚善良的自己。
你要做的,是努力去找寻机会,让自己活在阳光下。
「宿主,瞧,渣女。』
徐在锦穿着白色的婚纱,出现在草坪那头。
温婉动人,落落大方。
新郎嘛,也是帅的,风度翩翩的模样。
至少脸上看不出一丝,三天前撞死过人的恐慌。
我慢慢飘到徐在锦边上。
听到她轻声问赵培宴,「我的手机呢?』
赵培宴眼神躲闪了一下,「化妆间,给你收着呢。』
精致剪裁的婚纱裙,确实无法塞下一部手机。
「有我的电话吗?』
「好像有一个。』
赵培宴怔了一下,「要去拿吗?可是……婚礼要开始了。』
徐在锦顿了一下,「不用了。』
她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
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起,我们结婚那会儿。
穷得只买得起银戒指,却很开心。
「阿落,后悔娶我这个穷鬼吗?』
「不会,徐医生是潜力股。』
确实,后来她还送了我一个大钻戒。
可我却没当初的那份开心。
「阿落,学弟生病快死了,我能满足他一个心愿吗?』
「他才 26 岁,好可怜,在锦你快去。』
「阿落,他的愿望是跟我结婚。』
我顿时僵住,「徐在锦,这个愿望是不合理的。』
「可他快死了。』
「快死了,也不能强占别人的老婆,别人的感情。』
「在锦,这个愿望是不道德的愿望。』
那天她站在阳台很久。
最后无比清冷地说:
「阿落,你变了,没以前那么善良了。』
然后留给我的是满室寂静。
「徐在锦,你难道忘记了,我最怕孤独吗?』
我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把所有的灯一盏一盏打开,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最后把脸埋进胳膊里,蜷缩成一团。
不是我变了。
徐在锦,是你变了。
她陪赵培宴时,我打电话给她。
「我胃疼。』
「徐在锦,我胃疼。』
那天她陪着赵培宴在摩天轮最高顶上。
传言,在那里接吻,代表着爱与永恒。
其实我没有胃病,我就站在摩天轮下方,看着他们亲昵地坐在一起。
我是心疼啊。
徐在锦自然很清楚我的身体。
电话里她的口吻很淡,很冷,「阿落,我是外科医生,不是肠胃科的。』
那一刻,我难受得仿佛要死掉。
当对方不能包容你偶尔的小性子时。
那大概率是不爱了。
爱与不爱,一向泾渭分明。
13
「系统,快到互换戒指环节了吗?』
「那钻戒好闪呀,花不少钱买的吧?』
系统快被我气笑了。
「宿主,你不应该关心警察什么时候来吗?』
「急啥。』让他们再「幸福』一会儿呗。
这样,真相来临时,才会更痛。
赵培宴勾唇看着徐在锦。
「学姐,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今天,这个愿望终于实现啦。』
徐在锦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她眼眸垂下,微微走神。
也许是想起当年我们结婚时。
她也对我说过这句话。
「阿落,嫁给你,这个愿望终于实现啦。』
讽刺的是,今天她扔下医院里的我,却来实现别人的愿望。
她可能刚摘下我们的婚戒不久。
无名指上还有着淡淡的戒指勒痕。
但我没有。
我曾经视若珍宝的那枚男戒。
在她答应跟赵培宴结婚那天,我就丢进垃圾桶,再也不要了。
此刻,徐在锦好看的指尖捻起钻戒,要给赵培宴戴上。
入口花环处,突然闯入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员。
系统的声音略带兴奋。
「呦,好戏开场了。』
「怎么,需要给你一把瓜子吗?』
「咳咳,宿主你忘了,我现在是工作时间。』
我险些被系统逗乐。
「赵培宴,有群众举报你肇事逃逸。』
赵培宴嘴唇颤抖不已,像溺水之人一般,手紧紧抓住徐在锦的手。
「我,我没有。』
警察见惯了嘴硬的人。
公事公办地说:「监控显示,本月 11 日下午两点十分,你驾驶的汽车,车牌号是 xxx,在望海路因超速撞到人后逃逸。』
「对方是一名年轻男性。』
说到这,我看到徐在锦的手指抖了一下。
他那么聪明,应该能想到,那天那个时段,赵培宴要接的人是他。
徐在锦脸色难看地抽出胳膊,退远了两步。
她狠狠盯着赵培宴。
「那天你换了一辆车接我,是因为原来的车撞人了?』
赵培宴整个人抖个不停。
她忍不住暴戾地扯下他的衣领。
「你是不是撞到阿落了?』
赵培宴语无伦次。
「学姐,放开,我不知道,不可能,那里没监控。』
警察平静地告诉他,「监控有的,前一天刚装的。』
赵培宴身体向前晃动了一下。
「再通知你一件事,你涉嫌购买伪造病历,需要配合调查。』
赵培宴刹那间面如死灰,连狡辩的力气都没了。
最后瘫软如泥,被警察带走。
等待他的将是刑法的制裁。
人群里宾客开始愤愤不平。
「丢人丢大发了,结婚当天被抓。』
「平时看着老实单纯,撞死人就跑?心够狠的呀,』
「他原来没病啊?买假病历装绝症,骗我们的眼泪?缺大德了。』
「新娘不是很厉害的医生吗?她就一点没发现?』
徐在锦不可能没听到。
此时她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宿主,徐在锦真没发现吗?』
我笑了一下,「或许,只是她不愿意发现吧。』
她想做拯救王子的屠龙勇士。
却没想到自己就是一条恶龙。
系统义愤填膺道,「呸,什么新物种渣女。』
14
徐在锦拿到了化妆间的手机。
可惜手机没电,黑屏了。
她又转头快步跑向停车场。
跑得太急,中途甚至还摔了一跤。
她一脚油门往医院方向冲。
「宿主,她好像闯了好几个红灯。』
「嗯,那就等着被吊销驾驶证吧。』
她抿着唇,新郎礼服都来不及换,一路冲向病房。
「阿落呢?』
「梁落在哪儿?』
护士都被她这副疯狂模样吓到。
「徐医生,这里没有什么梁落。』
「怎么会没有?你们工作做到位了吗?』
幸好她的助理及时拦下她。
嗫喏地开口,「徐姐,这里确实没有梁落。』
平时在工作上情绪稳定的徐在锦,这会儿有些丧失理智和风度。
「见鬼了,那去哪儿了?』
「梁落他,在太平间。』
徐在锦身形晃了两下。
扯着助理的衣领。
「不会的,刚才还好好的。』
「手术很成功,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15
在通往太平间的路上。
助理每说一句,徐在锦脸色就白了一分。
「他的内脏像被重力撞碎过。』
「好像出了严重的车祸。』
她只是喃喃自语,「不可能,明明手术很成功……』
助理不得不告诉她实际情况。
「徐姐你缝合的地方,全线崩裂了,肠子……肠子都流出来了。
徐在锦腿部像灌了铅一样,几乎要走不动。
「而且肿瘤扩散,侵犯了周边的组织。』
仿佛一记重锤,锤在她心上。
这句话意味着她的手术失败了。
黄金圣手彻底失败。
她做过无数台手术,唯独自己丈夫的肿瘤手术失败了。
这是对她自信的毁灭式打击。
徐在锦木然地问道。
「什么时间……走的?』
「您离开医院的一个小时后。』
那时候她在干嘛呢?
在参加婚礼。
她与赵培宴的婚礼。
鲜花和气球交相辉映喜悦之时。
她的丈夫,进入生命的最后陨落期。
16
徐在锦几次不敢掀开我的白布。
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一样。
快掀开呀。
掀开系统流程就会结束。
我就可以回家喝我爸煮的粥了。
徐在锦最后闭了闭眼,一把掀开。
我也看到了自己的遗体。
「啧啧,脸还算能看,身体破碎得惨不忍睹。』
系统在旁边叹息。
徐在锦先是平静地看着我的遗体。
然后又状似温柔地抚摸我的脸。
最后拉起我的手放在唇边。
「阿落,起来呀,走,我们回家。』
「我们不离婚了,再也不离婚了好吗?』
满室寂静,无人回答她。
助理有些无奈地站在边上,有些不知所措。
徐在锦抱着我的遗体不松手。
逐渐状态疯狂。
「梁落,你他妈的回答啊。』
「你起来啊,我们回家好不好?求你。』
「阿落,我真的求你了。』
眼泪一滴一滴流进我的脖颈。
我不喜欢这样。
「系统,她这样会不会弄脏我的身体?』
「宿主,快结束了,忍耐一下。』
「还要多久?』
「晚上十二点,你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好吧,还要忍耐几个小时。
遗体不能带回家。
徐在锦被院领导劝回家。
一个外科圣手一直蹲在太平间发疯,确实不像样子。
「你总得替他办身后事对吧?』
徐在锦吻了我额头好几次。
我皱眉看着。
连系统都忍不住小声骂了一句,「颠婆。』
在同事的一再催促下,徐在锦才麻木地走出太平间。
她状是平静地问了旁边的助理一句。
「阿落临走前,有说什么吗?』
「有。』
徐在锦眼眸瞬间亮了一下。
「他说……他说祝你新婚愉快,永远不见。』
「啊,徐姐……』
「徐姐你怎么了?』
徐在锦重重摔倒在地。
膝盖磕在地板上,发出巨响。
她似乎忘记了疼,又快速爬起来。
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我要回家,阿落说,他胃疼。』
17
她用钥匙打开我们曾经的家。
一片漆黑,唯有窗外的万家灯火是亮的。
她似乎连客厅灯的开关在哪儿都不清楚。
因为平时她回家,灯都是亮着的。
我会在沙发上等她回家。
她喊了一声,「阿落。』
当然不会有任何回应。
哐当一声,房间传来响动。
徐在锦迅速冲向卧室。
几秒后,仿佛又像被抽干了力气。
卧室当然不会有人。
只是相框掉到地板发出的声响。
亮堂堂的日光灯下,她怔了好一会。
整间屋子空荡荡地,像无人住过的样板间。
「宿主,你干得漂亮。』
「我不会留给她任何怀念的机会。』
没错,我把属于我的东西通通扔掉,或者捐掉了。
相框里的合影,只留下了她的那半人像。
连婚纱照都只有一半,她的那半张头像破破烂烂地扔在地板上。
最后,她靠着墙壁无力地滑落。
双手抱头,像我之前刚知道她出轨那样。
蜷缩在一处。
无法置信,却又不甘心。
十年呀,不是十天。
一开始,她只是小声啜泣。
后来是嚎啕大哭。
「阿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回来好不好?』
「求求你回来。』
她估计忘了,她曾经说过,「我这样的女强人哭,像话吗?』
那她现在,可一点都不像话。
一道白光闪现。
「宿主,再见啦。』
我知道要回家了。
「宿主,你会忘记我吗?』
「不会的系统,你那么可爱。』
「系统,谢谢你,陪我度过一段不一样的旅程。』
「再见。』
「再见。』
我要回家啦。
番外
1
徐在锦已经很久没上手术台了。
她产生了应激反应。
一上手术台,就仿佛看到阿落躺在那里。
她下意识就想逃。
「徐医生,今天真的要做这台手术吗?』
「嗯。』徐在锦对助理点点头。
「阿落喜欢我当医生,我不做手术怎么当医生?』
她自嘲了一下,还是穿上了手术服。
「上麻药。』
「开十五公分切口。』
……
起初一切看着还算顺利。
直到,病人的血液大量往外涌。
徐在锦开始呼吸困难。
冷汗从鬓角流下。
脑海不断闪回,阿落躺在手术台上,阿落躺在太平间里。
血,好多血,手术中的血,早年阿落替她挡了一刀的血。
「在锦,那你以后要不要对我好点?』
「当然,把命给你都行。』
画面一转,是阿落饱含无奈地恳求她。
「在锦,离婚后,我会消失的。』
「梁落,你别总拿消失逼我行吗?』
「梁落,你去心理科看下吧。』
「梁落,你去心理科看下,我来安排。』
「徐在锦,有病的人是你。』
是啊,她真的病了。
他们好不容易组成了一个家。
温暖的,每天有一盏小灯等着她回去的小家。
让她孤寂多年的心灵有地方寄存的小家。
她怎么就没好好珍惜呢?
也许是安逸的日子过久了,就有点乏味。
每天做手术的压力,声名所累的压力,她需要一个发泄口。
赵培宴刚好闯了进来。
他崇拜她,黏着她,赶都赶不走。
他对于她,是一个完全不同于阿落的鲜活个体。
无数次独自坐在车里的时候。
她都在想,就放纵一次吧。
放纵一次,就回到阿落的身边。
她是医生,怎么会察觉不到赵培宴的身体状况?
他给了报告,她就信。
人生难得糊涂。
她追着阿落离婚。
只要离婚了,自己内心深处那令人恐惧的道德感,才会弱下去。
她实在没办法接受,在阿落眼里,她跟出轨画上了等号。
她这种行为,像拆东墙补西墙。
更像每一步都走在钢丝上。
最后坠落深渊,粉身碎骨。
那个家。
有阿落的家,她再也回不去了。
「徐医生,徐医生怎么了?』
「徐医生,病人大出血,』
「……扩散了,不好,侵犯到周边组织了。』
后来,医院里的同事茶余饭后都在传。
或者以此为戒。
「那台手术非常失败。』
「主刀医生中途跑了,给病人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主刀医生被判有期徒刑三年。』
阿落走后,徐在锦再也不是什么黄金圣手了。
她甚至无法再当医生。
阿落最喜欢的医生。
2
徐在锦出狱时,正是清明时节。
「就要那束,我老公喜欢的百合。』
阿落的墓地很干净。
似乎经常有人来探望
墓碑上那张笑容灿烂的照片,让她心弦震动了一下。
阿落还很年轻,可她这三年像过了三十年那般,苍老落魄。
刚想伸手去摩挲照片。
背后传来六七岁小女孩的声音。
「别碰,别碰,不准你对我干爸祭拜。』
她就是阿落曾经救过的小女孩。
「你走,你走,你嫁新老公,害死我干爸, 这里不要你来。』
徐在锦有些苦涩地笑了笑。
当初没想到阿落那么狠,连身后事都不让她操持。
全交代给了小女孩的家人。
徐在锦落寞地走出墓园。
抬头看向灰扑扑的天空, 感觉天空好像要哭出来。
「下雨啦, 快跑。』
轰隆一声,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她仿佛又回到那年夏天。
她读研究生,阿落是本科生。
「学姐, 别淋雨,我这有伞。』
阿落就这样温柔地, 闯入她孤寂已久的世界。
最后到宿舍楼下时, 他的肩膀湿了一大片。
而她还是干的, 她很惭愧,他完全在照顾她。
他笑起来,眼睛亮亮的。
「没事的学姐, 我身体好着呢。』
她是那么的善良。
她怎么忍心骂他,喊他大度点。
内疚感像绿芽, 已经在她身体里长成密密麻麻的藤蔓。
「噗呲』一声,徐在锦倒在雨幕里。
鲜红的血顺着雨水蜿蜒流了一地。
多年前被阿落挡掉的刀子。
重新轮回到她这。
这次再也没有人替她挡刀子了。
她认识那个刺她一刀的人。
是她最后那台, 做失败了的手术的患者家属。
她确实该死。
中途从手术室跑掉。
害死别人最爱的家人。
辜负真心的人, 都没什么好下场吧。
譬如她, 徐在锦。
「阿落, 你会来接我走吗?』
除了雨声, 没有任何人回答她。
3
她死后见到了系统。
求了好久,系统才答应带她看阿落。
「这是看在你曾经是医生, 救过不少病患的份上。』
悠闲的傍晚,阿落在门口藤椅上打盹。
他老爸在屋里喊, 「阿落晚上吃什么?』
「砂锅粥, 椒盐小土豆, 必须有小土豆。』
「知道,你的最爱。』
徐在锦内疚感又在冒芽。
因为她不喜欢吃土豆。
原来阿落,迁就了她十年。
她触碰不到他,看到他快乐地从藤椅站起来, 向外跑去。
「喂, 小孩,又偷摘我院里柠檬, 酸死你。』
「哥哥,我做柠檬茶给你喝, 要不要?』
「要。』
徐在锦才发现, 阿落只有一条腿是健康的, 另外一条穿戴着假肢。
「哥哥你才一条腿,怎么跑这么快?』
「因为我是外星人, 有一条金刚腿。』
他很乐观, 跟她认识的阿落一样。
难怪他那么喜欢跑,喜欢运动。
原来是因为身体的残缺。
可是。
他还是那么乐观,快乐。
被爱包围着。
被很多人爱着,他也爱着很多人。
他的老爸, 朋友兄弟,他救的小女孩,甚至是冷冰冰的系统,他都爱。
唯独不爱她。
他再也不要她了。
徐在锦忽然悲凉地发现, 自己连死都这么孤独。
她那个世界的新闻在播报。
「曾经的黄金圣手徐医生,死在亡夫的陵园外,无人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