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前一天,我突然有了读心术。
未婚夫沈延身边人的心声越听越不对劲。
讨厌我的弟弟:「明天抢婚,明天抢婚,明天抢婚……』
暗恋对象:「沈延算什么东西。』
高冷秘书:「明天一个都跑不掉。』
我:「???』
1、
今天是我和沈延的订婚宴。
我妆容精致、衣着华美,挽着未婚夫的臂弯缓缓步入宴会厅。
本该是喜迎祝福、笑语满堂的场面,却在我入场的那一刻沉寂下来。
意料之中。
数道或探究或嫌恶的目光集聚在我身上。
我挂起笑脸,和未婚夫完成订婚流程。
沈延神色温和,牵着我和在场的人敬酒。
满堂祝福不断,道的皆是我嫁了个好丈夫。沈延温和有礼、容貌英俊又事业有成,在外人看来确实是绝佳的结婚对象。
我暗自撇撇嘴,满心不愿。
为什么不愿?因为他爱的人不是我,而是我那个小白花妹妹温染。
要不是我俩意外滚了床单,我和沈延这辈子扯不上关系。
说什么来什么,此时我和沈延已经走到最后一桌旁,满桌人都举着酒杯起身道贺,除了两个人。
一个是沈延的挚友陆自秋,他撑着下巴坐在位上,轻晃酒杯,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另一个就是温染,她低头垂眼,下唇被咬得殷红,一身白裙衬得她如出水芙蓉,看得人心生怜爱。
许久,她站起身举杯向我和沈延祝贺。
「沈先生,祝您和我姐姐婚姻美满。』
她嘴角牵出笑意,一双眼睛却红得像兔子。
不等沈延开口,陆自秋也站起来了,举杯和沈延轻碰酒杯:「阿延,订婚快乐。』
「真想不到你会这么快结婚,当初谁不知道你和染染……』他说到这骤然停住,目光故意扫过我,「抱歉,说错话了。』
在场谁看不出他的刻意,不过是在讽刺我明知沈延和温染有意,还爬上了沈延的床罢了。
当时在一个商业聚会上,我递了一杯酒给沈延,却不知酒里被下了药。我和沈延一同中了药,之后一切顺理成章。事后我想找出下药之人,却找不到一点证据,反倒像我为自己开脱的蹩脚理由。
事情闹大,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我和沈延上了床,迫不得已下两家便商量着给我俩订了婚。
被迫和心爱之人分开,和不爱之人结婚,沈延却依旧淡然。他喉结滚动,最后只吐出一句道谢。
陆自秋依旧嬉皮笑脸,满不正经,目光转动,落在我身上:「温小姐,也祝你订婚快乐。』
笑不达眼底,我听出他语气里的冰冷。
他和沈延、温染三个人是高中大学同学,大概是眼看着沈延温染情投意合,哪知道中间被我横插一脚,自然要替温染不平。
可我哪曾想,我自以为讨厌我的这几人,都对我揣着异样心思。
2、
订婚宴结束后我心不在焉,寻了个借口躲进了卫生间。
缓了好半天,直到被人催促,才抬脚推开卫生间的门出去。
我低头没看前面,迎头撞上一个人,正要道歉,一身熟悉的装扮映入眼帘。
「温小姐怎么也不看看路?』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沈听肆,自知道我上了他哥哥的床后,每次见我必一番嘲讽。
我不甘示弱呛回去:「抱歉,订婚宴上忙昏头了,没看着路。沈小公子怎么也不看着前面有没有人?』
我话音一落,他的脸色莫名难看起来。
「对,现在该叫嫂子了。』
「那就请沈公子对未来的嫂子尊重一点。』平日互呛得够多了,今天我实在没什么好心情,绕过他就想离开。
然而今天沈听肆不知是抽什么风,抬脚挡住我去路,一手横在我面前:「温华,你真要和我哥结婚?』
我莫名其妙:「不然呢?』
难道我今天是来吃便饭的?
沈听肆丝毫没有放我离开的意思,少年个子高挑,将我拦在角落,困在他两臂围成的桎梏中。
「我哥哥有喜欢的人,今天就在场。』他语气里有些愠怒,眉眼低压,「你现在出去说不定还能看见他们调情呢。』
「那又怎么样,你现在让我们把婚退了?』
一丝不耐涌上心头,本以为他接下来又要说出什么嘲讽的话,我却听见他低声说了句:「怎么不行。』
他靠得更近,耳尖染上一丝红晕,声音压得更低,低得我只隐约听见几个字。
「我……我已经问过你……』
问什么?
我疑惑地看向他,正要开口询问,却被到来的另一人打断。
「温小姐,沈先生让我送你回去。』
是沈延的秘书,我暗恋了六年的对象——白衡。
可惜他现在应该很是讨厌我。
3、
直到婚礼前一天,我都没再见上白衡一面。
婚礼前一天,大概是有什么紧急公务,他匆忙来到婚礼彩排现场。
我一转头就看见他一身笔挺西装,鼻梁上架着金框眼镜,镜片在大厅华灯的照射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我遥遥看着他拿着几份文件低头和沈延交谈,直到主持人唤我和沈延熟悉一下进场的流程,才回过神。
他不会喜欢我的。
如果没有那件事,或许我们之间还有零星可能。
我心不在焉地和沈延走完上台的流程,大概是我笑得有些牵强,沈延有些担忧地问:「是不是不舒服?』
他和温染情投意合,却和我发生了那么难堪的事,不得不和我结婚。即使这样,他也从未表露出一丝负面情绪,始终安抚我为先。
可他越温柔,我反而越觉得如芒在背。
高跟鞋磨得脚生疼,下台时我又心神不宁,一不小心就崴了脚,整个人往侧边摔去——
被人接住了。
熟悉的气息笼罩住我,是白衡。
我一惊,慌乱站稳退开:「谢谢……』
他轻嗯一声,走去一旁继续忙工作上的事情,沈延急忙扶住我,查看我有没有受伤。
我神思游到九霄云外去,只听有人说了句「新的高跟鞋磨脚』,随口应道:「嗯,是有些,多穿几次就好。』
「什么?』
沈延疑惑的神情拉回我的注意力,我也有些蒙圈:「新鞋有些磨脚。』
他恍然大悟,找人给我换了双平底鞋。
奇怪,刚刚那句话不是他说的吗?
疑惑间,又一句话冒出来。
【她穿红色的裙子好看,蓝宝石的项链也很衬她。】
我低头一看,红裙子,蓝项链。
说的是我?
那道声音清晰到像是贴在我耳边发出的,而更惊悚的是这是白衡的声音。
我抬头四望,白衡明明距我有七八步之远,正在低头看文件。
幻听了吗?
我怀疑自己可能是心情不好导致胡思乱想,赶忙找了个椅子坐下休息。
沈听肆十分不长眼地拉开椅子坐在了我旁边。
「嫂子,走个流程就累了啊?』他故意咬重「嫂子』两个字,颇有讽刺之意。
他看我不顺眼,我也看他不顺眼。
「不累,和你打交道挺累。』
我和沈听肆也是大学同学,相识于抢项目,之后的每次往来必以互怼开始。
本来以为学业结束就能再也不见这个家伙,谁知道他摇身一变成了未婚夫弟弟,更让我头疼了。
他重重哼了一声,我继续堵他:「我要准备各种结婚事宜,不像你闲,天天只知道找我麻烦。』
身边久久没有回应,半晌我只听他忿忿的声音:【结个屁!】
我拧眉转头看他:「沈听肆,你再不喜欢我也不用说这种话吧?』
「我刚刚哪有说话?』他满脸被冤枉的不悦。
他没说?可我明明听见了啊。
我盯着他的脸发愣,拍了拍自己的脸,不是做梦。
然后我看着他脸色阴沉得像笼着乌云,薄唇紧抿,声音却在我耳边响起来:【别想和我哥结婚!】
很好,如果不是我失智了的话,那大概也许可能我突然有了读心术。
就在我原地凌乱的时候,沈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支药膏。
「脚还疼吗,伸出来我看看磨得厉不厉害。』
我乖顺地伸脚,他蹲下身动作轻柔地替我擦上药,抬头冲我一笑:「以后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都要告诉我,好吗?』
沈延温柔体贴,和他结婚实在是我捡了便宜。
他又朝着沈听肆无奈道:「别总针对温华,以后她就是你嫂子了。』
「是是是。』沈听肆眉眼低压,嘴角勾出不屑的弧度,拖着声音道,「嫂,子。』
话说完他脸色骤然沉下,视线移向别处。
如果说刚才他的脸色是笼着阴云,那现在可以说是暴风雨来临。
我不想搭理他,起身准备找其他地方休息,腿还没迈出去,就被一句话雷得外焦里嫩。
【明天抢婚。】
啊?
右脚踏下,又一句——
【明天抢婚!】
啊??
4、
什么?!
我满脑空白,四肢僵硬地转回身。
然后被刷屏了。
沈听肆板着臭脸,眼眸漆黑,内心狂念着:【明天抢婚,明天抢婚,明天抢婚……】
沈听肆,抢我的婚?
他不是讨厌我吗?
这是什么惊悚故事?!
我很蒙圈,脑子里一团乱麻,理都理不清,好巧不巧,又来一位不速之客。
陆自秋套着件休闲外套,一路从门口打招呼打过来,边笑边把手搭上沈延肩膀:「阿延,准备得怎么样,顺利吗?』
「都准备好了。』沈延温声应道,「今天有事,怎么来这么晚?』
陆自秋脸上笑意淡去,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染染不舒服,我送她去医院。』
沈延的神情慌乱了一瞬,又迅速恢复如常:「她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受凉胃疼而已。』陆自秋语气轻松,视线不经意飘向我的方向。
他声音不小,像是刻意要让我听清。
这会沈听肆倒是安静了,可我脑子依旧乱麻一团,有些回不过神。
陆自秋视线落在我脸上:「温小姐脸色怎么不太好,不舒服?』
确实不太舒服,一半是因为沈听肆的迷惑发言,一半是因为看见你心烦。
我内心狂吐槽,面上笑盈盈:「没有,准备婚事有点累而已,染染还好吧?』
他似乎对这个回答不太高兴,嘴角微不可见地垂了几分:「染染没事。』
「她说不用管她,姐姐的婚礼重要,希望明天一切顺利。』
我暗道倒霉,这位今天也要来阴阳怪气我吗?
「是吗,我也希望明天一切顺利。』
陆自秋抬眉,一副真诚祝福的样子:「那祝温小姐新婚快乐。』
他从桌上随手拿了杯酒,朝我敬了敬,而后仰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时我听见了他的心声。
【沈延算什么东西。】
我眨眨眼,目光悄悄在他们两人间转来转去,饶有兴味地端起杯饮料喝。
不是好朋友吗,难道还有私人恩怨?
【嫁他不如嫁我。】
「咳!』我差点没呛死过去。这又是什么情况,怎么还有我的事?
两个应该讨厌我的人突然变成追求者,这事比我徒手接导弹还离谱,关键时刻,白衡来到我身边,大概又是工作出了什么问题要让沈延处理。
他侧身站在我和那两人之间,恰好挡住那两道让我头皮发麻的视线。
总算来个正常人。
然后下一秒他内心冷淡的声音狠狠击碎我已经被轰炸两次的世界观。
【明天一个都跑不掉,温华只能是我的。】
我彻底迷茫:啊???
5、
一夜无眠,满脑子是三个人的心声,直到第二天婚礼现场我和沈延站上台,还处于蒙圈状态。
抢婚?
沈听肆散漫靠在椅背上,打着哈欠玩手机,过了一会大概嫌无聊,起身慢悠悠晃出门。
沈延算什么东西?
陆自秋和温染谈笑着,时不时看眼我身边的沈延,一副轻松愉快的模样。
明天都跑不掉?
白衡今天压根就没来。
果然是我多想了吧,昨天是幻听吧。
我收回视线,安下心听宣誓词,准备和沈延完成互戴婚戒环节。
然而就在沈延即将为我戴上戒指的一瞬间,场内骤然黑下来。
惊呼声四起,混杂着混乱的脚步声。黑暗中有人打掉了沈延递来的婚戒,一双手牵住我,拉着我就跑。
真抢婚?
黑暗中他娴熟地带我避开所有障碍,明显有备而来。
「沈听肆,是你吗?』我拎着裙摆,气喘吁吁。
他不回答,我只听见沈延焦急地喊我,正要应,突然一阵失重感袭来,我被他抱了起来,话被堵回肚子里。
整个婚礼大堂和外面的走道全是漆黑一片,在被手电筒晃到之前,他已经抱着我离开混乱吵闹的大堂。
走道尽头,他将我放下。借着微弱的光,我看见他抬手替我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没等我开口询问,他又闷声转身回去。
与此同时,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温华,走!』
这才是沈听肆。他拉着我的手腕,一路跑到后门,带着我钻进早就准备好的车子里。
引擎发动,我听见他愉快的心声:【抢婚成功!】
我惊魂未定:「沈听肆,你为什么抢婚?』
从后座只能看见他唰得一下变红的侧脸,大喊道:「因为不想你和我哥结婚,我想抢就抢了啊!』
内心却哀怨着:【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你是假装不知道吗?】
啊?我到底要从哪看出你喜欢我?
我无语凝噎,又问:「刚刚那个人是陆自秋吗?』
「你怎么知道?』沈听肆大惊失色,又恨恨道,「他告诉你的?别理他,他不是好东西。』
「你还抢婚呢,你就是好东西了?』
他冷嗤一声:「我哥也不是好东西。』
我和他互呛着,在拐过一个路口时车子急停——
日光下一辆黑色轿车横在路中间,挡住去路。看清下车的人一身装束后,沈听肆暗骂:
「白衡,更不是好东西。』
来人慢条斯理地从车上走下,叩了叩车窗,温声道:「沈少爷,辛苦你把温华带出来了,接下来交给我就行。』
车窗降下,白衡微微俯身,脸上客气礼貌的笑容把沈听肆气得火冒三丈。不等他踹门,白衡继续说:「你带温华走也藏不住她,两个小时沈先生就能找到她,把她交给我更安全。』
「怎么,你就藏得住?』
白衡笑起来:「当然,我是他的秘书。』
「我要藏,他想找会难上加难。』
6、
白衡把我带去郊外一处隐蔽的住处,如他所说,没有人来找我。
他摘下了金框眼镜,像卸下一层面具。所有冷淡疏离被撤去,只剩一双足够温柔的眼睛。
他蹲下身替我被高跟鞋磨红的脚擦药,仰望着我:「温华,相信我。』
一瞬间我落回那个备受他人指点的夜晚,掉落在地的酒杯是我心怀不轨的力证,那时他隐在人群后,神情漠然,我张嘴,却不敢辩解。
从那天后,他再未主动与我说过话,要与我接触的事务几乎都是由其他秘书完成的。
再明显不过的躲避。
我和白衡是在大学摄影社认识的,他是我学长,温柔体贴,我就这样暗恋了他六年。那天是我准备许久的告白之日,我满心忐忑地送出那张精心拍摄的相片,那张载满我爱慕之意的照片。那天最终,却以我和沈延的荒唐一夜结束。
记忆中除了满堂看热闹的人,只剩他一双波澜不惊的漠然双眼。
我只觉得他会讨厌我。与爱慕者的告白信物一同送来的是对方与他人上床的「好消息』,谁不嫌弃。
订婚宴那天他送我回家,我在漆黑的环境里终于敢吐出一句:「学长,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
他回答很快,脱口而出,脸上的淡漠神情像一层面具,我窥不破他的一点情绪。
可我心里堵得慌。
「那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难以启齿,明明不是我做的,可为什么找不到一点别人动过手脚的证据?
我爸被我气得几个月不愿和我说话,继母提出不如两家结亲把这事掩盖过去,至少堵了别人的闲言碎语,不让我太过难堪。
于是我咬碎牙,点头应了这场婚事。
那天在黑暗里,他替我擦去泪水,却又很快收回手。
而此刻我滚烫的泪水再次砸落:「可以相信你吗?』
他为我擦拭泪痕,这一次没有收回手:「可以。』
心声:【你一直都可以信任我。】
我更加绷不住情绪:「你不讨厌我吗?』
「怎么会讨厌你。』他替我擦去眼泪,眉间轻拧。
心声:【不会再让你受伤。】
他知道?
仿佛他也能听见我的心声般,他答道:「不用再害怕了,以后我会保护好你的。』
我却从他接下来的心声中听见一个难以置信的名字,温染。
酒里的药是温染下的。
我一时觉得难以呼吸,胸口堵着石头般沉重。尽管同父异母,我仍一向待她不薄,我不明白她这样害我的目的是什么。
身体止不住地发抖,在被亲人背刺的无助淹没我之前,白衡牵着我走到院里,向我展示满院待放的花,递给我一个相机。
「这里的景色会很漂亮,忘记那些糟糕的事吧。』
风载着他轻柔的声音传到我耳边,总算压下我心头酸涩。
一周后,沈听肆冒着大雨敲响房门,一进门也顾不得擦满身雨水,甩给白衡一份文件。
「东西拿到了。』
白衡挑眉:「效率挺高,没被打死?』
「不劳你挂心,等我哥明天发现我就该被打死了。』
这里是难得的清静之地,远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后我也不愿主动去想温染究竟想干嘛。
缓了一周后,我决定不再逃避。
我缩在楼梯上听楼下两人交谈,看着沈听肆脱了外套,扭扭捏捏地坐到我身边。
余光里他欲言又止,愣是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我打破沉默:「沈听肆,你来干嘛?』
他反应很大,猛地扭身看我:「你说我来干什么?』
「来帮我。』我迅速接话,想起那天听见他的心声,「可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满脸写着「你明知故问』,哽了半天,然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脸噌地爆红:「你、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的表白是废纸吗?』
「那我再和你表白一次,我喜欢你!』
我莫名其妙:「你有过第一次表白吗?』
他瞪大眼:「怎么没有?毕业那天,白色的信封,夹在书里啊,你没看到吗?』
毕业那天?我皱眉回忆,那天温染帮我拿东西,书……是她搬的。
又是她。
我揉揉脸,心里五味杂陈:「我还真没看到。』
沈听肆像察觉到什么:「那你现在知道我和你表过两次白就好了嘛。』
他拎出一个纸袋,兴致勃勃地递给我:「喏,蛋糕。』
7、
我听见他的心声:【吃了甜的就不要难过了,乱七八糟的事我解决就行。】
袋子里是我常吃的一家蛋糕店里的巧克力慕斯,我有些惊讶:「你居然知道我喜欢这家店。』
沈听肆有些好笑:「你有次拎着蛋糕和垃圾,走神把蛋糕扔进垃圾桶,那天上课你都蔫蔫的,我当然印象深刻咯。』
我被他逗笑,气氛也不再沉重。
沈听肆晚上急急忙忙又离开,白衡紧跟其后,临走前只对我说:
「我帮你准备刀,最后一步你来完成。』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都不见踪影,沈氏集团资金链出问题的新闻却闹得满城风雨。
太阳再次落下,门铃声响起。
拉开门,沈延略显疲态的脸出现在我眼前。
与此同时,我听见他冷漠不耐的心声:【可算找到了。】
看见我的那一刻,沈延像是松下一口气般,神情中交杂着担忧和欣喜,让我差点以为刚刚听到的那句心声是假的。
「温华,你没事吧?』他踏进门里,「他们有没有伤害你?白衡和沈听肆,我真没想到他们居然做出这种事来……』
他满眼是不可置信和心痛,内心的话却不屑又冷漠:【两个蠢东西,差点坏我好事。】
我不自觉地攥紧手指。
沈延果然心怀不轨。他在我面前一直是温柔体贴的形象,如果没有读心术,我恐怕不会发现他的真面目。
让我没想到的是陆自秋一同而来,他神色淡淡,疏离道:「温小姐别怕,我们接你回去。』心声却咬牙切齿:【该死的沈延,马上就能抓到你的把柄!】
沈延眼下淡淡青黑,苦笑一声,演技好得能称影帝:「温华,温老先生病危了,等你去见他最后一面,我们得快走。』
一句话炸得我满脑空白,直到被带到医院我才堪堪接受这个事实。
温染面色苍白,趴在床边哭得撕心裂肺,病床上的人已经盖上了白布,医护们叹息着离开。
「怎么回事?』
自年幼时父母离婚,带回在外的小三和私生女后,我就与他不再亲近。再不论怎样,他总归是我的父亲。他虽然有心脏病,但一直休养得很好,极少犯病,怎么会突然出事?
继母抹着眼泪:「你婚礼上闹成那样,把你爸气得够呛,昨天晚上突然发病,谁知道就没抢救过来……』
一时沉寂,只剩温染抽泣的声音。
宣布遗嘱时我才发现他把公司和大部分财产都留给了我。我抖着手签字,温染饱含恶毒的心声却出现在我脑海里。
【本来还想慢慢来,谁知道来抢婚这一出,逼我提前下手。】
【爸爸,别怪我换药,谁让你这么偏心姐姐。】
我心中一紧。事情果然不像她们说的那样,是温染换了爸爸心脏病的药,才会让他发病去世的。
沈延,温染,下药,结婚,资金链出问题,遗产……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犹如一道闪光破开重云。
现在白衡和沈听肆都找不到人,我只能找时机向陆自秋求助。
8、
我咬着下唇眼眶通红,假装不舒服拜托沈延送我回家。他安抚我几句,却好像有事走不开,关键时刻,陆自秋提出送我回去休息。
好机会。
沈延对陆自秋毫不设防,十分放心地让他送我。一上车,我就开门见山地问:「白衡和沈听肆为什么没来?』
陆自秋面不改色:「温小姐不必担心他们再来打扰你。』
我咬咬唇,意识到他们八成是出了问题,沈延下一步不知道会做什么,眼下不如直接坦白。
于是我凑近陆自秋,小声道:「其实我有读心术,能听见你们的心里话。』
车内沉寂下来,陆自秋没有说话,只是在内心质疑:【读心术,怎么可能?】
我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
片刻后,他把车停在路边,不可置信道:「你真有读心术?一直都有吗?』
「那倒不是,婚礼前一天才有的。』我实话实说。
他像是回忆起什么来一样,半晌抬手盖住眼睛,艰涩地说:「那你,岂不是知道……』
我点点头:「嗯,嫁他不如嫁我。』
一句话让他半天不敢看我。过来好一会,他才终于放下手,语气沮丧:「对不起,本来不想让你再卷进来的,谁知道沈延动作那么快,还以泄露公司机密文件为由把白衡控制住了。』
我紧张追问:「那沈听肆呢?』
「也被关家里咯,联系都联系不上。』陆自秋打趣着说,「现在就剩我了呢。』
果然。
但既然我又被卷进来,我就不会继续当任人摆布的玩偶。柔弱的妹妹和温柔的未婚夫摇身一变加害者,我怎么样也不能放过他们。
「你真要知道?』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他正色起来。
「沈延刚接手公司的这几年一直没什么起色,家里和公司股东对他都挺不满。去年他冒险偷偷接了个大项目,本想证明自己,结果项目有漏洞,合伙人卷款跑路,留了一个大烂摊子给他。』
「他把事压下来了,但资金缺口太大。』
「所以,他和我结婚是为了温家的遗产。』我一点点厘清因果,说出那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抢走财产补上资金空缺,又把温家收入囊中,对沈延来说一举两得。
我继续问:「那天晚上抢婚的人其实是你吧。』
陆自秋承认得很快:「是。资金空缺的事他掩盖得很好,把所有相关文件都藏起来了,要是等他拿到你家财产,这事就彻底让他盖住了。那天抢婚是逼他出乱,费好半天劲沈听肆才拿到部分文书。』
而沈延是怎么知道大部分遗产留给我的?很明显,只能是温染。
「温染下药,又拼命做戏演委屈,就是为了逼我愧疚然后和沈延结婚吧。』
陆自秋偏头看了我一眼:「温染和她妈肯定提前知道遗产大头留给你,才会和沈延勾结的。』
沉思片刻后,我突然转头对上他的目光,好奇道:「你和他们是同窗好友,居然会帮我。』
他慌乱错开视线:「是朋友没错,但知道他们这样做之后总不能还当朋友吧。』
然后我听见他的心里小小声说了句话,只依稀听见什么「发布会』。
我问出口,他叹口气交代:「其实我很早就认识你了。』
9、
这我倒是不知道。
「一次新品发布会,那天你穿着红色的长裙,好像站在那光就自动聚焦在你身上。』
他眉眼低落,声音也沉闷:「知道你和沈延的事,我满脑子是我怎么就迟了一步,不该犹豫的……发现他们俩的谋划后,为了降低他们的戒心获取更多消息,所以我装作讨厌你。』
「对不起。』他把脸埋进手心,「但我好像又没有什么资格来接近你。』
我靠在椅背上,默默听着他的暗恋心迹,听他在心底又痛骂一通沈延和温染。他手指紧攥成拳,指骨用力到发白,隐隐有带着哭腔的喘息声传出。
不知道为什么,我反而轻松起来。我会把他们向我砸来的石头全部狠狠砸回去的。
我抽出几张纸凑到陆自秋面前:「那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补偿我吧。』
看他满脸泪痕茫然抬头,我眨眨眼:「找到温染换的药。』
我解释完是因为温染偷换了药才让我爸发病不治而亡后,陆自秋表情沉重,喃喃道:「她真是疯了,做到这么丧心病狂的地步。』
他速度很快,在垃圾厂找到了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垃圾袋,翻出那瓶装着假药的药瓶。
温染亲手种下的恶果最后会毒哑她自己。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在温家休养,沈延对我关照有加,我也顺着他的意表现得对他极尽依赖。
终于他忍不住了,带着几份文件找到我,西装革履,好一副温柔体贴的做派:「温华,温老先生去世,公司里留了一些事需要处理,你经历那么多事现在情绪不稳定,交给我去处理吧。』
「这些是工作上的文件,我都看过了,你签个字就行。』
一大叠杂七杂八的文件,我粗略翻了几下,顺从地签字。
我知道里面藏着一份同意转让财产的文书,在我假装不在意地签下字时,沈延的得意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当晚温染回来,一改往日柔弱做派,像是笃定她想要的已经得手。
她捧着撕碎的相片和白色信封,笑盈盈地递到我手中。
「这是姐姐的东西吧,之前都忘记给姐姐了呢。』
相片上瑰丽的花朵被撕裂成碎片,信纸被黑笔狠力划破戳烂。
我的照片和沈听肆的告白信都被她藏起来了。每一份爱意倾诉都被她拦截下来,然后踩碎。
如果不是她从中作祟,误会也不至于这么久才解开。
就这么讨厌我吗?要拼了命地把我往泥泞里推。
我心里难以平静:「温染,你什么意思?』
她弯眼笑起来,俏皮的声音说着恶毒的话:「姐姐装什么啊?』
「我哪里比不上姐姐?可为什么,所有好的东西都要被姐姐拿走啊?』
她步步紧逼,把我逼退到墙角:「不过没关系,我想要的东西我已经拿回来了。』
拿回来?说得好像那些东西本该属于她一样,属于她的大概只有狼狈为奸的那个烂人沈延。
我心底暗想,她大概还不知道,那份转让财产的文件已经被陆自秋篡改了。
10、
沈延太过有信心,甚至等不及填补资金就已经接下了新项目。
那段时间我装得顺从依赖他,让他放松警惕,好让陆自秋钻了空子拿到那份财产转让文件,仿了份几乎一模一样的文件出来。
沈延精心编写的文书被陆自秋动了手脚之后变得毫无作用。
而这份文件只是一个幌子,目的是彻底卸下沈延防备,拿到他项目出问题资金空缺的最后一部分关键文书。
不出所料,在亲眼看着我签下字后,他松懈下来,陆自秋拿到了最后的证据。
白衡被陆自秋派人偷偷解救出来,他看着精神状态有些不好,看见我的那一刻声音沙哑地唤了我一声:「温华……』
眼眶不由得酸涩起来,我撑起笑容应着:「学长,现在是最后一步了。』
与沈延新项目计划书一同发出的,是完整记录他私接项目致使公司资金出大漏洞的证明文件,以及那份形同废纸的财产转让同意书。
白衡、沈听肆和陆自秋为我锻造出这把刀,现在我亲手将刀捅进沈延的心脏。
我看着他被撤去总裁的位置,下药逼婚骗财的黑料满网疯传,笑出了声。
我看不到沈延指着我鼻子骂的样子了,但偏偏温染不长眼,不知死活跑到我面前咒骂。
「温华!是你干的!你这个该死的——』
我冷漠地把套着透明袋那瓶假药扔在她面前。
看清是什么之后,她瞬间哑了火,跪倒在地满眼惊恐:「你,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我缓缓蹲下身,重新捡起那瓶药,盯着她的眼睛:「温染,是你害死爸爸。』
她仿佛被人扼住咽喉一样,瞳孔紧缩,胸口剧烈起伏,几秒后突然扑上来抢夺这瓶药。
我起身一脚踹翻她,然后她被人死死按在地上,拼命挣扎。
「温华!是我的错吗?』
「我难道不是他的女儿吗?凭什么他把大部分财产留给你?凭什么!』
「我拿回属于我的钱有什么错?如果他不这样偏心你,我怎么可能这样做!』
我面无表情地录音,然后拨打了 110。
温染被压在地上,不停哭喊:「温华!姐姐……明明都是温家的女儿,为什么你可以什么都有,可以被人喜欢,而我要饱受冷眼?就因为我是私生女吗?温华,我恨死你了!』
好一个理直气壮的妹妹。继母带着私生女逼走我妈,我从未待这个毁掉我原本美满生活的妹妹不好过,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推向深渊。
现在她还反过来指责起我来。
一颗心揪得生疼,悲愤驱使我扇了她两个巴掌。
「温染,这么讨厌自己是私生女就去找你妈,和我有什么关系。』
警笛声渐近,我攥紧手里的药瓶:「现在,去牢里向爸爸和我道歉吧,用下半辈子赎罪。』
11、
事情尘埃落定, 沈延和温染涉嫌诈骗谋杀进了监狱,我也终于从那个糟糕的夜晚脱离出来。
午夜梦回, 再也不是百口莫辩受人指摘的噩梦了。
沈听肆接手了沈氏集团, 白衡重回秘书岗位, 两人忙着处理剩下的烂摊子,至于陆自秋嘛——
和我一块在郊外的那处住所里研究怎么把花拍得更好看。
满院花开, 在阳光的照耀下美得让人觉得仿佛置身仙境。
整整三天,我总算拍出一张足够满意的照片。照片中的蔷薇花花团锦簇, 红艳娇美, 我提笔再次写下告白之语。
陆自秋假装不经意地问:「写给谁的?』
「白衡。』我不假思索。
「噢……』他极力掩盖失落, 又语气轻松道,「我拍的月季也很漂亮。』
他学着我在相片背面提笔写东西,我凑过去看, 他却藏着不给。
我疑惑:「怎么,不是表白的话吗?』
他支支吾吾:「……是。』
「那难道不是给我的?』
「……是给你的。』
我展颜一笑, 抽走他手里的相片:「那我就收下了。』
收下相片,也收下你的心意。
他一愣, 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低头笑起来。
晚上白衡和沈听肆回来了, 我拉着白衡偷偷跑到院里, 把那张相片递给他。
这次我亲手交与, 绝不会再被人中途截断。
白衡舒朗的眉眼透出一丝讶异:「你喜欢我吗?』
「嗯。』我坚定地点头,「酒会那天是第一次表白, 今天是第二次。只不过第一次的相片被温染撕了,所以我再拍一张给你。』
白衡接过相片, 神情中逐渐染上一种名为哀伤的情绪, 低声道:「原来你一直喜欢我, 其实那天我也准备向你表露心意,只是我以为你拒绝了。』
在他向我表露心意之前,温染就下了药推我上床。
所以他以为我不接受他吗?
「温华,如果那天我能收到那张相片, 是不是就不会这么久才查清事实?』
他眼帘垂落, 突然泪水砸落在相片上。我一慌,赶忙替他擦泪:「都过去了, 没关系的。』
半晌相视一笑,我明知故问:「这是同意?』
「当然。』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待在郊区小屋吃吃睡睡, 过得极其舒坦, 除了沈听肆来我眼前晃悠的频率明显变高。
在他又一次拉着臭脸晃悠过我眼前的时候, 我忍无可忍:「沈总,你这么闲的吗?』
「不闲, 忙得很。』他一字一顿, 又不可置信地询问,「所以你就没什么和我说的吗?』
我确定他那天晚上肯定偷看了。
「说什么?』
「你说说什么。』他一紧张又从脖子红到耳尖,「说,说……』
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扔给他锄头:「帮我除草去吧你!』
看他愤愤不平又乖乖听话拎着锄头去干活,我笑话他:「沈总,练练你的文笔去吧,什么表白信写得像小学生谈恋爱似的。』
他噌地转身:「温华, 你敢笑话我!』
在他恼羞成怒追上来之前,我已经笑着跑远了。
以后的日子会永远这样平淡下去的,掺着很多很多甜。